六十
六十 我从箫庭身边跑开，耳边隐约听他唤我名字，却没有追上来。 心里酸酸的，不免自嘲，要是这个时候箫庭追上来，将我紧紧抱住，和我说些甜言蜜语，我心就会软下来，不会计较以后，只想贪恋当前。我自己明白自己，就是这么没骨气。 可他没有，如今天色也晚了吧，金凤郡主看他迟迟没有回来，自然不免狐疑。他应付了我，也该回去了。我失踪了几个月，他不曾惊慌失措，甚至心安理得娶别的女人为妻。我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早就应该心知肚明。 我也该对他死心了，箫庭既然视我如敝履，我何苦对他心心念念？为他付出那么多，其实不值得。这种对箫庭死心的想法，还是第一次浮在我的心中。以前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种念头。 从前的我，只知道一往无悔，从来不计较自己得到什么，总是千方百计给箫庭寻找理由。说道自欺欺人，只怕无人比得上我了。别人笑我蠢笨痴愚，我却相信滴水可以穿石，何况箫庭对我，也不是那么无情。 我原本以为，我与他是阴差阳错，是两个人太过于骄傲，所以才姻缘不顺，可再经历过一次，我与他还是没有缘分。箫庭总是那么被动，总等着我扑上去追逐他，他却很少付出什么，甚至可以随时放弃我。 我爱得撕心裂肺，他却是风轻云淡，让我恨得牙痒痒，却又欲罢不能。 曾经我想过，终有一天，我会累了，倦了吧。等到那一天，我就不再是一只不断追逐太阳的小鸟，而会寻一安稳的鸟巢，好好的休息。那时候我脑子里虽然会转过这样的念头，然而身体涌动着无穷无尽追逐的热情，根本没办法想象对箫庭死心的心情。 如今心中这种酸酸，想要放弃的心情，是否就是那倦了的心情呢？ 箫庭竟然有办法指责，是我对不起他，他一点也不欠我。而他跟我在一起，更是天大的恩惠，可笑！箫庭怎么能这样污蔑我？他那种施舍的态度，要我仰望着他，接受他的恩赐，无论怎么样，我都做不到。就如我对箫庭说的那样，我宁肯死了，也决不会接受。 我原以为自己是箫庭手心的一点露水，他对我的爱，是不善表达，是带点任性。我虽然不会忍受他的脾气，但也不会舍得离开他身边。 可如今我只觉得自己想得太多。箫庭爱我吗？当然是爱的，就像他爱夏雪华，爱金凤郡主一样。美人如玉，哪个男人不爱呢？何况我对他这么一往无悔，死心塌地，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这自然满足他虚荣之心，更舍不得我离开。 想要得到，却不愿意付出，箫庭将我想得那么不堪，莫不是他内心也得要一个负我的借口。既可以不用对我全心全意，又可以享受我对他的追逐。可享受我对他追逐时候，箫庭又厌恶我对他的独占。 要是我离开了他，再也不理会他，想必他心里也不是滋味。男人就是这样，虽然对我那么无情，却又舍不得我离开。就算他对我的爱没有很深，可得不到当然是最好的。何况我一直对他死心塌地，箫庭也万万没有想到我会放弃他。 我的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笑容，这样子想象着，让我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可这种心情，当真是疲倦的心情吗？要是疲倦了，不再爱一个人，怎么会因为想象箫庭失去我痛苦，而觉得快乐呢？难道我还期待着箫庭在乎我，因为我的离去而难受？ 不是，一定不是这样的，我不禁抱着脑袋摇摇头。我对箫庭已经死心了，真的一点也不爱他了。我这样子想象，只不过因为我付出那么多，又没得到什么，所以不甘心而已。 箫庭说我有所求，其实我确实有所求。我的心是活的，热的，当然会受伤难过。我不是石头人，怎么会无论怎么伤害，都不会伤心？ 天色已经晚了，我刚才沉醉在自己思绪里，还恍然不觉，如今回过神来，自己走到河边，四周黑漆漆的，天空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空。 那银辉缕缕，撒在了我的身上，无限凄清。 栾河边帐篷一顶挨着一顶，偶尔还听着男女调笑的声音。这月在我的眼里是这般的凄凉，可也许在别的人眼里，是如梦幻一般美丽的。男女情火正热时候，自然什么都显得美丽。 我是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人陪着我，没有人给我唱歌，没有人陪我看月亮。夜来风冷，我又穿得很单薄，夜风一吹，我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候我听到幽幽的箫声，声音呜呜咽咽，在这样的夜里，箫声带了几分甜蜜，几分沧桑，真像给沉醉在爱情里的人听的曲子。 吹xiao的自然是叶子，他背后的天空挂着半轮的月亮，一盏花灯的竹柄斜斜的插在他带上。 叶子的脸蛋说不上很俊，只能算是清秀可爱。可如今他那一身青衣飘飘，黑色长发随意挽着，那长长的手指按着箫洞，吹出幽幽的箫声，好像一个人突然从画里走出来，已然不能去注意他样子好看不好看，只能感觉他身上带一股春花秋月的幽幽之意。 他吹xiao时候，真宛如翩翩佳公子，好看的不是他的脸，不是他的衣，而是他在这月下行走的气质。 叶子走到我面前，对我笑了笑：“花间，你若再不回去，凤乐一定会怪我了？” 我知道，叶子一定在旁边偷听偷看了，我所有的丑态，都被他看在眼里。虽然不过几面之缘，可我就知道他是那样的人。 心中羞愤难当，可是叶子这么一本正经走我面前，对我说话，让我发作不得。 我的心情难受到极点，可却不愿意将痛苦的样子让别人看见，尤其是叶子，他总是嘲笑我，讽刺我，我自然不能在他面前露出虚弱之态。 叶子眼珠转了转，倒是十分识时务，没有问我什么。他收了箫，一只手提着花灯，一只手负在背后，领着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