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心病何医?
畀畀师婆抓住太后的手腕令她手托人骨供盆,双目微阖,说道:“吾将本尊荼吉尼加持汝身,实现般若妙智之三根本,以驱随身恶鬼!” “饮五甘露以净汝之业心!”太后在师婆的指引下,捧起供盆喝了一口。 畀畀师婆继续道:“荼吉尼系夜叉之鬼,有自在之神通力,盖修此法者可得神通大成就!今吾以护法加持与汝,闭目冥想空行母降临汝身,一切恶鬼净离于汝!” 太后感觉手心全是汗水,紧张地捧着供盆,闭上眼睛努力幻想着供盆由手中升腾起来,空行母保佑她远离那些可怕的恶梦! 可是当她刚一松手,人骨供盆却笔直地坠落在地,乳白色的甘露也撒了一地。 难道自己真的罪孽深重,连荼吉尼都不能保护吗?她顿感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坐在地上。 “唉,汝根性觉悟尚浅,空有虔诚却斩不断尘俗之心!”师婆摇摇头,拾供盆轻轻一托,那供盆又浮于莲花座上。 “师婆救我!”太后趴在她脚下颤声求道。 此时她已被今夜之种种异相扰乱心智,什么事都不想,只求能抓住根救命稻草。 畀畀师婆忙扶起太后,说道:“不必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下月伽剌麻大国师将入京为皇上行灌顶之礼。梵座大人自然可解汝之难,请自明日起沐浴斋戒,每日虔诚礼佛,特别是成就汝之根本的本尊佛绿度母。” 太后这才稍定心神拜谢师婆,没想到师婆却说:“太后近日可要小心在意,有件对你来讲非常重要的东西会丢失!” “什……什么东西会丢失?” “汝既不知,吾亦不知。”她垂目答道。 太后突然想到那件事物,心中一沉。待要追究问,师婆已起身,拿着法器漠然的向她告辞。她也知异人自有古怪脾气,不敢深问,遣宫人备车驾送她出宫。 待师婆走后,太后倚床而坐,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她唤来拜住密言一番,拜住面色凝重,点头而去。 未几,拜住回来复命,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她才心下稍安。待天明后命人准备沐浴更衣,前往万寿山参拜广寒殿供奉的绿度母。 太后未摆銮驾,只带本宫宫人赴万岁山礼佛。谁也没有注意,极远处一道冷冽的目光望着太后玉辇缓缓而去,嘴角多了几分嘲讽的笑意…… 宫人们向绿度佛母敬献七供:大麦、牛乳、白花、芳草、胡麻、炒米、甘露。 两旁点着堆磊起来状若宝塔的鎏金佛灯,如万只眼睛闪烁其华。更有两只巨大如酒缸形状的大海灯,中央有插灯芯小孔,盛油点灯。佛灯意为照亮黑暗、愚昧,为佛母天神增光。 在银制佛盅内盛着清凉之水,供在佛母面前,以示神佛洗涤之用。水中放治五脏六腑的良药,有rou豆叩、红花、公丁香、白叩、草菜、石膏,以示医治疾病,保佑长生。 太后命宫人们退出佛堂候在外面,她一向礼佛虔诚至极,口中念着绿度母心咒:“嗡,大咧,度大咧度咧苏哈……”期望以此解脱无边罪孽。 那两只巨大的佛灯燃着黄油,“噼啪”一声突然炸开的灯花引得太后抬起头来。她不由得怔住了,只见那绿度母宝相庄严的面庞上竟然有两道血痕!!那血迹从眼睑蜿蜒而下,直到佛母的面庞。 明明进来时那佛像还无异状…… 佛母竟然流了血泪? 这意味着什么? 太后只感觉心脏猛的如刀绞般痛疼,指间发麻,眼前发黑。她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兴圣宫的宫人们听到佛堂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重重摔到了地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门问道:“太后?您没事吧?” 可是佛堂中却无人应答,宫婢们只得看向拜住。他脸色一寒,冲上前推开佛堂大门,发现太后竟然倒在地上,脸青唇紫,呼吸微弱。 一时间众宫人俱乱作一团,没人有注意到佛像的异样。因为佛像面部光滑异常,液体顺着面部流下,一直流到佛像身体之上,贴金镶宝的雕花天衣绚丽异常,更加让人注意不到上面的已经快风干的淡红色液体。 当太后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兴圣宫中。她浑身虚弱无力,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群人围在身边。 她艰难地开口问道:“哀家……这是什么了?” 拜住躬身上前,紧张地询问道:“您现在感觉如何?哪里不舒服?可吓死奴才了!太后突发心疾晕倒在佛堂,是奴才们传御医诊治后,才送您回来的!” “心疾?”她想坐起来,稍微用力就感觉一阵眩晕,胸口传来针刺般的疼痛。 贴身宫婢忙上前扶起太后,在身后靠了个软枕。她强忍着不适,说:“太医院使,为何哀家会突患心疾?” 那位经验老道的首席太医率领众医官们跪于床榻前,禀道:“太后之症乃是风寒湿热之邪痹阻经脉累及心脏,以至心阴亏损,气阻血瘀。再加上太后一向夜眠不足亏于调养,又或是经历什么大惧大恸之刺激,才会突然晕厥过去。” 老太医见太后凝神不语,生怕被太后怪罪。忙道:“太后之疾乃是突发之症,好在尚不严重。老臣为太后开些滋阴养血,宁心安神的药物,只要太后按时服用,不要再费心神,安心调养自可无碍!” 太后疲倦地挥挥手,打发太医们下去开方子。这时拜住回道:“皇上和太子都在寝宫外伺着呢,太后您看……” “拜住,你去对皇上说,哀家今日倦乏,请皇上圣驾还宫。再者,叫乌兰嬷嬷送太子回隆福宫,一会哀家还有事,他在这里不方便。” “是。”拜住望着太后脸色灰白,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
此时太后脑海中依然萦绕着那件事挥之不动,她叫过身边宫人再宣畀畀师婆入宫。 直到两个时辰后,宫人才赶来回禀,言道:“奴才们去了师婆下榻之处,侍者称师婆自昨夜出入宫后再未回来,奴才们找不到人,才回来禀报太后。” “什么?”太后猛地起身喝道。她只感觉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 此时,太后已预感到事情不妥,但心中仍然存了一丝侥幸。她叫过拜住,咬着牙道:“昨夜让你去看的那东西,你再去看一次!” 拜住惊异地看着太后,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头,忙转身而去…… 日近晌午,皇上刚刚从兴圣宫回到大明殿。还没来得急更衣,穿宫太监就又来回报:太后正在服药,不知为何又厥了过去,情况十分危急,请皇上移驾兴圣宫。 皇上微垂双目,眼中有簇极微的光闪了一下随即消逝不见,急急地又赶往兴圣宫而去,至午方归。 大明殿的宫婢们暗暗向随行太监打听,方知太后病虽凶险却被救了过来,只是虚弱异常,恐怕日后只能安心静养,不能cao心费神。 “太后病了,那后宫何人来掌管?”顺姬悄声问道。 福海把手揣在两只袖内,哂笑道:“再有几日皇上大婚,自然是皇后掌管!” “皇后……”顺姬似有所思。 此时,寝宫内却传来皇上的声音:“来人,摆驾清林阁!” 宫婢太监们忙散了去准备仪銮。 清林阁为皇宫中的迎凉之处,四面植乔松脩竹,南风徐來,林叶自鸣,远勝絲竹。旁边立着二座亭子,東名松声,西名竹风。以香桂为柱,设乌骨屏风,鴻羽锦帐。 皇上只穿着夏日常服,坐在那亭中石墩。手中擎着一只小银壶自斟自饮,眉舒目展,颇为怡然自得。而怯薛脱脱靠着柱子望向那随风摇曳的青翠竹林,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奇洛身体已渐大好,承皇上宣召前来御前侍驾。她手捧着水晶盆,盆中镇着冰水,水中浮瓜沉李,五颜六色的水果聚在一处格外鲜丽。 “奴婢参见皇上!”奇洛飘飘下拜。 皇上点点头,说道:“洛儿,这座园囿如何?”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此处佳景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奇洛引用了一句诗经回答。 “喜欢的话这座园子赏你如何?”皇上微微一笑。 “奴婢不敢,还是请皇上赐点奴婢能拿得动的吧,例如金银财宝!” 皇上挑眉望向她道:“你还有不敢的?越来越大胆到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