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墨梅入袖
[[[CP|W:277|H:213|A:L|U:http://file1.qidian/chapters/20105/8/1482863634089137831899586138466.jpg]]]图:宋徽宗《柳鸦芦雁图》 而那个汉女从始至终都一副漠然处之的表情,她用纤细的柔荑轻展画轴,展开徽宗所画的《柳鸦芦雁图》。此画笔法朴拙而不尚铅华,深得自然之意。小皇帝指画点评,称赞不已。 此时,却见巎巎学士脸沉如水,启奏道:“陛下,徽宗多能,惟一事不能。” 小皇帝问:“何事不能?” 巎巎正色说了一番话,而日后这番话也记入了《元史》:“独不能为君尔。身辱国破,皆由不能为君所致。人君贵能为君,他非所尚也。” “学士的一番苦心朕明白!朕一定少适游乐,学习明君之道!” “陛下圣明!”巎巎深躬到地,小皇帝忙站起来扶住他道:“学士善长楷、行、草三书,字体刚劲挺健,俊逸洒脱,名贯朝野。朕最近欲摹智永的千字文,却不得其要领,还请学士指教一二。” 提到书法,这位元朝的书法大家表情立刻如饮甘饴:“练字重在勤奋,臣曾闻智永练字时,笔头写秃不计其数,埋入永欣寺的深坑中,竟然多的堆砌成坟冢,称之为──退笔冢。陛下如能像智永一样‘退笔成冢’自当得其精髓。” 小皇帝点头称善,半日经筵结束,学士巎巎告退。皇帝依然在奎章阁摹千字文,那位汉女侍站在侧,轻笼薄袖给小皇帝研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脱俗,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韵味。 一不小心,皇帝的笔尖扬起,一滴小小的墨点晕染了她雪白的衣袖。小皇帝提着笔用汉语对她说笑道:“瑶卿总是纤尘不染,连朕的笔都嫉妒了!” 汉女瑶卿浅笑嫣然,伸出长袖说:“那就请陛下的御笔在此袖上画幅墨梅图,让瑶卿也能暗香盈袖。” “好。”小皇帝还真的在她的广袖之上画起梅花来。远远望去,真是很般配的一对璧人!那种诗情画意的氛围把其他人远远的隔绝在外。 随着时间的流逝,美貌也会凋零,只有智慧和思想才如醇酒般历久弥新,帝王需要的不仅仅是绝色的容颜,因为他永远不缺。只有灵魂和思想的碰撞和震撼才能让他永远记住那个女人。 洛儿呆呆地看着他们,小皇帝早已画完,浓淡相宜风骨清奇的梅花与她的淡雅气质很相配。 皇帝站起来指着桌上的那幅宋徽宗的画,对奇洛眨眨眼说:“洛儿,帮我收着,拿回寝宫挂!反正我也不会请学士去我寝宫的!” 洛儿腹诽道:这个小皇帝真有当变色龙的潜质,刚才还一副谦恭好学的仁君模样,学士一走就变了个人! 皇帝似乎对那个叫瑶卿的汉女并无更多的留恋之情,而瑶卿也只是很平静的施礼谢恩,恭送皇帝起驾回宫。 奇洛忙把画卷起,瑶卿的走过来帮她卷画。奇洛微笑致谢,问道:“jiejie也是汉人?” 她用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奇洛道:“难道你‘也’是?” 奇洛顿时语塞,原来刚才她说的竟然是:jiejie“也”是汉人!一时间忘记自己的高丽身份。只好说:“一时口误,jiejie莫怪。jiejie怎么会入宫的?” “其是我是皇太后选侍的汉婢,因为太后不懂汉话,临朝听政时要有人翻译,所以我被选到太后身边。现在太后一心礼佛,外事多交与丞相和太师,所以我被指派到奎章阁掌管藏库。” 洛儿点点头,环视四周,这里的任何一件藏品拿出去绝对都是价值连城的,就连砚台都别具一格。她看到案几上那块巨大的砚台叹道:“好大的砚台!” “这是避水砚,因其巨大称为砚盆或墨海,是皇上用来制作拓片、书写巨幅的。” “多谢指点,jiejie博学渊源,洛儿很敬佩,如果jiejie不嫌唐突,洛儿希望能常常来向jiejie学习。” 她笑得风轻云淡,说道:“果然,我和皇上的对话你能听懂!” 奇洛一惊,抬起头看着她。她只是很平静的卷着画,淡淡说道:“方才我与陛下说话时,就留意到你的表情殊于他人,可见你明白我们在说什么。” 奇洛只好编个谎话:“jiejie真是慧质兰心,我小时曾跟一个迁居高丽的汉人先生学过几年书。” 她不可置否,用绸带把画束好,说道:“你若闲了就来吧,我很喜欢你,似乎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奇洛接过她手中的画轴,用汉话说道:“jiejie聪慧过人,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jiejie如此美貌又得皇上喜爱,只怕会遭人妒忌,洛儿很喜欢jiejie,所以想送jiejie一个汉人的成语‘韬光养晦’!” 比起顺姬,洛儿更希望她能与小皇帝共效于飞。于是,假装忽视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惊异,匆匆施礼拜别,去追赶御驾。 皇宫果然是消息流传得最快的地方,比八卦周刊的速度还快。昨晚才刚刚“侍寝”,下午就有人来传见奇洛。 一个陌生的公公来找奇洛,他把雪白的拂尘搭在臂弯,冷冷的打量着她问道:“你是奇氏?” 奇洛忙恭敬地施礼回道:“奴婢正是,不知公公有何事?” “太后要见你,跟我走一趟吧!” 她的心提了起来,忙问道:“这位公公,不知太后召见奴婢有什么事?” 他不耐烦地说:“快点走吧,去了不就知道了!” 奇洛只好跟随他去往位于皇城西侧的兴圣宫,这座秀美的宫殿东临太液池,春暖花开之日,堤岸边的垂柳刚吐嫩芽,如千万条金丝在风中轻摆,粼粼水光映着红墙碧瓦格外明妍。可她却忐忑不安,无心欣赏这美景 一进兴圣宫,奇洛就嗅到一股nongnong的檀香和酥油的味道。蒙元皇室都是虔诚的喇嘛教信徒,所以皇太后的宫中一定会有供奉的佛堂。 她垂着头进入正殿跪在地上,那位公公低声奏禀道:“太后娘娘,奇氏带到。” 她伏在地上,用蒙语给皇太后请安,双手按着柔软光艳的羊毛地毯,只能看到织锦长袍下半露着的翘尖缕花羊皮软靴。
“起来吧,徽政院使的眼光不错!如此娇媚可人,倒是比草原上的姑娘生得惹人怜爱!” 奇洛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这位皇太后原来很年青,似乎才三十几岁,穿着却很素雅,一身蒙古贵妇常穿的深驼色织锦长袍,长而浓密的黑发编成辫子简单的盘于头上,手中却握着一副凤眼菩提子所穿成的念珠。 (凤眼菩提子上面均有凤眼形状的天然痕迹,凤眼象征祥瑞,是密宗修持者所用的法器之一。) 这个女人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气势威严、母仪天下的狠角色。她的声音甚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喜怒,问道:“听说昨夜皇上叫你侍寝了?” “回太后娘娘,昨晚我是陪着皇上,不过并没有侍寝。”奇洛慌忙跪下回道。 她微微一笑,说道:“皇上既然意属于你,侍寝只是早晚的事!皇上虽为一国之君毕竟年青,国务不同儿戏,还是要倚重太师和丞相。皇上生得单弱,你要好好服侍,劳心劳力的事都交与大臣们办。你是个聪慧的姑娘,只要明白事理,哀家必定不会亏待你的!” “奴婢一定尽心竭力服侍皇上,为太后分忧。” 她向身边侍候的公公使了个眼色,公公拿出两锭黄金送到奇洛面前。 奇洛心中升起一丝警惕,忙伏在地上奏道:“奴婢叩谢太后圣恩,无功不受禄,奴婢不敢收。” “怎么?太后的恩赐你还不收着!”那个公公声音陡然提高,有种威胁的味道。 太后却不动声色,端起一盏纹着釉里红飞雁衔芦的官窑瓷杯,轻抿了口茶,说道:“哀家知道你出身寒门,家道艰难。哀家自会吩咐徽政院使好好照顾你的家人。你也不必见外,收着就是了。以后,皇上有什么事情你要留意上心,及时禀告哀家!”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用“家人”的性命来逼她就范,两锭沉甸甸的金子被强塞入手中。奇洛才明白小皇帝昨夜对她说“成为他的人”而不是“成为他的女人”这句话的深刻含意!原来皇帝与太后的关系紧张到如此地步,太后宁可用权臣都不把权力交给皇帝! 这时,殿外宫人报到:“太子殿下驾到!” 奇洛愣住了,皇帝才十四,从哪蹦出的皇太子? 太后的眼睛急忙望向殿外,压低声音说道:“我喜欢聪明人,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你要牢记我的话,回去大明宫侍候去吧!” 她忙收好金锭,叩谢圣恩退下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由一群宫人簇拥着进入兴圣宫。那个小男孩眉眼与太后倒有几分相似,穿着的华贵竟与皇帝的御衫制式相差无几。 奇洛缓缓走在太液池边,微风吹乱了一池春水,也吹乱了她的心。太后想收卖她“潜伏”在皇帝身边,宫中竟然还有一个显然不是皇帝生的“太子”,怎么了个乱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