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爱上棋子的公子
石阶之上,可望的远处单檐歇山、重檐歇山、三滴水楼阁歇山交错相应。而近处,未央宫峻拔陡峭,四角轻盈翘起,玲珑精巧,气势非凡,它既有庑殿建筑雄浑的气势,又有攒尖建筑俏丽的风格 一缕幽香袭来,未央宫外,林佑还未过及冠之龄,但身形也显得是少年。 雕阁门外,他附耳倾听,一袭长袖曳地,杏黄色的袖口微微颤抖。而听闻那里面每一句,都让他脸色愈加苍白,摇摇欲坠。一声声的话语终是没遂了他愿,反到听得真切。 “父皇,不知道何时才能许儿臣一个太子之位呢?” “枫儿你急什么。” “父皇……如果是母后阻了我,那全当我没这个母后…..”俯着门窗的林佑心蓦地一惊。 “放肆。” “父皇,孩儿说错话了……” 良久一声长叹:“行了,枫儿。” “父皇,我有一计策不知道能不能讲?” “说吧。” “蜀国与齐国结盟,派了他们太子到齐国为人质。父皇是否……” “大胆,你动的是这个心思?” 只听扑通一声,知得林枫已跪下:“父皇若派皇兄去,一是稳定了齐蜀两国邦交,二是可以渐渐瓦解皇兄的势力,令母后不再猜忌我。请父皇三思啊。” 良久,殿内响起齐帝的笑声。“退下去,我知道了。你只需记得,你皇兄若不是仁慈成性,想来,你也绝对没有这机会能与他争的。” “多谢父皇。” 林佑被惊得连连退后,父皇这是算是同意了皇弟,那么自己,真的要去那荒寂之地?再加上自己身体孱弱,去了蜀地,难免不会引发旧疾,到时真是一条命都要葬在那里。这点,皇弟又怎会不清楚?他越想越乱,脑里一片混沌,手足无措,还没来得及喘气,一双大手已捂住了他的嘴。 林佑连忙出声,不知身后是何人。这人把他拖至太**掖,才放了手。他落地正要大声斥责这是何人如此无礼,但见得是一中年男子笑着看着他。这本来滔天的怒气,见着了那男子,只化作了几声微带委屈的诧异声:“丞相,你这是?” “太子殿下,请恕微臣无礼…..”那男子已然一跪。 “快起,起来。”林佑边说边扶起臣相。臣相笑了笑,也不推辞,受了这礼:“殿下果真仁厚。现在可听得一清二楚了?” “是么……” “不用瞒着老臣了。”臣相见林佑面有难色抢道。林佑细想一阵,双手做辑道:“请臣相明示。” “这也简单。只可蓄养食客三千,仿效古时公子即可。剩下的,在朝中的势力,有我和皇后娘娘在,一时半会也变不了天。” “多谢丞相。” “切记,若得食客,攻心为上。” “嗯。” 翌日,林佑奉旨启程到蜀国,心里一片凄凉。殿上的母后哭得肝肠寸断,父皇则是站在殿上,浑身散发着威严,令人一看见就有臣服之感。林佑嘲讽的笑了笑,转身时,正看见老臣相意味深长的眼神。相视着点点头,林佑大步的迈出了这个牢笼,去了另一个牢笼。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路颠簸,翻山越岭,这才抵到了蜀国。蜀皇召见林佑,感于其风度不凡,又是盟国太子,特选了一处府邸给林佑,再在衣食住行上考究得很精细。但蜀地地气潮湿,几月下来,已累得旧疾频发,大有险恶之势。 幸好萧舟遍访名医,几个月针灸后,才堪堪保住了性命。宽厚待人,以理服人,是自古贤者能广交的缘故。他凭着温纯的性子,很快蓄养了一批有才有识之士,煮酒论天下,是为知己。 士为知己者死,国士待之当以国士报之! 林佑细细盘算,烟雨楼表面上为青楼,但实际为消息灵通之处。这里放一颗棋子,是大有好处的。此年正逢蜀国饥荒,他以身体不适为由需出城医治来找稚女,足足三天,没有女孩子能入了他的眼。 直到,林佑看见了渭嫣。虽然那时的渭嫣小脸灰黑,根本看不清具体容貌,但是那双若秋水般的眼睛,让林佑笃定这以后定是个美人。 让渭嫣入府,成为小姐,这些都在林佑的筹划之中,但唯一没筹划到的是人心。人心果真是个不能筹划的东西,任凭一张图纸,谋算得多么详尽,最后反倒抵不过一颗真心。 渭嫣依赖上了他,有孩子的敬仰,更有恋人的爱慕。但是这怎么能呢?一颗棋子只要爱上了人,那么就将有致命的弱点,将会是废棋! 渭嫣可是他预备的棋子呢! 而爱上主子的棋子,林佑也决不允许!且不说宫中势力交错,若是她想进宫相守,就单单母后那一关,恐怕都只会累的她饮了鸩酒,香消玉殒!这只会害了她一生! 隐隐之中,原来五年光阴,朝夕相处,已是丝丝柔情绕心。这时,林佑总算懂得了自己的真心!也必须断了她的念想! 这日,林佑总算下定决定,从府外归来,装作随意般向渭嫣要香囊。但他也清楚,若是要了,她这一晚便不会睡,做好了就会送过来。 这一夜,林佑守在桌前,一次次跟萧舟对着运筹好的言语。 待得窗外微响时,林佑将一场专门为渭嫣而演的戏,演得上好。窗内热闹,窗外寂静。 待得簌簌声音回响,果不其然,渭嫣在大雪中苍白着脸踉跄而去,而没注视到身后远远跟着的人影。 若是不了解渭嫣,当会认为这样渭嫣会死了心。但若是了解渭嫣,林佑也当真狠下心逼自己,索性真的送了她去烟花柳巷,以期待她能当他只是在利用她而已,真正绝了心。 青楼一舞,渭嫣的眼神虽不再纯净,但仍旧坚毅。若是寻常人家,能寻得这么个一心一意,到是福气。可惜,是皇家。想到这里,林佑猛然顿悟,若将渭嫣嫁给良人,稍加时日,又有何不可? 环顾青楼,声色的也多,刘培虽动手动脚,但从未真的半点强迫渭嫣,眼眸中有真诚之色。她嫁给刘培能至少保衣食无忧。为了让渭嫣不起疑,林佑声称刘培那有消息,让渭嫣帮忙打探。 只不过,这些消息,实际早被林佑手下的其他人所悉。 林佑想道,这般下去可是等不及渭嫣心甘情愿的与刘培结亲的。他将盖着的杯子全数摔碎,东风!东风在哪? 这东风也来得及时,飞鸽急传红信,言道父皇病危。他一时心急如焚,但也旋即想到,这不就是上好的借口么?林佑给渭嫣捏造了谎言,一个几近真实的谎言。渭嫣只低下头,应了。但她没有细想,若是细想便可以得知,堂堂一国太子,可能走不出这蜀国么? 渭嫣终于上了花轿,称了林佑的心。看着渭嫣上轿的身姿,林佑心潮难平,一口闷血吐了出来,人已软软的倒了下去。萧舟疾走请神医,待一番针灸之后,神医道出他已时日无多。这句话真是讽刺得很,他久久没有言语。窗外寒梅已放,林佑已再也支撑不到明年的梅开时节。
深夜一盏灯花久久不息,林佑发沐似的盯着那跳跃的烛影。又听得一声“公子,渭嫣带着令牌回来了。”他募的站起身来,一把拉开门,雪飞舞进了屋。这一眼,万般感触在心头。 而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正赤着脚,苍白的嘴唇在风雪里隐隐颤动。她说她杀人了,林佑已来不及作何他想,就将她揽入了怀中。只有抱住她,林佑才会觉得是真实的,可是这怀抱再温暖,再依恋,又怎么能呢? 怀中的渭嫣小声的哭泣着,犹如一只被伤害了的小兽。林佑圈紧她,这可拿她怎么办才好。还没思索清楚,腰上一紧,那双纤细的手,已抱住了他,脑袋更是贴紧他的胸口。他一愣,闻着她发间的香气,失了神。他想,那么再自私一点,再让她陪着他走上一程吧。 行车那时,渭嫣的迷药未解。车内一片春光,他问了问:“渭嫣,你会后悔么?”渭嫣道不会。他很欢喜,也彻底的放了情,这是自己倾尽一生爱着的女子,纵然黄泉已定,他也不想留的自己半分后悔,他要了她。 醒时来之后,林佑半晌思索,第一次犹豫着想把真相告诉渭嫣。但渭嫣赌了他的口,似颓败般,求着他不要说。这凄然,让林佑知道,渭嫣并没能洞察他的心意。 林佑想,这样,也好。若是知道了,她生死相许的性子是挡也挡不住的。她脚行走无知觉,背后也受了刀伤,这些,其实林佑都知道。他只是故作漠然,为了让她死心。 十日殆尽,渭嫣已行走不稳。 流年散尽如刺,白雪皑皑。林佑拂袖而立,心上无形的禁咒,千丝万缕,抵死缠绵。眼前的渭嫣,素色长裙上斑斑痕迹,脸色苍白,但执拗,义无反顾。 一种悲戚之感,一种倦怠无力,化为一道腥甜堵在时日无多的命定上,林佑深深的看着眼前的渭嫣,道出了那翻绝情的话。 渭嫣跪下来,雪没过她膝盖,她单薄的身子在雪中若快枯萎的花,她手拽紧了衣袖,越拧越紧。而那曾经明若秋水的眼睛,如今失了光彩,微微红肿,含着泪珠,越掉越急。他多想不顾一切,揉她入怀,吻去她脸上锥心的泪,可是再怎么纠缠到底还是抵不过天命! 这次,他自私了,实在不想看到渭嫣为自己所牵绊,他想求得自己深爱的人能在这世上活下去。只要活着,能活着,总比眼见自己死在她面前好。这样至少,怨着,恨着,找不着,也能有点活的借口。 她捂住的脸泪留不断:“望公子珍重,渭嫣去了。”浮华一生,淡忘一季。终泣别离,不诉衷肠。他定定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泪落在,她刚刚落泪的雪地,藏匿不见。 策马而去,他感到背后有她的注视,最后他笑了笑,渐行渐远。 这次分离,永世分离。 他在马上放了信鸽,这个信鸽附带着他的嘱咐。林佑显有求人,而这份人情,终究是求了神医。让神医在何时何地“恰好”的救了渭嫣。救得渭嫣之后,神医回信。林佑提笔,道万万不能告知其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