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信
是夜,星辰陆起,白宣抱起授衣跃进了皇宫。 微风拂面,授衣可闻得些清香。这时,白宣足尖点地,已跃上了红色的城墙。眼见远处暮色中,隐隐宫阙无重数,皆都是纹有吻兽和垂脊兽,作为压邪之物。 “你见过龙么?”头顶的白宣忽然问道。 “没见过。难道你见过么?”授衣微微睁眼,瞧见现出一景致,主殿下方蜿蜒几十里的龙形,金爪,青翎,栩栩如生,须经微吹,龙眼分明。待得授衣想多看几眼时,白宣又跃出了老远。 “嘘,我们快到御书房了。” 授衣转过头来,见得眼前恢弘的楼宇。赤红色木门,上面雕刻有各种吉兽,两扇门皆对称而显。白宣和授衣在蜿蜒的回廊里落脚,白宣拾起个石子丢了过去。 两个守门的侍卫都一脸狐疑。 一个侍卫拿手肘顶了顶旁边的侍卫:“那边有动静,你去看看…….” 另一个回道:“你去。” “行行行,服你了,我们一起去。” 此刻白宣已藏好身形,躲在暗处,待他们悄然靠近,便箭步从后面现身,劈手打晕了他们。 “走。” 推开门扉,微微作响,正殿上坐着的人抬起头,眼神犀利,疑惑的出声:“谁?” 四周的灯笼随风荡了一下,白宣随手把门关上。 授衣定下心神来,环顾一室金碧辉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玉阶上的案桌。案桌之后是屏障,这屏障为绿色珍贵块玉而雕,十分雅致,又不失大气。屏障顶端,可见檐边挂有横匾,上面抒写着“和仁正中”是个大字。 而案桌是用黄色绸缎做底,黑色绸缎镶面。案桌之上,有青色翡翠笔筒,斜插笔墨,一文金色玉玺,放得平稳。玉玺旁是堆积的奏折,上方是一个墨台。但是闻不见墨香的,因为这室内点着龙衍香。 细看那八盏高挂的灯笼,正分三层,最上一层四角垂下粉红丝坠,三层灯笼,每层依次而下,但颜色染得都很别致,都是黄红相接,最底层垂了一尺长的流苏。 流苏下面,是木制的书架,显得古香古色。 “看完了么?”位子上的人,轻轻的道了一句。授衣举目直视,他的确和授衣在渭嫣记忆中见过的林佑生的一个模样,心里恍若想到渭嫣思的那人。他推开正在批阅的奏章,起身坐到下侧的桌椅,皱起眉头道:“两位既然不是来行刺的,为何不坐下来呢?” 授衣和白宣与他对坐,半晌凝视。 一袭明黄色衣袂,更显得整个人神采飞扬,眼光却冷得像冰。 授衣干咳两声,想到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威?一时忍不住开了口,空荡的大殿,只响起授衣清幽的声音。 “陛下,渭嫣………” 他猛地打断授衣的话,道:“你们是为了渭嫣?” 授衣点点头。 林峰脸色瞬间苍白了些,显露出一种笨拙的笑容,哆嗦着从奏折下取出一封信来。“我对不起皇兄。” 整个大殿充满了一个帝王哀戚的声音。 “这是皇兄留下的信。这信,皇兄说得需适当的时候交给渭嫣。据前天小婢来报,说渭嫣吐血愈胜。想来,这也算是适当的时候了吧。” 授衣接过那信,心里有些猜测,但又连忙问道:“那你皇兄呢?” 林枫嘴唇动了动,良久才道:“皇兄,皇兄早不知去向了。半年前,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授衣仔细看着信,见信封上有暗黑的血迹,又想起渭嫣现在的住处:“那宅子?是你还是你皇兄,赐给渭嫣的?” “皇兄的意思。”林枫转过身去,可见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授衣和白宣又一次跃了深宫高墙,一路夜风卷起,满宫殿一阵花香,她手中的信仿佛千斤。 回到客栈,一夜未眠。待到第二天鸡鸣,白宣和云授衣还是进了相府。 依旧是那片水榭楼阁。渭嫣微微浅笑,有些歉意:“让授衣姑娘为了我的事这样cao劳,渭嫣真是对不住了。”云授衣心中很愧疚,料想这信能解了所有的惑,但林佑恐怕是已不在人世,一时间也犹豫是否该把信交给渭嫣。 渭嫣苍白着脸,隐隐忍住咳嗽,可唇边又淌出血。从这点既知,渭嫣的确已活不了多久,已快到灯枯油尽了。若不是那般爱着,又怎么能这般撑着。世上的痴情女子,万般深情似海,让不得其他人半分。 白宣见云授衣不忍,开口劝道:“授衣,还是给了吧。” 云授衣一惊,见渭嫣正期待的望了过来,终究还是把信递给了她。 渭嫣接过信,看见封面“渭嫣亲启”四个字,手就开始颤抖起来。她出声道:“这是公子的字迹,是公子的字迹。公子来了么?”渭嫣惊喜的站起来,向四周望去,四目中,秋水顾盼,一时生辉不少。 “没,没有。林佑,没来。”授衣连忙出声,她哑哑的看了看授衣,跌坐回椅子上,见着那信封上有乌黑的血迹,一时又出神了起来。“公子,公子!”她一把撕掉信封,细细读起信来。
云授衣细细的凝视着她,见渭嫣忽喜忽忧,到最后一脸泪痕的站了起来。一封信,从她裙间,飘飘落地。渭嫣似丧失了所有生机般,跌跌撞撞跑向了院外。 授衣正想跟上,但肘间一紧,白宣拉住了她。 白宣提醒道:“看信。”的确,看信才知因果。授衣拾起了那封信,触目的仍是几滩血迹,可能由于已有些时日,血色暗黑。 渭嫣: 算来,人生如白马过驹,从我牵着你入府,就知皇家无情。说是皇家无情,我却只那一眼收不住了心。 我知你满腹心意,却不能两心相印,实在为平生大憾。回首浮生,我仍然庆幸,能在那年华遇见你。 算来,这短短六年,有你相伴五年,已是足够。犹记得,当年你在烟雨楼一曲翩然,回眸一笑,百媚纵生。而现在怅然东风,无语窗棂,醉看灯花。若问的阎王一句,恐怕也只能道可惜,终是命定而已。 那日雪地里,我赠你玉佩,手中正捏了你的玉佩。你笑着接过,泪落白玉。我终是不忍,放了你去,也放了我去。人生最累是黄泉,那处太寂寥,容不得你陪我,伴我。 旧时,我曾在书上看过,罗巾不堪,一卷掩黄土,浮云依旧不住。那晚,你挑着灯芯,灯花最后依旧是不堪剪。你拨弄了一夜,最后又看着它熄灭。我看了你许久,你很失望的盯着灯。而我笑了,我绝不会让你在我手中熄灭。 明月逐人,风吹散旧时你我临摹的纸书。一眨见,一片盛开的花,你在旧处盈盈浅笑。这一日,我该垂了息,西望你归处。不知何月。 林佑 念道姓名,云授衣又见那滩乌黑痕迹,隐隐心惊。不知林佑是在何处,匍匐着桌,含血执笔。看罢信,云授衣追出门去,已不见了渭嫣踪影。 她会去哪呢?莫非心急如焚现在已奔向了林佑?莫非,是那座府邸?那么,她现在应该是到江边去的路上? 云授衣和白宣对视,心中都有所明了了。 这日,云授衣和白宣启程抵达江边,扁舟悠悠,举目望去,一片苍茫,水汽氤氲,而端看岸那头有一个若隐若现纤柔的身影,很像是渭嫣。待得云授衣和白宣渡船上岸,又寻不得丝毫踪迹。 索性,云授衣和白宣加快步履,揣测渭嫣肯定已到蜀国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