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诛仙峰
“你听说过诛仙峰没有?”白宣道。 “没有。难道诛仙峰真的能诛仙?”授衣很惊异。 从灵丘下山奔出,越过几座青山,脚路最近的除了村落,就是齐国国都了。冥冥之中,越来越近,授衣胸中的九尾灵珠似对齐国国都凤城有着特殊的感应。 清颜曾告诉过清颜,九尾灵珠会自选魂魄,想来,这种感应正是意味着那里有选定的魂魄。 授衣自小受四书五经的熏陶,但也看了些杂记散文,深知不必要的仁慈,是对自己不必要的残忍。并且师傅也说了,灵珠选择的魂魄大都是一生都不如意的人,我若能尽心帮他们解愿,那么这倒是解脱了。人生痴痴爱爱怨怨,说到底都是些云烟,过眼即逝。但可笑的是,授衣自己也逃不开这红尘纠缠,倒有些自嘲。 层层峰峦的青山,依着人的脚力,确实痛苦了。料想师傅正在魔宫里受苦,授衣实在怨念这路程。白宣丢了一抹白绢在她面前晃悠:“路是走出来的,着急亦没有用。” 原本授衣就着急上火,看到白宣一副高深的样子,更是怒火熊熊,冲上去就是一口。“你不是狐狸,是一条狗。”白宣疼痛的说道。 “咦,怎么眼红了?算了,我不骂你是狗了,我是狗,总行了吧。” 白宣的确眼尖,观察入微,连这丝浅浅的迹象他都察觉了。授衣攒出笑来道:“什么啊,这是刚风大,沙子迷了眼睛了。” “我就说嘛,云授衣没这么小气。” 白宣上前温柔的撩起了她的眼皮,轻轻的吹着。她凝视着他,有几分感动,又有几分黯然神伤。这般的他实在太像师傅,而师傅的踪迹是她心口上悬挂的刀,一日不找到,一日就无法安心。 待又翻过一座青山,白宣仰头道:“那就是诛仙峰,过了诛仙峰就可以直入齐国了。”明湖湛绿,似块碧玉,安宁美好得让人不忍打破。眼前的诛仙峰,就是起于这碧玉之上,倒影映入湖面,很是幽静。而山,又有擎天之相,耸入云端,雾气环绕,不愧为诛仙峰三字。 白宣道:“若你以为景致好,所以取名诛仙峰。那就是浅显,实际这名字有出处。” “难道,真的能诛仙?”授衣惊讶出声。 “诛仙峰取名正是诛杀神仙之意。传说有一位白衣神仙,曾从这跃下,受万劫之苦,化作为人。” “既已成仙,为何要成人?” “不知道,或许这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白宣的话,跟这诛仙峰一样飘渺。传说究竟是不是真实的,还有待人思量。授衣抬眼望去,见那山间隐隐约约若有字痕。 授衣望着望着,就入了神,那些字符全都窜成光线,引着授衣踏入浮花落尽,暗香疏影的另一番景象。 她睁了睁眼,就见到一男一女,她这一生才短短十六年,没见过多少世面。但她只一眼,就觉得那对人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但看不清真切脸貌。 在此之前,授衣是没见过御剑飞行的。 而那男子,正是御剑停在半空!袅袅的白衣映衬着手中的剑,寒光凛冽!现在他正在用着真气在诛仙峰上刻出字痕。若能看得他的眉眼,授衣知道他定是个极好看的男子。 宝剑削石如泥,剑端微微轻响,沙石走落。山崖上留下几行大气磅礴的字。那字上写的正是“星异,聚于一处,久萦不散,次日,九尾红狐出,是为神迹。” 男子将剑戟插回背后剑鞘中,嗡的一声,宝剑作响,他御剑落回了湖边。 看着他,授衣不知从何有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甚至清楚他的衣袂哪里佩戴着玉,清楚他习惯左手拿剑,但就是想不清他的容颜。 像有一层雾,不远不近的隔开了他的面容。 他翩然落下,立在湖边的红衣女子立马上前。奇怪的是,授衣竟也看不清她的面貌,但想来翩翩佳公子旁一般都是绝色的美人儿。 她很美,授衣只听见她的声音和看着那片模糊的红衣就知道。她的身姿曼妙,声音更是娇俏魅惑中又带着几分天真。想来世间女子若都是这样,那恐怕也是一片祸水之相。 她笑道:“你这呆子,又奉你师傅之命,来刻这些无用的东西。凡人知道又怎样,难道能捉住我不成?” 授衣干脆就着目光戏谑的看着这对小情侣,有好戏看,不亦乐乎? 那白衣男子道:“师傅之命,弟子岂能不从?” 红衣女子扯了男子的衣袖:“既然这么从,你师傅命你辅佐陈君,你就该绑了我,直接交给那陈君。” “姑娘既不情愿,在下自然不会勉强。” 红衣女子跺跺脚,几分娇嗔的道;“呆子,初见你时,可没这么傻气。你那时拉了我红绸一路,可狡猾的了。现在这一板一眼,又是做给谁看啊。” 白衣男子讪讪地笑道:“这个……” 红衣女子急了,轻呸一声,抢道:“这个什么,你这人,扯了人家红绸。现在又不解释个清楚。还在这山峰上刻些这些字,你是在算计我么?” “姑娘别误会,我没有算计姑娘,这是师傅之命。”他显然慌了,连称呼都失去了礼数。 “那你扯我红绸引我千里,难道又是你师傅命令的,这还是不是算计我?” 白衣男子凛然道:“扯姑娘红绸的行为是我所想,跟尊师无关。” 红衣女子不依不饶,道:“那你倒说说,你扯我红绸究竟为何?” 一阵寂静,后又听得红衣女子娇笑连连,银铃般的笑声像一只欢快的百灵,在枝头嬉闹。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喽,咦,你脸怎么红了?” 红衣女子实在有趣,授衣看不清她转身靠近白衣男子做了什么。但授衣听到白衣男子的一声惊呼“啊,姑娘你……” 白衣男子更错愕的后退了几步。红衣女子笑得微喘,平稳了呼吸后道:“这样吧,你爱我呢,就娶了我。不爱我,就别娶我。” 这女子当真炽烈,授衣正饶有兴致的等着看后面,却又头疼起来。 她闭上眼睛一阵模模糊糊后,授衣便再也听不见那女子和男子的对话,他们的身形也逐渐变浅,直到完无。 “授衣,若是你醒不来。我陪你。” 正睁开眼,头脑疼的欲炸的授衣正听见这句话。她抬头就见白宣眼眶微红,抱着她的手狠狠用力又微微颤抖着。 授衣眼眸扫过四周,又道:“你弄疼我了。”白宣愣住了,随即又狂喜起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轻柔的看着授衣,像自我安慰似的道:“我只要你活着,在我面前活着,哪怕你每一次不拿我找乐,但只要你活着就好。” “不活着,难道还能挂了?” 授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发现自己衣衫上竟带了些泥土,有些脏乱。但是比衣衫更明显的问题,很值得重视。 沉思了一会,授衣咳咳出声提醒道:“白宣,你这是在抱我呢,还是抱我呢,还是抱着我呢?” 白宣不再言语,突的把授衣拥进他的怀里,他的脑袋靠在授衣的颈项,颈项中有他纷乱的发丝,但竟觉得很踏实。授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感叹他身上的淡雅香气的确很好闻,但没习惯他这种唐突的行为。 授衣犹豫了半晌,这般情况下,她理应认为她是被非礼了。按着古籍里的女子的套数,她是不是应该矜持点,给他一巴掌呢。 正在这瞻前顾后的瞬间里,授衣彻底失去了能给白宣一巴掌的机会,这一点,让授衣后来很是后悔,待春暖花开,莺莺燕语,已没了机会。这点令授衣很扼腕,原来机会这东西,真的是错过就不会再有的。 此时的白宣是不知道授衣心中许多挣扎,只是柔声道:“你刚刚在我怀里没了呼吸,我甚至快………” 授衣兀的心里某处像被人揪住了一样,总算体会到了刚刚那白衣男子讪笑的滋味。 在授衣心目中,白宣一直是个在她面前可吊儿郎当,在别人面前可一本正经作威严样子的人。她以为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能令她失态的。但刚刚,他有着她从未见过的空洞的眼神苍白的脸,甚至是几近崩溃的神情,她知道她的确吓坏他了。 但是至少还是没挂的呢,这该谋划什么语言来安慰他呢? 授衣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个,那个,一般来说,我这祸害的命,还是没那么容易被老天收去的。这个,你放心。嘿嘿。” 白宣没有再反驳授衣的胡扯。 授衣就这么坐着与他相拥着。 良久,她保持这个姿势,让身体都快麻了的时候。白宣放开了她,站了起来,表情却跟不再似刚才,道:“其实,我主要是觉得,你一不小心,弥留了。我可不知怎么才能救出师傅。要知道,你是不要紧的,但师傅,很重要。”授衣:“……” 授衣看着他变脸的表情在想,这应该是一脉相承的吧。这灵丘派莫非人人都会这本事?师傅会,所以他也会了? 这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倒还在后面,这块地方似乎被他标成了禁地。他眼神闪闪烁烁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欲言欲止,最后没有说。到了最后,白宣几乎是用拖,将授衣强行带离诛仙峰的。如若依着授衣的意思,授衣肯定还要细下研究下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情景。 离开诛仙峰的时候,授衣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女子的歌声。她歌声很清淡,却悲凉无比。那女声唱道:“吾爱至斯,只剩飞花梦影。回首再望,青山依旧伫立,看尽浮沉,独饮回忆…….” 授衣一愣,停住道:“白宣,有人唱歌,你听见没?”白宣脊背一僵,手里加紧力道,拉着她离开了诛仙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