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错哪儿了
见乔氏咳嗽,一旁伺候的月桂和秋莲,一个上前轻轻拍着乔氏后背,一个上前递茶。 沈氏坐在一旁冷眼瞧着,手指刮着汝窑粉绘小花卉茶杯,状似关心道,“大哥身边皆是强兵猛将,无非路上耽搁一些时间,倒也不必挂怀。珍姐儿吉人自有天相,父亲、母亲还有柏哥儿在天之灵亦会保佑。眼下就要过年了,你也合该好好调理身子。正月里头,少不得亲亲走访。若叫端王爷和王妃瞧见你这般病怏怏的样子,岂不是心疼、怪罪大哥不贴己的?” 话说的仿若出于安慰,可责怪之意却也不言而喻。 乔氏只觉得胸中一口恶气闷住,吐、吐不得,咽、咽不下。眼底一丝狠戾之光划过之后,又一副柔弱无害模样,点了点头。 乔氏不愿意再接话,沈氏也觉得无趣。便就起身,往沈嫡珠的屋子去了。 沈氏一走,乔氏便将手中的茶碗摔了个稀碎。才刚来给乔氏请安的沈玉珠刚一进门,就见一茶碗飞到了脚下,一声脆响后,摔得粉碎。 她心里头一惊,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脚。有些茫然的看向坐在贵妃软榻上,面色不善的乔氏。 沈氏威严,沈玉珠也不是轻易就敢冒犯的。心里头有些发毛。小丫头们低头大气不敢喘一声的迅速来收拾残局。 月桂上前来接沈玉珠脱下来的杏红色昭君套,对沈玉珠轻轻摇了摇头,以眼神示意她别招惹乔氏。 沈玉珠会意,一脸甜蜜笑容的凑到乔氏身边。在榻上坐下,挽住了乔氏臂弯,甜甜道,“谁不懂规矩,惹娘不高兴了?玉儿替娘出气去。” 沈玉珠素日里虽然娇蛮惯了,但撒娇耍赖哄人的招数却是一流。乔氏看见女儿玉兰花一样娇媚可人,心里头的怒气似乎少了许多。搂住玉珠道,“这人心倘若是长偏了,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三姑母,一颗心都偏到了沈嫡珠身上。” 沈玉珠听出了话外弦音,心里头有些恼。可是见乔氏情绪不好,不敢火上浇油。于是自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又不是顾大哥的生身母亲,顾大哥如何听她的?” 方才乔氏只一味的生气,却忘记了这一点。沈玉珠的话,顿时让她觉得醍醐灌顶一般。沈氏越发搂紧了沈玉珠,笑道,“还是我儿聪明。她不是顾长平的生身母亲,镇国府老太太也是防她的。她越是急切的推举沈嫡珠,老太太怕是越疑心她有别的想法。” 自顾长平几岁失去母亲后,沈氏便嫁进了镇国公府。可这些年没能有一儿半女傍身,也并不一定全都是贵妾小乔氏的手段。若没有老太太的暗许,许多事是都做不成的。 沈玉珠略微思索一番后,心里头也是豁然开朗。“娘,别跟她们生那没有用的气。凭他们折腾去。” 乔氏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肃着脸看向女儿,道,“你方才叫顾长平什么?” 沈玉珠脸上一红,自知自己逾矩了,羞怯怯的垂了头。 乔氏是过来人,心里头自然知道女儿情窦初开,心里头惦记着一个人的甜蜜感觉。虽然不忍心责怪,但唯恐她步自己后尘。只能硬着心肠道,“像他那样的青年才俊,你爱慕他没有错。可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你可知道这一句顾大哥会让多少人起了旖旎想法。” “孩儿知错了。”沈玉珠垂了头认错,再不敢言语。 另一边,沈氏和沈嫡珠已经会面进入了主题。 “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至于急着用春祭那点子赏钱,但是那恩赐却不得不领。这领的不是银子,而是皇家赏的荣耀。照理是要宗族子弟去领。如今沛哥儿渐大了,可叫他去礼部领了。”沈氏与嫡珠对坐,细心说道,“你娘陪嫁的庄铺一直都是你打点的,年底交租,上供你都是熟悉的。这些我便不多说了。开堂祭祀之事,你是姑娘家乔氏就算再有心为难,也不敢将这事情推到你身上。正月里请客摆宴,她也断然不敢全都交到你的手上。她心里头对侯爷将主母印留个你有怨言,却不能蠢到让外头人家全知道她不得侯爷信任。面上的事儿她要撑着,你只管偷偷看着跟着学便就是了。我今日来,不是来教你怎么办事儿。而是为你撑腰。叫那乔氏知道,你和沛哥儿有靠山。”
沈嫡珠请沈氏回来的意思,也是如此。于是客气道,“给姑母添麻烦了。” “说什么外道话,那日老太太寿宴,我没瞧见你去。便就知道这乔氏如今变本加厉了。”沈氏面色微沉,握住沈嫡珠的手,见她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心疼道,“原本珠圆玉润的,今次却消瘦成这般模样。倘若你娘瞧见了,岂不心疼。嫡姐儿,别管处境如何,你得好好爱惜自己个儿的身子。有些事儿,该放下就得放下。” 沈氏说的有些事儿,指的是达廷。沈嫡珠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点翠。点翠心虚的垂了头。 沈氏今日来,嫡珠是吩咐了点翠去接沈氏。路上,点翠便将嫡珠伤情之事略略同沈氏讲了一番。她到底是长辈,又是最疼嫡珠的姑母。劝解一二总是有效果的。 嫡珠将这事儿猜的八九不离十,心里头叹了一口气。道,“姑母放心,不过是因前些日子吃坏了肚子,伤了身子。将养几日便就好了。” 沈氏见她不说实话,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劝下去。嫡珠便叫碧柳带着沈氏,去为她新打扫出来的院子歇息。又拨了两三个伶俐的小丫头去伺候。 待沈氏一走,嫡珠便沉了脸。叫如眉、若烟到外面守着,屋子内只留下点翠一人。 点翠战战兢兢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嫡珠道,“你知道错哪儿了吗?” 点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姑娘,奴婢是心疼姑娘,一时关心则乱,考虑欠妥了。” 沈嫡珠心里头突然有些难过,她其实更希望点翠梗着脖子告诉她,自己不知道错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