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达廷
沈嫡珠走后,方姨娘由梨儿扶着重新坐回梨木雕花软塌上坐下。梨儿用冷水投了帕子来给方姨娘敷磕红肿的额头。 “姨娘何必如此,嫡珠姑娘是出了名的面善心狠。有二姑娘和五爷在,他们再过分能如何?”梨儿有些愤愤,觉得沈嫡珠有些欺人太甚。 方姨娘一手拖着额头上的帕子,脸上表情带了几分讽刺。“她是心善手段强硬,真正面善心狠的那个住在水桥居。” 梨儿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姨娘是想要嫡珠姑娘保住您?“ “我知道水桥居那位太多秘密了,她必定要杀人灭口。我死不足惜,可敏姐儿和显哥儿还没成人。”方姨娘提起两个孩子,神情慢慢软了下来。“我是看着嫡珠姑娘长大的,她虽然做事果断,可却是个有仁慈心的。她没完全知道当年真相的时候,绝对不会对我下毒手。而一旦知道了,遭殃的也断不会是我。” 梨儿很担心方姨娘倒台之后,自己的就业去向,当然她从小跟在方姨娘身边,没有感情也不可能。于是关切问道,“那姨娘以为,嫡珠姑娘会怎么办?“ “大概是将我安排在夫人陪嫁的庄子上吧。那儿都是卢家的人,都听命于夫人和大姑娘。就算是侯爷也无权过问,那个乔氏再嚣张也不敢闹到夫人陪嫁的庄子上。咱们姑娘能自已一个人打理好庄铺,自然是有些比为人知的本事。”方姨娘说道。 不得不说方姨娘在内宅中厮混多年,还是有些经验与头脑的,基本上她的分析全中。沈嫡珠的确以方姨娘是卢氏陪嫁为由,要求将方姨娘贬入卢氏陪嫁庄子。不过方姨娘倒是高估了沈嫡珠的仁慈,她以为自己依然是武昌侯府受宠的姨娘,不过换个山水环绕,气候宜人的庄子上养尊处优,继续锦衣玉食。却不知沈嫡珠将她安排给了自己做丫鬟时的死对头掌管的庄子上,别说是锦衣玉食,就是能吃饱穿暖都是将将巴巴。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做工,晚上更是要劳作很晚才能入睡。她自小就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还要尊贵,哪里受过那样的罪。不到一年就开始病痛连连。此乃后话。 且说沈嫡珠顺利将方姨娘解决之后,又已经过了三日。自从她出事开始,林林总总已经十余天。别说她早应该到家的老爹没到,就连总要和她见面的达廷也没出现。 这事儿有点怪。 “跟着三爷的小斯这些天没有回来的?“沈嫡珠抬头去看忙碌的点翠、碧柳等人。忽然开口。 为了让子弟能够更安心读书,武昌侯府的家学并没有设立在武昌侯府内,更不在京城繁华地段。而是在城外的九峦山上感业寺旁边。一来远离京城闹事腹地,安静,二来在寺庙旁边没什么娱乐项目,孩子们能够塌下心来读书。虽然武昌侯府的子弟,和与武昌侯府挂着亲戚关系的孩子们,很多不需要通过科考入仕途,但也必须通古博今,精通八股文章。日后能为皇帝献计献策,成为股肱之臣。朗朗读书声,伴着生生钟鼓,倒也相得益彰。 城外感业寺离武昌侯府不近,走一个来回差不多需要一个上午时间,是以每天往返读书不大可能。所以沈沛之等人都是隔着七天回府一次,休息两日再回家学。 沈嫡珠掐指算了算,沈沛之回去读书也有五六日了,他读书不刻苦,却很能摆谱。带着两个伴读书童不够,还要待两个丫头伺候才行。往往读书七日里,小斯要来来往往三四次取他落在家用于享受的各种物什儿。今次却是一次也没回来,沈嫡珠忍不住纳闷了。 原本没注意这事儿的点翠、碧柳等人也纳闷了。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还是如眉嘴快,“前儿听三爷院里的花扫jiejie说,三爷最喜欢的那套茶壶落在家了。说是三爷惯用那个煮茶,别的都喝不香。花扫jiejie急的什么是的,茶饭不思,三爷却没派人回来取。她恨不能送去呢。” “老三转性子了?“沈嫡珠狐疑,“这倒真是天下奇闻了。达廷最近也没回来?” 若烟突然拍手笑了,去点如眉额头,“你这笨丫头,姑娘本就是想问达廷少爷消息,顺便捎带着关怀三爷一下,你倒一本正经说起花扫的事情来了。一点不知道体谅姑娘苦衷,偏叫姑娘自己个儿说出口。多难为情。”
若烟促狭去看沈嫡珠,沈嫡珠却不恼。但是笑的很是开心,说道,“说的怎么好像老三不是我亲弟弟,达廷倒是我亲哥哥了?这可还隔着一个中原、蒙古吶,你们可别害我呀。万一哪天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偏叫我爹交出女儿来送漠北蒙古怎么办。” 众人去看沈嫡珠,都是忍俊不禁,如眉起哄道,“那姑娘是不是得左拜如来佛祖,右拜元始天尊呀。“ “我到底信佛还是信道?”沈嫡珠白了她一眼。 这种凑趣说笑的时候,刘mama总是衣服一本正经模样,从外面提了一箱子新从江南采运回来的紫皮大粒儿葡萄。叫点翠去收了,自己则呵斥众人。“都没规矩没规矩,咱们这可是侯府。哪有下人编排主子的,没得规矩。要是柴mama在,看不撕烂你们的嘴。” 柴mama是沈嫡珠的教养嬷嬷,规矩极严。人虽然和蔼可亲,但是却是赏罚分明。这一屋子里,包括沈嫡珠在内每人不怕她。 柴mama的威名起了作用,如眉吐了吐舌头,退到一边去熨烫衣裳,若烟低着头去给她打下手,添水添碳。点翠和碧柳两个继续对单子,点物品,看看年关小姐们聚会该相互送些什么礼物。 沈嫡珠郁闷的想,那毒真的是达廷给自己下的吗?所以他不敢面对自己了? 正纠结的想要满地打滚的时候,刘mama开始张罗着摆饭了。沈嫡珠跳下贵妃榻,往锦厅走。见着前门的厚重湖蓝色五福门帘动了动,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晃,进了门。一身石青色绣竹叶圆领长衫,腰间玉带紧束劲腰,更显双腿修长。外面罩着一件裘皮大衣,衬得人越发贵气逼人。逆着光,看不清容貌,轮廓却异常俊朗。沈嫡珠心里是有些止不住欢喜的,可还是神情淡淡的坐在哪里。转头道,“来的正好,正要摆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