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母女算计
点翠叹气,“达廷少爷到底是蒙古人,总不能一辈子在中原当质子。他日若要回了蒙古如何?他在中原,姑娘身份尊贵,总不能嫁个质子做妻,他回蒙古做王子,姑娘又如何远嫁蒙古做王妃。太太和表姑娘如今还指望着姑娘,三爷日后也得靠姑娘提点。” 沈嫡珠垂了眼眸,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心中揪着难受。达廷和母亲、弟妹之间,实难选择。 另一边乔氏和玉珠已经由仆妇搀扶着登上宝蓝色华盖折羽流苏马车,往镇国府方向驶去。 马车内地龙烧的正旺,虽是数九隆冬,车里却是暖洋洋的。玉珠小脸红润,怀里抱着一只渔樵耕读錾花白铜手炉,窝靠在大红彩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上。 乔氏看着女儿娇憨明丽模样,又想想方才沈嫡珠憔悴苍白的脸,少不得心中自得。拿了女儿手中的手炉,用银签拨了拨里面的银丝碳,又塞回去放在女儿手中。得意道,“论才情样貌,出身品性,你大jiejie概不如你。镇国府老太太喜欢她,无非是老人家一些固执想头。今日去了,你只管好好表现,拿出你素日里的机灵劲儿。原你就是个讨喜的孩子,又长的漂亮,她没有不喜欢你却喜欢那个倔头病秧子的道理。” 虽然沈嫡珠在府内不得宠,可乔氏却屡次下手动不了她。又因着她性子像极了武昌侯,倔强果决又颇有手段。沈玉珠从来都是有些忌惮她,又有些瞧不起她的。听了母亲的话,心里头倒是稍稍有些安慰。偏她是个好逞强的,瘪了瘪嘴道,“娘做什么偏叫我去讨好那半截入土的老太太。镇国府有什么好,若比荣华比不得外祖父家,若比富贵又比不上咱们家。巴巴的上赶着他家做什么?” 乔氏嗔怪瞪她,“你瞧见的无非都是表象,那富贵荣华全给外人瞧的。真正内里什么样子,你知道多少?你外祖父与当今圣上是亲兄弟,世代袭爵的王爷。可你几个舅舅却不知上进,领了清闲的差事只知道与贵胄们吃酒捧戏子。你小舅舅外放做官,许是没这些坏毛病,可他比你大不了几岁,难不成要你嫁他们家做童养媳?” “娘您说什么呢?”玉珠到底是个姑娘家,一提到婚配,面上微红。又羞又恼,偏又不能回嘴顶撞。只扭过身去不看乔氏。 乔氏见小女儿娇憨模样,抿唇笑着将她往怀里拽。“我的儿,女人这一辈子难处多。你如今小,还不知道其中辛酸。在内宅里头,若是想要过的好,自己有本事,娘家有体面是一方面,更要紧的是夫婿体贴,能处处照拂。你以为娘如今在这武昌侯府里头风风光光,全仗着你外祖父是王爷吗?若非是你父亲怜惜,恐是早就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乔氏想起来当年嫡珠母亲卢氏身边那个彪悍的管事mama,不禁有些戚戚然。若非她用尽了心思拢住了武昌侯的心,今日她也无非是委委屈屈的在府内做小。 想她本是尊贵的王府嫡出小姐,却因着一时犯错不得已下嫁给武昌侯那个莽夫做小,心里头不禁愤愤然。当年她才是个刚及笄的姑娘,如娇艳鲜花绽放般的好年纪,却嫁给一个年纪够做自己父亲的男人做了小老婆。平妻,平妻,再如何平也比不上嫡。乔氏一口怨气,多少年都不曾舒出去。如今便就指望着女儿能嫁的尊贵,莫要走她的老路。 玉珠豆蔻年华,正是懵懂年纪。日日见嫡珠与达廷在一处喝茶读书,谈古论今,下棋吟对。那般郎才女貌,琴瑟和鸣,不知有多羡慕。此时听的母亲谈及如意郎君,倒也心里起了一些想头。 都说那镇国公世子丰神俊朗,惊才风逸,若能嫁的那样的男人也不枉此生。玉珠小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脸上嫣红一片。 乔氏忽而想到什么,直起身子。“沈嫡珠她怎么偏生在这节骨眼上病倒了?说来倒也蹊跷。” 玉珠不耐烦,“她病了不能来岂不是好事,娘担心那些做什么?” 乔氏皱眉,“好则好已,只你父亲过几日自边关回来,若瞧见她那副死样子,恐又要疑心是我作乱了。” 玉珠不屑撇嘴,“好歹毒的心肠。她与那达廷私定了终身,不想嫁去镇国公府,偏却要作践自己赖在娘头上。真不知道她的心是什么做的,竟那般歹毒。”
乔氏凝眉深思,怎么也想不通透。“沈嫡珠素来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身子骨,饿一顿饭都不肯,莫别说自己吃药来折腾。我瞧着,她似乎是真的将这事情赖在我头上了。” 武昌侯对乔氏恩宠,无非是她年轻貌美又会陪小意。对玉珠的宠爱,也不过是对一个漂亮孩子的喜欢罢了。 人人都说武昌侯厌烦大姑娘沈嫡珠。可乔氏冷眼瞧着却也不见得。自小闺学读书,玉珠可以插科打诨,可嫡珠若稍有不上心,武昌侯便要铁面无私责罚。做针线女红,玉珠可以歪歪扭扭,武昌侯宠溺说她可爱,嫡珠却必须针脚工整绣品卓绝,否则武昌侯便要黑脸训斥。 人人都说武昌侯厌烦沈嫡珠,方才如此苛刻。然而只有乔氏心里明白,武昌侯如此无非是想要沈嫡珠出类拔萃。 沈玉珠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沈嫡珠已经能够自己打理自己的院子,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沈玉珠还在为几个钗环耳饰争风吃醋的时候,沈嫡珠已经默默的在外面置办了自己的产业。 乔氏不忍心苛责自己的亲生骨rou催促她成长,却也羡慕沈嫡珠的独立成熟。若她不是自己的敌人,两个人应该能相处的极好。骨子里,她们都是好强的人,所以站在对立面时,才会拼的你死我活。 乔氏抬头看着一脸不屑的小女儿,将她拉到身边说道,“不管到底是谁下的毒,沈嫡珠病倒了是事实。你父亲眼瞧着就要到家了。倘若问起来,你万不可插嘴。那沈嫡珠千万般的不好,可只一点比你强,她比你沉稳有心计。莫要惹你父亲不痛快,更不要叫他瞧出来你厌烦沈嫡珠。这世界最靠不住的就是人心,娘也不知道,你父亲能疼咱们到什么时候。” 玉珠心头一凛,有些慌乱的看向母亲。只见她本是柔和的眉目间生生拧出了一抹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