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庚子风波
九九站在厨房门口，看见了走廊屋檐下发生的她意想不到的一幕。 火娃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轻轻躲到水妮身后，猛地抱住水妮，对着她雪白的颈项狠狠亲了一口。没等水妮反应过来，便飞快地逃走了。 水妮委屈地抬起头，却并不张扬，只是朝着火娃逃跑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以示不满。 九九一时怒火中烧，不知是该当面呵斥火娃，还是日后慢慢管教，于是站在廊下进退为难，稍停留稳定心绪，才端着竹叶走了过来。 她母女两人默默无语地将粽子包完…… 整整一个晚上，九九都在床上辗转反侧，胡乱想着心思。直至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几个心惊rou跳的噩梦。 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头昏沉沉的，但是梦境却异常清晰，让九九不寒而栗。 一直替九九抚养“二根”的毛妈早就给全家准备好了早饭。如今，二根已经8岁了，他和他死去的哥哥－－－根根，一样乖巧听话。喜欢念书，也很讨人喜欢。 八仙桌上摆着油饼、糖糕、稀饭，还有棕子。几碟小菜，雪菜毛豆、辣椒萝卜干、玫瑰乳腐。半碗黄糖。 “给你。”火娃笑着，用筷子插着，把一只剥好的粽子递给水妮。 水妮犹豫了一下，用空碗把粽子接过来，转手端给二根：“二弟先吃吧，来，姐帮你沾上蜜糖……” 九九与火娃、水妮、二根一起吃过早饭，水妮懂事地帮着毛妈一起收拾桌子。 九九对水妮说：“你去把药铺门打开，替我照应一会儿铺子，我有事出去一会。”然后指着火娃道：“你！给我待在家里教弟弟念书，哪儿也不许去。” 说完九九便出门，急急忙忙地朝汤老板家而去。 汤家的客厅里，小萍哄着两岁的大头儿子玩，子豪大少爷的媳妇翠儿挺着大肚子出来，亲自给干妈九九奉茶。九九草草点头应承着，无心多说什么。 小萍很少看见九九如此焦虑的神情，笑道：“能让神通广大的刘掌柜发愁，必是十分棘手的事。”说着，让丫头喜鹊把小少爷带进后院。 “这可如何是好？”九九忧心忡忡地将昨日看见的，火娃调戏、轻薄水妮的举动讲了一遍，然后下了决心：“我看照此下去，不知会生出什么荒唐事端来？须得速速帮他们俩把婚事办了。” “可是，火娃还不满14岁，水妮也只比他大半岁，也太小了点吧？”小萍皱了皱眉头，但看着九九，又于心不忍，改口道：“不过，14岁就成亲也是有的，水妮这孩子懂事早。” 九九点点头：“这几年水妮跟着我学医认药、很有长进，真是和她娘一样聪明伶俐，又稳重、有识礼，像个大人了。就是火娃不谙事理，还是个孩子。” 小萍宽慰道：“不妨的，男孩一成亲马上就会懂事的……” “替他们办了婚事以后，我是立即就要走的。我走以后，九芝堂药铺就交给水妮去打理，可她年纪太轻，药铺和他们小夫妻二人还需你多照应，你一定要替我多管教他们。”九九说。 “你要走？去哪里？”小萍诧异万分：“若是出去三五日，无须你交代的，你如此慎重托付，这是要做什么去？” ……九九低下头，小声道：“去京城！” 小萍伸长脖子大声道：“京城？是去找王爷还是火娃的爹？你终于想通了吗？” 九九压低嗓音：“昨日一宿噩梦，今晨又算了一卦，王爷他、近日恐有大难。我还是去一趟，或许能救他性命。” 小萍一声叹息。 …… 火娃和水妮的婚事迅速而体面地办了。 火娃自然是喜笑颜开，九九心里却暗暗心疼水妮。 妙音师傅自然没有来参加女儿的婚礼。回门之日，九九带着小月去了一趟“莲花庵”，给妙音师傅送了些素式糕点。 从江山回廿八都的路上，九九对水妮说：“九妈知道，火娃这孩子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女子，嫁给他是委屈你了。只是九妈喜欢你，也舍不得把你交给别人家……” 水妮柔声打断九九：“娘，您快别这么说。火娃并没什么不好！能做您的儿媳，是我的福气。况且我也知道火娃是真心喜欢我，有什么比嫁给真心喜欢自己的男人，心里更踏实的呢？” 九九心里一宽，眼睛湿润了：“九妈走后，九芝堂就交给你了！火娃终不是开药铺的料，九妈爷只有靠你了。你要好好盯着他念书，明年的县考中秀才，以后还要考状元。” …… 庚子7月，北京城外，战事吃紧；北京城里，人心惶惶。 在大沽口失陷后，清军和义和团在天津与洋人交战，7月初，日本人进攻纪家庄，击败了义和团，紧接着天津被八国联军攻破，随后，京城郊区也成了战场。 北京城里，大量义和团拳民烧杀教徒和一切与洋人有关的人和物。清军守兵也在各城门间来回穿梭、布防。城内的空气弥漫着硝烟味，粮油用品被抢购一空，店铺大都关门打烊，街上行人稀少。 钟郡王载滢骑一匹快马、身后跟三、五个精干的侍卫随从，在长街上飞驰而过。 突然，载滢的骏马受惊了一般，仰起前蹄“咴咴”惊叫。 马是一种很敏感的动物，能感知周围环境中潜在的危险。载滢连忙勒住缰绳，定睛观察四周。身后几个侍卫也纷纷勒马而立，警觉地四下环顾。 四处并无异样。载滢小心地拔除腰间佩戴的短洋枪，这可是只有王爷才拥有的稀罕武器，侍卫们早已纷纷拔出佩剑。 只见街上唯一开门营业的药铺里走出一个手中提着大包袱的女子，只见她眉目清秀、乌黑的发髻，身材高挑、不胖不瘦，着碎花洋布小褂…… “九九？”载滢揉揉眼睛，仔细一看，是九九！ 他连忙飞身下马迎了上去！大声道：“九九！真的是你！兵荒马乱的，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