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女大当嫁
“根根”居然能说话了,而且思维也越来越正常起来,失去了奶奶的关照和马氏的悉心呵护,“根根”竟突然有了灵性,要在这个家庭里立足、要活下去,他必须醒过来,成为一名真正的小少爷! 当一切不公和苦难都已经降临过了以后,饱受厄运摧残的人们就不再惧怕什么了!一切遭遇都是上天的赐予,无论好坏,都必须承受。“根根”的醒来,对陈俊杰来说是惊喜;能够和平庸的妻妾们宁静度日,是一种福分;即便永远当从六品的署正,不升不降,也很满足了! …… 不远处,是气派的钟郡王府,从贝勒府变成郡王府,虽说经过了修缮,但是格局没有大的变化。 盛夏,老福晋钮祜禄氏居住的秋怡居依旧清凉冷清,因为这里的主人-----钮祜禄氏,已经殡天了!秋怡居没有了主人,院子里荒芜地长着野草。 长满野草的院子还有原嫡夫人马佳氏的夏爽斋,马佳氏早在几年前就死了。 另外,冬暖阁无人喝彩的鲜红色全部褪尽了,院子里恣意地生长着各种野花、野草。 当年贝勒爷的侧夫人赫舍里氏现在已经被晋为钟郡王的嫡福晋,她依旧住在自己的春香苑里。 时过境迁,此时已不再有封侧福晋的规矩了,所以吴氏、项氏等六个侧室全被封为“夫人”,排名不分先后,就看谁先生下儿子。 傍晚,百无聊赖的王爷---载滢在院中漫步,不经意间来到了荷花池---发生了许多故事的荷花池,池中的白莲花开得正好,载滢在池边的凉亭里坐下,静静地望着鲜红的夕阳,和夕阳下镶着金边的芬芳荷花、田田莲叶,和荡漾着金光的池水…… 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傍晚,荷花池边的那个人头济济、惊恐不安的傍晚,九九在这里招神弄鬼、揭穿马佳氏的害人诡计,把贝勒府搅得鸡犬不宁。 天色渐渐暗了,载滢独自坐着,一动不动,等待明月初上,许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池上飘来的荷花微香,轻轻吟道: 皎洁无冶容,晶華照林藪。 明月浸玉盘,一片寒光剖。 朝夕纳香风,冷淡生涯久。 素心相与尚,清洁贤朋友。 …… “王爷好雅兴,竟在这里吟诗,让妾身好找啊!”说话的正是嫡福晋项赫舍里氏。 载滢缓缓回过头来,只有三十几岁的郡王,以前习文练武,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最近突然间竟有了几分老态,喜欢独自吟诗作画,不再喜欢热闹了。头发里面也不经意地参杂了几根银丝,腰背也不如先前那样挺拔了。 他沙哑着喉咙问:“有何事吗?” 赫舍里氏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想和王爷商量那几个空院子的事,王爷您看不是不让几个夫人搬进去住?” 载滢心不在焉地把视线再一次移向荷花,冷冷道:“空着就空着吧!你若是喜欢哪个院子,自己找人打扫了搬去住便是,几个空院子也不够她们六个分的。” 赫舍里氏赶紧说:“王爷误会了,妾身只是最近常听下人们议论,那几个空着的院子长满比人还高的蒿草,里面野猫、野狗做窝,白天乱串、晚上嚎叫,甚是扰人。再说常此冷清下去也不吉利,会招来不干不净的东西。” 载滢叹了口气:“那好吧!你看着办吧,叫人收拾干净了,由你做主替她们分派,若是合住,别因此闹出什么不高兴来才好,我可不想她们为院子的事情来烦我。” 赫舍里氏小心翼翼道:“是,那是自然。不过,那冬暖阁有些特别,平时您不许人进去的,您看这次是不是也……?” 载滢犹豫了一下,挥挥手:“也收拾了,让项氏一个人住吧。” “项氏?!”赫舍里氏惊讶:“那冬暖阁是王爷您当年亲自画的图样,选的家具,这么些年一直不让人打它的主意,怎么竟让她一个人住那里?” 是的,再怎么着也轮不到项氏单独一个院子。项氏祖籍广东,家世很一般,说话带着难听的口音,长相也很普通,她的父亲不过是太医院的小官,在几个“夫人”中实在不算出挑,也不引人注目。除了心地善良、为人随和、待人宽厚之外,似乎没有太多的优点……或许,这些就是项氏最大的优点!
“她在我们府里的时候,和项氏最合的来,还是让项氏去住吧。”载滢低声道。 赫舍里氏不再说什么,她知道钟郡王口中的“她”指的不是别人,是----刘沁之!刘氏离开贝勒府快十年了,但府里所有的女人都觉得“她”从未离开过! …… 千里之外的“她”-----九九,正在“九芝堂”的大堂里坐着。左手翻着账本、右手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还时不时地拿起毛笔、沾沾墨水,在账本上写点什么,一副很认真的帐房先生模样。 廿八都的冬天就要到了,镇子边的古树落叶洒满一地,被秋风吹得四处乱飞。街道石板缝隙里倔强的小草,只勇敢地翠绿了几个月,现在早已枯黄了…… 小萍一瘸一拐地踏着石板和枯草、穿过小巷,跨进“九芝堂”得门槛来。 “掌柜的,还在对账呢?”小萍问。 “嗯,一会就好,你先回去吧,孩子们应该都回来了”九九一边说,一边继续打着算盘。 “唔,唔……那个,那个汤老板。”小萍支支吾吾道:“汤老板、他说,明天派人来、来提亲。” 九九眼睛盯着账本,头也不抬低回答:“叫他别来!我不会答应的!” 小萍带着几分扭捏,小声道:“他、他说他要娶我…..” 九九一愣,停下了打算盘的右手,抬起头来:“啊!呃!好,挺好!”左手却胡乱地翻着账本。 小萍不再说什么,走了出去。九九目送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当她重新把视线收回到账本时,早已不知道算到了何处。她不得不把算盘珠上下拨开、清零,重新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