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陈家大喜
八月十八日，俊杰回到家中。中秋节已经过去了，家里还给俊杰留这月饼。陈老夫人同九九在客厅里和俊杰说着话，无非是考场里热不热，考题难不难，答出来了没有，每天的伙食如何，客栈的条件好不好，一路上顺利否…….离家十几日，陈老夫人似乎有问不完的话。 回到卧室，俊杰一把抱住九九：“想我了吧？！” 九九眼泪不禁涌满眼眶：“你说想不想？！以后你哪里也别去了，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不在家里我都闷死了，离开你我实在受不了！” 俊杰心中一阵心疼，忙点头答应着：“好的，好的，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九九含着眼泪又笑了：“傻瓜，你要是中了举人，难道不去京城会试、殿试了？” 俊杰心想，如果不是为了陈家，如果不是为了死去的爹和殷殷期待的娘，自己真不想离开家离开娇妻去考什么会试殿试。 等待放榜的日子是轻松而又沉重的，是短暂而又漫长的，是期待而又无奈的。九九和俊杰如胶似漆、甜甜腻腻地过着九九心目中的幸福生活。 当报喜的锣声在陈家门外响起时，一切来得这样自然而又突然！ 当报子头顶红缨、骑马敲锣来陈家门上贴报条时，婆婆禁不住喜极而泣。 俊杰果然是乡试及第。中了第二十六名举人，陈家上下一片欢腾！每天接待上门来贺喜的亲戚朋友，九九娘家也来人道喜了。 眼看就快要过年了，今年的春节是几年来陈家最喜庆热闹的一次。因为家里多了儿媳妇、因为俊杰成了举人老爷！ 过完年陈家就开始忙碌着准备俊杰三月里赴京赶会试的事情了。 这些日子，九九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躲在隔栅后面偷看、偷听俊杰和同科的举子们谈学论道。 俊杰近日经常和已经“约帮”几个士子一起在书房里探讨《公车见闻录》，商量赶考路线和出行时日，也时常探讨《四书》、《春秋》、《礼记》和经史、实务、政治。 九九喜欢看俊杰自信满满、气宇轩昂的样子，俊杰除了有面对九九的温存体贴、面对母亲的恭谨孝顺，更有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青春豪迈！这让九九十分着迷。 九九心想：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就可以去廿八都那座位自己建造的文昌阁念书，就不用去江郎山作女巫，现在说不定可以和俊杰一起高谈阔论、一起赴京赶考…… 离别的日子又不期而至了。光绪十一年（1886年）二月下旬。 九九觉得一阵阵心慌，一次比一次强烈，不祥的预感弥漫在九九心头。 俊杰出发的前一晚，九九抱着俊杰什么也不说，只是流泪。俊杰一次次吻干了九九的泪水，一次次地安慰：“很快就会回来了，俊杰一辈子不离开九九。” …….一番温存，俊杰从九九身上下来，看见九九依旧止不住眼泪，似乎在述说着生离死别。九九觉得这时最后一次夫妻交欢了，她希望自己今天能怀上俊杰的孩子，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九九不敢说出这种感觉，九九知道这种想法很傻，几个月以后俊杰就会回来的。 俊杰睡着以后，九九再一次掐算俊杰的旅途安危，还好，没有发现什么。直到下半夜，九九才闻着俊杰的头发的味道慢慢睡着。 这是一个春雨沥沥的清晨，九九和婆婆送走了俊杰，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九九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 回到自己房里，九九再一次感觉到强烈的心慌，九九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会发生什么呢？ 勉强吃了中饭，九九心神不定地在屋内徘徊，急促的敲门声，陈妈进来慌张地说：“少夫人，少夫人，你娘家来人了！你家里出大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九九觉得眼前一黑，多日淤积在心口的闷气和中饭正在胃里消化的汤水一起从口中喷泻而出！ 九九娘家来了个年轻的伙计，天没亮就骑快马从廿八都赶来的，大半天水米未进，到陈家时小伙子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地表达： “几天前杭州的药铺又出事了，刘老爷和太太娘家的两个兄弟被杭州府衙抓走了，花了好些银子，原以为审几天能放出来，昨天已押往京城！杭州、湖州、金华、江山城里、廿八都等处的药铺全被查封了。大太太一时急病了，昨天夜里开始不省人事…….” 别说九九，就连在一旁的陈老夫人听了都吓得脸色大变！ 小伙计在厨房吃了点东西，九九和小兰忙回房理了几件随身衣服，九九从嫁妆奁底层隔板中取出所有的银票，揣在身上。 冒着细雨，趁天还没有黑，雇了马车往廿八都赶去。 九九和小兰到达廿八都家中时天已经大亮了，远远的就听到悲恸的哭喊声。 大太太的确已经咽气了！刘延之和他年轻的媳妇只知道哭，两个姨太太也不管事，白布、麻片、锡箔香烛之类的丧事所需一概无人打理。 九九来到大太太榻前，知道魂魄尚未走远，一面关照下人，趁大太太尸身尚有余温，赶快拭身更衣，一面自己在床头盘坐入定，闭上双眼念起招魂咒语来。 果然大太太的魂魄还在刘家大宅的上空盘旋，流连着不愿离开。听见九九的召唤，魂魄就跟着九九又飘回了床前。 两个老妈子正忙着给大太太套上干净衣服，听见大太太喉头一声咕噜，吓得撒手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只听大太太一声叹息，九九赶紧上前说：“娘，我是九九，我来看你了，你还有什么要对九九说的吗？” 大太太紧闭双眼，竟然开口说话了：“九儿，你回来就好！你爹在杭州的铺子又出了人命官司，和上次一样，是被人陷害的，但是这次已经花了上千两银子都不管用。连同上次的案子一起，还被人告了贿赂朝廷命官的罪名，你爹和两个舅舅一起被押往京城了。家里大部分银子都刚进了药材，现在几个铺子都被查封了，我也帮不了你爹了……..娘家人也都怨恨我…….”哽咽。 延儿夫妻和一屋子下人都吓的瑟瑟发抖，屏声静气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