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步天阶

    马车在荒无人烟山林中穿行，留下道道残影，但却出奇地平稳。仔细看去，马车的四轮上都贴了符咒，闪着淡青色的光芒。拉车的普通骏马，早已换成了高大的角鹿。有时候，马车甚至处于三轮悬空，一轮着地的状态，但车厢却没有丝毫倾斜。

    但即使如此，在崇山峻岭中忽高忽低，那种时而向上升，时而降落的失重感，还是令好几个少年男女都脸色苍白，烦恶欲呕。

    江瑶玖倒觉得还好，她前辈子早习惯了一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此时正兴致勃勃地扯开半拉窗帘，欣赏外面一闪而逝的山野景色。

    而同车的周杏儿，邹家兄弟却吃不消，尤其是小正太邹言，小脸早已惨白得发青，眼含泪珠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

    江瑶玖看他可怜，宽慰道：“忍着点，马上就到了。”

    邹言泪汪汪地道：“江师姐，大概，还有多久啊？”

    江瑶玖先前虽问过孟志远，得知落星派正在这栖霞山脉中部，但具体多远却不知，本想回答一句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又怕惹得小正太当真哭起来，于是含糊道：“最多一个时辰吧！”

    邹默胃里也是翻江倒海，却强忍着不露出来，他毕竟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情窦初开，最怕的就是在同龄少女面前丢脸露怯，见弟弟一脸哭相，便倒了半杯冷茶给他，道：“把茶含在嘴里一点点抿，别一口吞下去。”

    周杏儿白着脸道：“麻烦邹师兄也给我一点。”这一路上十余日下来，四个人都熟稔不少，周杏儿此刻想的却是，马上就要到山门了，若是露了怯处，岂不是要被人瞧不起？

    不知多久，马车终于停了，外面听见道童中气十足的喝声，“请诸位师弟师妹下车！”

    江瑶玖虽然不晕车，呆了这么久，却也十分想念脚踏实地的日子，掀开帘子便跳了下来，跺了跺脚，深呼吸了一口，只觉得心旷神怡。

    那道童名叫青竹，见她先下来，便朝着一笑，指点道：“江师姐请看，那便是我落星七峰，各峰俱有金丹峰主驻守，内门弟子各自跟随各自师长修行，而外门弟子，则统一住在玄英谷。”

    江瑶玖极目眺望，只见青山隐隐，云雾重重，峰峦无数，却哪里分辨得出！她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问道：“孟师叔不在吗？”

    青竹一笑，指了指身后高大的玉石牌坊，以及后面绵延不断的石阶，解释道：“落星派的规矩，弟子在入门前，须得靠自己的力量爬完这九百九十九级登天梯，才得收录。孟师叔适才已经回去复命，留我在这里照应，江师姐是在这里等孟师叔回来，还是一起爬这天梯？”

    江瑶玖仰头看了看，只觉得石阶上入云端，看着就头晕脑胀，急忙收回目光，此时其他人也下了车，江瑶玖不好意思当众开后门，便硬着头皮道：“我也试试。”

    青竹赞道：“江师姐真是道心坚定！”又宽慰道：“师姐不必担忧，这登天梯瞧着怕人，其实也不算太高，中途还有清泉野果可以解渴，一般体力稍好些的，一个时辰之内就到顶了，就算差一点的，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他咧嘴一笑，道：“有时候我等手头困窘，没有神行符，自己走也就半个时辰，委实不算什么。”

    江瑶玖嘴角一抽，青竹见其他人也都到齐，便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忽然，一个少年出声问道：“敢问青竹师兄，这登天梯所用的时间长短，可有什么关碍么？”他这话显然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顿时都瞧着青竹。

    青竹嘻嘻一笑，道：“自然是有分别的，爬得快些，便早点休息，慢了，兴许就要在外面露宿过夜了。”

    众人哄然，当下纷纷开始爬那天梯，有的独自前行，目不斜视，有的却两三人互相搀扶，唯有江瑶玖还立在原地。

    周杏儿犹豫了一下，这几日江瑶玖虽然很是随和，但明显也不太热情，她不确定自己如果出言邀请一道，是否突兀。只是一犹豫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个人都爬上了二十多级。

    虽然适才青竹所言，登梯快速与否，并不影响收录，但这些少年人又有几个真敢相信的？周杏儿自知资质并不算好，生怕一步慢，步步慢，凡有一点影响她将来前途的，都一点不敢沾染。见江瑶玖还立在原地打量风景，没有丝毫动身的意思，她咬了咬牙，轻声道：“江师姐，小妹先走了，咱们峰上见！”也快步踏上了阶梯。

    江瑶玖是刻意落后的，反正她也知道，自己迄今为止都是靠资质吃饭，按照从孟志远处听来的说法，她的资质不算顶尖也是优良，不愁落星派不收。正是因为这种明显的不同，这一路上，同行人的态度，让她一直不大自在。

    见身边清静了，江瑶玖才向青竹一笑，见他手掐法诀，将五辆马车都收了起来，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法术？”

    青竹也乐意为她解惑，便道：“江师姐，这马车虽然只是普通木材所造，质地粗劣，但也简单祭炼过，勉强算是法器，可以收入储物囊。”拍了拍腰间一个灰色锦囊，有些自豪的神色，“去年真人念我服侍得好，赏赐下一个新的储物囊，比那门派统一派发的储物囊，要大五倍呢！”

    江瑶玖点点头，踏步走上石阶，青竹也跟了上来，爽朗一笑，道：“我此刻也不急着回去复命，就陪江师姐走一程。”

    江瑶玖笑道：“我还想看看沿途的风景，只怕耽搁了你做事的时间。”

    青竹摇头道：“我刚陪真人出了这一趟门，今天他都不会再唤我做事了。师姐眼光甚好，这一带沿途风景很是不错，前面还有一挂瀑布。只不过，很少有人有心思停下来看。这条路僻静的很，主要是新入门的弟子走一遭，等成了外门弟子，移居玄英谷，便再也不用绕到这边，除非领了任务来巡逻。”

    江瑶玖手掌一拍，道：“既然如此，我就更要好好看一看了！”

    这一带风景果然如青竹所说极美，山色青翠，鸟语花香，这里的动物也不怕人。江瑶玖摘了路边一枚红艳艳的野果，却被冷不丁俯冲而下的一只翠鸟抢了去，那只鸟儿拖着长尾，停在树梢上，叫得格外清脆婉转，似乎洋洋得意。

    江瑶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凡累了，或看到喜欢的景色，便停下来坐一坐，总之，当她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是黄昏天色。

    那是一方青石铺成的广场，大约是在半山腰处，约有四十丈宽，中间一张云台，广场上有几十个少年孩童，稀稀落落地站着。在往上走也有稀稀落落有着许多建筑，山树环绕中，隐见飞檐楼台，玉柱亭阁。

    江瑶玖上来后，又过得一会，那轮夕阳完全落下，天色擦黑时，便有人来，安排他们这些还未正式入门的弟子住宿休息。江瑶玖一问，才知道自己这些人虽然千里迢迢到了这里，还算落星派的人，须得待过几日人到齐了，再由门派统一测试灵根，分配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