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明送茶苞
玉眉包得极快,叶面大的粽一张就够了,叶面小的则两张错开点儿叠起来,叶子往中间一合,装进糯米再放进馅儿,再一合一转,扯根洗净的稻草茎,一嘴咬住一头,两只手抓紧了粽子扭,然后再将嘴里那头寻个缝儿穿过去便成了。照人刚开始时不是漏米出来就是变了形或是扎不紧,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包出一个算不得好看的粽子。 “大嫂,瞧瞧!”她提着稻草长长的一头,将粽子吊在空中,得意地展示起来。 玉眉抬头瞧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她笑道:“嗳,可比先前的好多了,再多包几个就有样子了,我刚开始学的时候也像你这般,拿不稳,抓不紧,绑不牢,嗳嗳,问题可多了,包了三个清时节才总算学会了。” “那我不是算挺厉害的了?”照人抿唇打趣起自个来,然后将手中的粽子放到一边装成品的筐子里。 “厉害,厉害!”玉眉失笑,忙不迭地顺势夸了她几句。 按例,每年的清明节都由族长组织沈氏族里的男人们上十二弯去祭祀,今年也不例外。沈林庄作为新上届的村长,在清明头一天傍晚逐个的去各家通知。 到沈丘田家时,沈丘田家正在吃晚饭,见他来了便拉着喝了两杯。再劝,沈林庄便不喝了,笑道:“二叔,明儿要去祭祖,怕误了事儿哩!” 沈林庄的爷爷去得早,沈林庄的爹沈丘河便继承了四房的房长位置,为丘字辈排名最前的,沈丘田上头有个哥哥,沈丘田便是族里丘辈排名第三的,沈林庄自是该唤二叔。 沈丘田便罢,又觉着少他个酒伴。不免就咕哝两句,笑道:“你比你爹的酒量好,再喝个一斤也没事儿。” 沈丘田这话不假,沈林庄是村里头出了名的酒量好的人,他还没喝酒前,村里蒋家的媳妇海鹅喝酒属头筹,能一下放倒五六个酒量不错的汉子,她每日中午晚饭随便都要喝两大碗地瓜酒,若是陪客或是有酒伴的话,那可更是不得了了。但她力气大,干活能顶个男人,所以蒋家倒没给她喝穷。自沈林庄开始尝酒后。海鹅媳妇便退居第二了。 沈林庄瞧着沈丘田自斟自酌,两眼虚空无物,身子明显因为饱酒过度枯槁下去,他知他心里不好受,尽心尽力为村里办了十年的事。没得个清正廉明的名声最后还落不得好,被村里人唾弃攻击,那种寒心岂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他作为子侄辈,也不能逾了辈分礼数去劝他,只好起身对过来堂屋的周氏道:“婶娘,二叔喝得有些多了。可别再让他喝了,我先回去了,明儿提醒提醒二叔去祭祖。” 周氏瞧了眼沈丘田。强笑道:“婶娘晓得了,你先回去吧,外头天黑,担心着点!” “嗳!”沈林庄再望沈丘田,欲再说点什么。终是啥也没说就出去了。 看到二叔的结果,他不免也替自个担忧起来。论资质阅历二叔都比自个强,论为人处事二叔也不差,可为啥最后落得这样个结果来他不是不晓得,唯一一个原因,就是这个位置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他本不想做这个村长,但他爹要他做,他爹说:“林庄,青山岭村的村长之位自古都是从咱族里选人的,这是咱沈氏一族能得以在村里保持威望长久不哀的很大一个原因。如今咱村里的大户人家越来越多了,想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不会在少数,你瞅瞅秦家陈家,还有慢慢在发展起来的其它家户。咱族里的子弟一辈不如一非愈发的不成气候了,若是这个位置落到了旁人身上,你想咱沈氏一族还能在村里存在多少年?为了咱沈氏一族的荣耀和兴旺,村长这个位置就必须是咱族里出来的人,这些人中,你是最合适不过的。” 沈夫子也跟他谈过,跟他爹是一个意思,还隐晦地表明过:族里各房名户都招呼过了,你坐上这个位置有九成的希望。有我和你爹及各房长的扶持,我相信你能做得好。 我何德何能啊,不过是先天有点智慧又多读了几本书学了些道理罢了!想到这里,沈林庄心上顿时如压了块千斤大石,任道重远啊! 第二日一大清早,沈丘山就下山了,腰上别着刀和族里的男人们一块去了十二弯。香烛炮仗酒菜的花费从每家凑齐的分子钱里拿,清明粽谁家没有,随便拿几条就成。晚饭还到祠堂吃一顿,这饭食的花费也是大家凑的分子钱。
今儿的山里头可就热闹了,从上午时炮仗声就噼噼啪啪响个不停,烧纸燃烛烟雾缭绕,又有水雾从山腰窜出来,都和成一块去了。但山里头的茶苞茶耳和映山红也是极多的,吊在枝头上仿佛一个或青或白的小灯笼般,或是开在青草绿灌木丛中的一片片红霞。 照天照地不在家过清明,家里就不若往年那般,每回祭祖回来都会提一大串茶苞茶耳的,倒是楚延去祭祖时摘了一篮子送了过来。 照人翻了翻篮子,全都是串了皮的,不串皮的又麻又涩的。她抿唇笑道:“咋摘那么多?让人以为你是专去摘这些的,而不是祭祖去的。” 楚延也笑:“晓得你爱吃这些,照天哥和照地又不在家,我就顺道多摘些给你了。咱家里也留了些,娇娇在洗哩,洗净晾干了炒菜也好吃。” 照人不客气地收下了,叫春烟拿去洗,春烟高兴得合不拢嘴,姑娘想也没想就叫她,这可不是说明她在姑娘心中的分量是最重的么,至少比那两个重。她提着篮子就往后院去,步子极轻快。 照人注意到楚延被雾水打湿的裤管和鞋袜,忙道:“咋不换一身再过来,要是生病了可咋办?就是不生病以后也得落下个风湿病。” 楚延低头望了望鞋裤,不大在意地说道:“没事儿哩,等会回家就换上。” 照人忙拉他去伙房里烘烤一下,他回去要下山上山的,等到家时湿寒气都侵体了。她尤未察觉到自个对楚延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关怀,倒是楚延心里兀自甜滋滋的,仿佛吃了蜜一般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