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
“奴才年氏见过四爷,见过十四爷。”年婉玉蹲身行了大礼,被叫起时,微微抬头,将璀璨的笑容露了出来,只是她的目光却是直看向胤禛。 这一眼可算得上是相隔了数百年了,那双黑沉而冰凉不见底的深眸,好似能将人沉溺一般,也好似能将人冻住一般……可是此时的年婉玉,心里却是无比的平静,灿烂的微笑不及眼底,也同样地深邃无比。 十四阿哥虽被年婉玉极好的容貌给震了下,片刻就恢复了常色,他毕竟是皇子阿哥,各色美人从来就没少见过的。他瞅了瞅静静对视的四阿哥和胤禛,突然摸着下巴道:“四哥这次倒是得了个绝色的小嫂子,还真是恭喜四哥了。” 四阿哥这才回神,神色淡然地道:“女子以德为首,容貌与否尚在其次。” 十四阿哥还待说什么,德妃开口了:“好了好了,兄弟俩个吵些什么?难得在一起说说话。”德妃嗔笑道,又收敛笑容看向年氏交代道:“你这几天在宫里头切记要谨言慎行,不可多生事端,既然已经是老四家的人了,便要记着身份,不可丢脸了。” “是。”年婉玉忙挥了帕子行礼,又随着宫女慢慢地退出去,至于落在身上的三四道目光,她半点也不在意的。 回到秀女所居的宫殿时候,年婉玉对着两个同屋人一笑,就坐在她暂住的床榻边抱过自己的包裹,才打开只一眼,她便看出自己的包裹有人动过了,浅紫色旗装上的边襟被剪开了——居然和前世一模一样,这些姑娘还真是没意思。 “呀,我这件衣服怎么被剪破了?两位jiejie,方才可有其他人来过我们屋里?”年婉玉淡淡地笑着,目光却是极冷。 张姑娘在年婉玉的目光下直冒冷汗,她忙扯了一下李姑娘的衣袖,李姑娘色厉内荏地站起来哼道:“年姑娘这话是笃定没贵人叫我们去说话了?方才我们也不在屋里,你若是少了什么,和我们无关,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哦?那我只有去问外头的管事姑姑了,两位jiejie若是被带出去问话,也和我无关了。”年婉玉放下包裹,微笑着起身。 “年姑娘,请留步。”张姑娘有些着急,她们已经知道年姑娘的前程已定,得罪了她可不好,忙道:“方才我们出去的时候,看见东头那边满旗的秀女兆佳氏好似往这个方向来过的。” 兆佳氏?年婉玉定了下,才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真是奇怪了……” “应该是玛纳哈大人家的姑娘……”张氏呐呐地说了出来。 “多谢了。”年婉玉坐回床榻上,拿出针线囊开始缝补起衣裳,不再理会两个战战兢兢的姑娘,实际上却是一边缝一边和小毛球说话。 “衣服剪破了,你这么算了?”小毛球甩着尾巴无聊地道。 “德妃方才不是还警告我,不要让我惹事吗?这件事情只能这样算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你可知道,那个兆佳氏是什么人,她啊,将被指进九阿哥府呢。九阿哥府里的女人,除了嫡福晋完颜氏,大多是些不省心的女人呢。” “哟,我就说呢,你怎么就这样放过那个兆佳氏,原来是知道她会倒霉呀!”小毛球无聊地翻过身体,四脚朝天地在地上打滚:“好无趣啊,选秀什么时候结束?你快点多给我抓点鱼儿进来啊!” “……”年婉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在小毛球眼中原来就是个自私的女人啊,垂下的眼睫掩饰住了她略带讽刺的眼光——乌喇那拉氏是很大度,但是她这个时候对胤禛还没有彻底心冷,没心冷,她就一定会去试探胤禛的。而胤禛,你是会得意了还是会失望? 四阿哥夫妻俩前后出了皇宫,胤禛骑马,而乌喇那拉氏坐在轿子里,胤禛倒也罢了,一脸无表情,但是他和乌喇那拉氏一样其实是心事重重的。 进了四贝勒府,乌喇那拉氏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了:“爷,年姑娘,您看我是不是让府里头提前准备着?” 四阿哥回头看向乌喇那拉氏,黑眸沉静无波:“福晋陪了额娘一天,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府里的事情明天再理就是了。”随即转身便走远了,只留给乌喇那拉氏的只是一个背景。 乌喇那拉氏的手帕被揉成了一团,扶着嬷嬷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那嬷嬷只觉手腕生痛也不敢吱一声。
胤禛进了书房,坐在书桌前,让人端了茶来,他只抿了一口,目光却是一直落在了书案左角边的玉镇上,晶莹剔透的玉兰花雕每片花瓣都栩栩如生。说起来这个玉镇是年羹尧去年送来的节礼之一。 他伸手里取了过来,细细地摩挲着,目光深邃。他的闹钟回想的却是方才见到年氏的感觉,那一双杏眼很幽深,好似无波深潭。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却又好似涟漪泛起而显得波光潋滟。纤细的身材和姣好的相貌反倒被人忽略了,只是那看似灿烂的微笑却很有冰冷之感,很矛盾很违拗也很吸引人…… 胤禛想起了德妃的态度,心里头一烦,想到乌喇那拉氏氏方才的试探,有些恼火。只是又想起去世了的弘晖,这火才压下去了些。 门外侍立着的苏培盛,很是眼尖地瞧见小太监领着戴权和邬思道过来了,忙迎了上去:“见过两位先生,爷正在屋里头呢。” “年羹尧的meimei确定将进府里来做侧福晋?”邬思道吸了一口烟,看了眼书房门小声问道。得到了苏培盛确定的答案,他和戴权都相视一笑,有了年氏进府,年羹尧同四爷的联系就更加紧密了。 胤禛听到门口小太监的传话,放下了手中的镇纸开口道:“进来吧。” “恭喜四爷了,近年来西北不安稳,年羹尧必将会更进一步的,对四爷是好事一桩。”两人很乖觉地绝口不提侧福晋之事。 胤禛沉默着片刻后才道:“自从汗阿玛复立太子爷后,有些人依旧不消停了,年羹尧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言下之意,却是年羹尧如何做同他妹子的关系并不大,不过是个不同母的妹子而已。而且要说起来,年羹尧是喇拉家(亦说纳兰家)的女婿,因为年熙在,年家和喇拉氏的关系就不会断,也就是说他和胤禩、胤禟的关系不会断——胤禟的的三女定给了揆方的长子永寿,而揆方,正是年熙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