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话 公共澡堂与新的形象
“刚才那个是我的朋友，他在守卫队的特别部队里工作。”离开了一段范围后，光太解释说，“他旁边那个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吧？” “咕~~” 夜原没有回应，取而代之的她的肚子发出的古怪叫声。 “不好意思，我也是有各种各样的顾虑。”光太这样说着，把手伸到裤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糖，“这个是在超市里搞活动抽奖抽到的，你不介意的话先顶一下吧，等下我们去街上找点东西吃。” “……谢谢。”夜原沉思了数秒，还是接过了光太手心上小小的糖果。 1 暂时解决掉肚子饿的问题，走在街上，光太正打算向最近的旅馆走去。然而他却感受到一阵阵异样的目光，原因大概是跟在他身边的夜原吧。 或许是刚才他们三个人一起走着，所以没什么在意，但是单独一个人带着这个浑身脏兮兮的女生走在大街上，自自然然地被周围的路人投以好奇的视线。 （果然就像刚才那个女孩说的一样啊，这样子太注目了，搞不好会再次被盯上。）光太这样想着，忽然对夜原说，“那个，夜原桑，你跟我们接触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每天也保持换洗衣服的话，不可能这么脏的吧？” 夜原皱下眉头，“稍微遇到了一点事，不过我这套衣服脏了没所谓，这只是借来的而已。” 也不知道说她粗心大意好呢，还是说她没有作为女孩子该有的思维呢，抑或说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但不管怎样说，光太必须要提醒她。 “你穿着这样的衣服，走在街上，太招人瞩目了吧？难道你之前没发现吗？现在你被杀手盯上了，如果不打扮得普通点的话……” “具体的做法呢？” “当然是换一套衣服啦，随便什么也好，总之能让你融入路人的风景中就可以了。”光太拉着夜原的手，把她拉到了一条小巷的巷口前，然后把背包递给她，“这条小巷转角那边是死胡同，应该没人的，你快点进去换衣服吧，我帮你看风。” “我知道了。” 对着缓慢步入小巷转角的少女喊出一声“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就大喊一声我会马上赶来的”后，光太摇了摇头，靠近两三公尺外的一个自动售卖机。 不知道正志他们怎样了，当然如果能毫无压力地击败那些杀手并且套出进一步的情报就最好了，但是光太也不希望他们在战斗中受了伤，如果能避免战斗的话还是尽量避免。他也担忧在第四桥不远处的永作，吃完拉面后会靠近那边，被卷入危险之中。 叫作夜原夜的少女，这两个月来，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虽然她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光太隐约可以感觉到她那份无依无靠一个人孤苦支撑着的寂寞心情。尽管夜原看上去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一点“可怜女孩”的形象，但是说不定晚上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哭着发泄自己的哀伤情绪呢。普通人经历了一些绝望和悲伤的事，如果说是三观良好，心态非常正的人，可以靠自己治愈心中的伤，然而绝大部分的普通人都没办法做到这点，因为他们的心不够坚强。要是放着不管，很可能会演变成PTSD综合症甚至更严重的抑郁症。光太在守卫队候补部队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人。 （我觉得要找个机会好好谈一下，接触她的内心才行。） 买下一罐橙汁，光太静静啜饮。 这时候，忽然从侧面又传来呼喊他姓氏的声音。 “城崎桑？” 2 今天到底怎么了？又遇到熟人了？ 光太郁闷地侧过头去，银色长发连衣裙，挽着一个袋子的少女笑了笑靠近过来。 “长川小姐，下午好。” “下午好，真是巧合呢，又见面了。” 扫了一眼巷口，夜原应该还要花一段时间换衣服，光太决定收拾下心情跟她聊一下。 “嗯嗯，我在等朋友，你呢？” “这个嘛……”长川有点不好意思地挑了一下肩上袋带，说，“额，其实我是过来洗澡的。” “哈？洗澡？”光太不是很懂她在说什么。 “额……那个，您不知道吗？玛兹区旧城区附近停水了，据说是自来水公司出了点问题，暂时停止供水，我只好过来这边的公共澡堂。” 这么说来，玛兹区虽然是什么设施都有，但是却缺少了公共澡堂这种东西，反而原来在加尼亚区的旧设施在建立时保留了下来，这其中当然包含了十多年前的建筑物——澡堂。这般经典的设施，在高科技都市京帝里，反而成为了少之又少的景点。据说全京帝里的公共澡堂还不到10个。 “啊，是这样啊。”光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啊，中午开始时我跟正志他们就离开了别墅，来到这边开工了，所以根本不知道停水的事。” “这么说，城崎桑现在在工作吗？” “嘛，嗯。” 带着一个女孩到处跑，也算是打破了当初想像中与敌人搏斗险象环生的幻想，尽管这是工作，但光太却又没有那种过分的紧张感，对他这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来说，可谓不算“认真工作”中的行为吧。不管是内心还是第三方客观的视角，他都觉得没有“真正工作中”的实感。基于以上的因素，少年只好如此含糊地回答。 “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少女这样说着，刚刚迈开数步，忽然背后光太朝她喊了一声。 “那个，长川桑！” “有什么事吗？”转过头，对方回望着他。 “……”光太舔了一下嘴唇，“不，没什么。” 【CANNON】的设计师少女看了他一眼，然后再度跨步，很快便消失在街角外。 其实光太想问的是，上次在超市里看到她想要买未加工的鲜rou，但是超市里没有那种食材，最终长川失望离去。那件事怎样了，还有他想问对方到底想要那种鲜rou用来做什么料理。当然这只是熟人之间随便问问，并没有什么过分的意思。可是，话到了喉咙处，却吐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体形略显消瘦的少女，他感觉好像有什么隔膜把自己与对方隔了开来一样。 顺带一提，人在精神集中的时候，往往就是最受不起刺激和“突发之事”的时候。 夜原已经换了一身运动服，从巷口走出来，她看着不远处背对自己的少年，漫步走到他身后，说道。 “我已经换好衣服了。” 殊不知…… “哇啊！” 灰发少年吓得手都甩开了，手心中的易拉罐饮料如同丢出的篮球一样朝高空飞去。转过身，光太才看到全新打扮的少女，然而，下一刻这幅形象又化为灰烬了。 “啪——” 话还没完，受地心引力甩下来的饮料，就这样掉在夜原的头上，里面的橙色液体全泻在少女的头上跟身上了————又变得脏兮兮。 “唔……”不知道是真的憋着不表达自己的感想，还是只想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夜原什么都没说，就这样静静地瞪着光太。 虽然夜原突然这样喊话吓到了光太是有点自作自受的因素，但是说到底还是光太太没底了，这样就被吓到了，再说，如果他不是甩出没喝完的饮料罐，更不会造成这个结局。 也熟知到自己的错误，光太决定把心中那些什么犹豫心情都抛到九霄云外，他要自己着手负起责任——至起码让她恢复干净啦。 立刻提起脚步向长川消失的方向跑了起来，承受不住目光带来压力的灰发少年一边在内心里向少女道歉，一边语无伦次地大喊。 “等一下啦，长川桑！请带我去公共澡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3 然而光太并没有再看到那个少女，反而在追过去数十公尺后就看到了一个公共澡堂。虽然没有在街上找到长川，不过光太认为能找到澡堂就达成目标了——什么脏不脏的，总之进去洗一遍就解决了。而且里面提供投币式洗衣机，把衣服扔进去再洗一次，就算不用换新衣服也没问题了。 于是跑回去拉着夜原的手，硬是把她带过来推进了女方洗浴间。然后自己则是跑到了十多公尺外的露天咖啡厅等着。 半个小时后，光太闷得想打瞌睡，但忽然“咔嚓”一声的照相机声音响起，立刻打消了他的睡意。 （怎，怎么回事？）立刻向四周张望的少年，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但传来一阵笑声。 “呼呼呼呼，让我拍到了难堪的仪态呢。这个就用来做通讯录的头像好了。” 嬉笑的女声正前方传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大学生女人，她得意地扬了扬手上的手机。光太见过她，在上次跟百合一起去玛兹大学，准确点来说是【CANNON】的基地。 “空条小姐……啊，这个时候你就别耍我了。” “怎么了？一副很累的样子。” （现在的人怎么了？都一副自来熟的性格？）摸了摸额头，光太略显无奈，不管是刚才红发单马尾少女，还是说现在这个一上来就跟自己开玩笑的人，总之他都应付不来。他很着重对待“非熟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面对着不算很熟的人，怎么说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某些人并不是这样的想法。没办法的光太也不好意思直接点明“你说话太轻佻啦，跟我保持一下距离啦”这种话，处于被动的他又被带入对方的节奏中。对着这样的人，光太只想尽快结束对话。 “没什么……额，刚才那个照片，能删掉吗？” “有什么关系嘛，呐，你跟长川发展到哪个地步了？” “什么，什么发展到哪个地步！？”刚喝下一口橙汁的光太，差点没被噎着。他激动地放下杯子盯着毫不客气坐在他对面座位的女人。 “额？你们不是在交往吗？上次我在超市看到你们两个一起呢。” “才不是呢！男生跟女生在外面站一起不代表就是交往啦，你这是什么鬼跳跃思维！” “通常也有这种状况啦，比如说恋爱中的情侣一起逛超市之类的。” “……” 光太觉得如果自己激烈反应吐槽的话，就会掉入她的圈套。与其断然否认拒绝，倒不如不跟她打闹，正常地谈话。这样一来，空条也没兴趣拿自己开玩笑。 “空条小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自便，我在等人。” “哦，是这样吗，你约了女朋友在这里吧？” “不是，我只是在等人而已。”光太吐出这句话，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的澡堂门口。等待夜原出来。他同时，也决定无论这个女人如何拿他开玩笑，都不再回应。只要这样做，她肯定就自讨没趣地离开。 空条也没再调侃光太，但反而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说起来，我呢，刚刚从公共澡堂出来啊。在里面，我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呢，但是不知道为何，她显得有点冷淡，不过这不是重点哦，重点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浑身被脏污的果汁弄得黏黏的啊，真是可怜的孩子呢，说不定是被哪个楼上的家伙丢还没喝完的饮料被弄成那样。我出于好心就帮了她，嗯嗯，还帮她买了一套新的衣服呢，一定很适合她的。” 也没有认真听空条话中的内容，光太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 “你也太多管闲事了，要是人家讨厌你这么做呢？” “不会不会，虽然那孩子什么都没表示，不过我还是从她眼中看出感激的目光啊，嘻嘻嘻，你想结识那个女孩吗？唔呼呼，花心是死罪哦！” 看来她一口也就认定了自己跟长川有着异常的关系，也不清楚是真的开玩笑，还是怎样，光太叹了口气，稍微把视线放到空条身上。· “为什么你非要认为我跟长川是情侣？” “因为我觉得你们很衬啊！” “哪里？” “嗯……很难说清楚呢，就是直觉啦！” “你的直觉也太随便了啊！” “怎么说呢，第一眼看到你们啊，就给了我这么一种感觉，‘那个孩子啊，她的守护骑士一定是这个少年呢，嗯嗯，他们身上有红线连在一起’。” “……就算长川将来真的跟别人交往，也不可能是我啦。” 端起橙汁，光太低声说道，便默默地吸吮着吸管。 （我进来京帝是想找我的救命恩人，在两年前我患上了无可救药的绝症，因为那个人的原因我才得以生存下来，但是对于那个人的情报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的姓氏，在外面也搜索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少女曾经提及到自己的过去跟目的这类事。她是为了找到救过危病的自己的救命恩人，才进来京帝的，不过到底那个人是谁，对光太来说无所谓，只是看着长川那感激的苦笑表情，光太便知道了。她是把真心都专注到对方身上了，一个人能全神贯注，真正尽全力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大概就会对周围其他的事都忽略掉。长川现在是应该是把全部的时间都用在“寻找救命恩人”这种事上，而对她来说，根本就无暇去与别人交往。再说一步，如果她借助那个系统，真的搜索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光太也不知道后续情况会怎样。单纯只是说一句“谢谢”吗？按照长川那股温柔的性格，说不定甚至会以身相许呢……当然如果对方也是女孩子的话就算了。 在光太陷入沉思的时候，空条突然站了起来，她张开双手，伸懒腰。 “好了……聊了这么久，也差不多呢，呵呵，我要去工作啦。” 她说完拿起了光太那还有一点液体的杯子，把吸管丢出来，毫不客气地往嘴里灌，瞬间便一饮而尽。 “你还真是自来熟啊。”抬起头瞄了她一眼，光太没好气地说。 “如果有麻烦的话记得联系我哦，能帮的话我会尽量帮的哦！”空条抛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座位。 这话说得好像光太手机通讯录里有登录她的号码一样。 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光太知道她又在开玩笑了。他手机的通讯录里只是登录【JUS】的其余四人，以及上司的号码，还有以前在守卫队候补部队时其他成员的名单，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登录的名字了。 光太开始担忧，这个女人将来真的有男人肯娶她吗？ 4 当夜原再次站到光太面前时，他愣住了。 这个秀丽的女孩子，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现在夜原已经重新换一身漂亮的衣服，上身白色针织长袖羊毛衣，下面是棕色百褶裙加黑色长筒袜，搭配分不算很高的红色高帮匡威。虽然鞋子要多少扣点分，不过整体来说，跟她非常相衬。现在展现在光太眼中的是一个匀称标致，漂亮可爱的美少女。这形象，跟先前的两套毫无品味的外套以及运动服来对比，完全是让光太大开眼界。 （衣着搭配！是一门神奇的学问啊，同一个女孩子不同的打扮竟然能改变这么多！） 而光太在感叹时尚界的伟大时，夜原淡淡地开口了。 “这套衣服和鞋子是刚才在澡堂里的一个jiejie送给我的，她说女孩子要这样穿才好看……你觉得怎么样？” 光太听到后，当即醒悟过来。 （哦哦！难道说，刚才空条小姐说的女孩子就是你啊！） 也算是巧合吗？不过也不去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了，反正今天在各个地方的场合里，遇到熟人也算多的，是有影响还是没影响真的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光太也接受熟悉这种状况。 虽然刚才被这个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女人sao扰着，不过总的来看，她还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基于这点，光太就不再跟她计较什么的了。 （看在你帮她选了得体的衣服上，就放你一马啦，空条小姐。）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心中默念自己想法的光太，便把目光移开。不管怎样说，能带她来洗澡换一身新的形象，真是太好了。 “嗯嗯，很适合你呢。”光太一边笑着说，一边嗅着不知道是洗发精的香味，还是她涂了的香水。感觉心情大悦，彷如先前那些紧张的，难堪的心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果然，女孩子的外表很重要呢。 拍了拍手掌，光太决定下一步行动。 “好了，我们找个旅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