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旧事
妖后旧事时隔近二十年,宫中老人死得死,散的散,剩下来得不过是旧人经营下来的人脉,真正知道妖后死前旧事的人寥寥无几。 特别是开明十三年,起义军进城,妖后鸩杀,朝内朝外一片混乱,宫中死伤无数,妖后当时宫中诸事越发不明。 梁元钊先由宫中探查当年旧人下落,从燕京出发,再至江南,途径近二十余城,最后才停留江南等到了蜀地赶来的老人武汤。 武汤乃是先帝身边伺候的旧人,太祖皇帝赐给先帝的十三人之一。 虽是宫人,没了子孙根,成了士大夫看不起的太监,却不曾成为众人鄙夷的不阴不阳怪物,反而由其睿智机敏赢得朝内朝外的赞赏。 尤其是先帝有一段时间和朝臣矛盾激化严重,几乎一触即发,撕破脸面,当时诸事均有受人鄙视的大内总管武汤做了合理的调解,才没先帝做了大胤朝历史上第一个禁言杀内阁大臣的皇帝。 算是大胤历史难得内相相合的内侍。 武汤年纪已经老矣,鸡皮鹤发,双眼浑浊,口齿不清,他是由膝下收养的养子从蜀地连夜送到江南的,见到梁元钊的时候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呵呵……,我就知道会有旧人查旧事。” “新帝不是太后之子?”梁元钊微皱眉头,说出自己的揣测。 武汤好似知道张氏阿妩旧人会查探姬文璟的真实身份,他颤巍巍地让养子扶着他起来。气喘嘘嘘地从怀里掏出一件黑得发红的令牌。 梁元钊接过,又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武汤点点令牌,“这是天武军的令牌。” 天武军乃是禁军中势力最大的军队之一。几乎占了禁军的四分之一的军令,也是唯一冷眼旁观姬氏兄弟争夺皇位的番号。 新帝号称拥有近百万大军,其实不然,这些军队中只有泰半隶属妖后势力,剩下的半数却是冷眼旁观的不明势力。 现在武汤一个太监,拿出天武军这个军队的令牌,实在让梁元钊心生不安。 “天武军的令牌为何出现在这里?这又和新帝是不是太后之子,有什么关系?” “是啊?有什么关系?是没关系。” 武汤冷笑两声,眼里发出阴渗渗的光,一下子让梁元钊回到了二十多年。初见这个权势滔天。内宫第一人的情景。 “可新帝是不是妖后之子。又和你们什么关系?大胤朝的皇帝和是不是太后的孩子有什么关系?不是谁适合大胤朝的皇位,才该是谁的吗?” “你——”梁元钊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他们这些均是张氏阿妩的暗棋,从来不曾号称是太后势力,均打着是先帝忠臣的名号,存在世上。 故他们不能说要是姬文璟不是张后阿妩的孩子,他们就不效力,因为他们是受先帝所托才效忠新帝的。 武汤堵回去梁元钊,仿佛也失去了气力,说话断断续续,有声无力,“其实多年前。陛下过世的时候,就让杂家将这令牌归回天武军,可惜一时鬼迷心窍留了下来。留下想要等到一日有机会能给先帝爷分辨两句委屈。” 梁元钊表情不屑,先帝作为皇帝有什么冤屈,那可是老天最大,他第二的主儿,就连太祖、太宗皇帝都比不得的幸运儿。 上有太祖建业,太宗造世,天下太平,国库丰盈,下有良臣、贤妻,盛世繁华,内外无忧,更对比倒霉催的宪宗皇帝,先帝在世,就连天灾**都半点全无,堪称历朝历代最太平的日子。 不然旁的皇帝像高宗皇帝这般折腾,姬家王朝早就被推翻了,哪里还能让高宗折腾些情情爱爱的事儿。 “你们是不是怀疑先帝爷故意将张氏阿婧的孩子诬赖给阿妩,好诓骗你们扶持阿婧之子上位?” 武汤冷嘲,梁元钊的确被刺到了。 武汤嗤笑,“不是。先帝没有。” “那就是新帝的确是太后亲子。”梁元钊有几分惊喜,他虽然对新帝起了间隙,还不是希望自己奋斗了大半辈子,就给个假货铺路,来时也不过抱着奢望的打算。 “是也,不是。”武汤讥讽地看着梁元钊的惊喜,这些人就是号称忠于陛下,却一个个都向着妖妇。 “谁的孩子做上皇位有那么重要吗?” “什么意思?”梁元钊神色冷峻。 “听我讲个故事吧。” 梁元钊淡淡看向武汤,武汤也不待梁元钊回答,瘫坐在软榻上,面露缅怀,“先帝爷是太祖的孙子,太宗的嫡幼子,少年封皇孙,青年为太子,看似光鲜亮丽,却是内里委屈的。” “太祖之位传于女帝,酆矢王朝女权社会,女尊男卑。” 梁元钊听到酆矢王朝神色尴尬,他很难理解男子卑微低贱的时期,不过出于对这段历史的好奇,还是耐心听了下去。 “大胤开国皇帝太祖不过是女帝皇夫,却不是女帝唯一夫婿。女帝喜外族美男,多有宠溺,太祖膝下仅有太宗独子,无皇女,宫中颇受其他皇夫欺辱。太祖心高气傲,深恨女权当道,又听女帝欲封太祖极为仇视的金凤皇女为皇太女,一怒之下,就斩杀了金凤皇女,囚禁了女帝,自立为帝,毒杀酆矢王朝的所有皇室女子。” 梁元钊所知道的大胤朝历史,均是女帝禅位,半点不知道原是太祖谋逆,不过皇位更迭从来都血腥的。 “其实太祖登基为帝,却受酆矢王朝男子思想虽禁锢,当时并没有想过传位给太宗。” “太祖心里明白当时整个王朝的思想就是女尊男卑,男子很少有思想解放,敢反抗妻主的,再加上男妻守则这类疯狂的思想所禁锢,半点不敢做出违逆的事情。” “太祖登基为帝,曾一心想让女帝给他生个女儿,可惜女帝大女子主义,另死不从。” “太祖一气之下,就将太宗封为皇太子,将王朝从女尊男卑变成男尊女卑,焚烧所有男子闺学,请大儒编撰女子闺学,阴阳颠倒,一下子让女子成为家中的囚鸟,男子解放出来做了撑起天下大事的大男子。” 梁元钊听武汤说这段历史,怎么都觉得怪异不已,很难理解。 心里暗想难不成现在三从四德的那些子女则,原来都是给男子所用,他有些毛骨悚然。
“这些又和太后、先帝有什么关系?” 武汤不搭理梁元钊,整个人陷入了回忆,“太宗年纪小,做了皇太子,又受得是大男子的教养,自然没有半点阻碍,一下子就成了大胤朝的盛世明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与历代女帝毫无二样。” “大胤朝的士大夫们,那些脱离妻主压迫的男妻们均欣慰不已,觉得他们又恢复了先唐旧梦。” “可有一个人却很不开心。“ 梁元钊心里暗想必是女帝来着,好好的皇帝成被皇夫囚禁的亡国之君有什么好开心的。 “那就是太祖皇帝。” 梁元钊满口的茶水都喷了出来,“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武汤幽怨得一眼,让梁元钊打了个哆嗦。 “太祖当然不开心,他所受的教育就是小男子思想,陡然间儿子变成他眼里yin荡不堪的大男子,当然觉得不堪入目。” “所以当先帝这个唯一得到了太祖皇帝认可的嫡孙出世,太祖就将先帝接了回去教养。” 梁元钊又惊讶又好笑,还有几分尴尬,“您的意思是说先帝爷骨子里是小男子。” 梁元钊很难想象,他眼里霸气侧漏的先帝骨子里却有着女帝时期的小男子思想,实在是…… “是也不是,先帝爷虽然受了太祖皇帝的影响,却生活在大男子的大胤朝。他只是比一般人更注意男子贞洁和更痴心了一点。” 梁元钊好想捂着肚子发笑,在他看来男人有什么贞洁,就算他这一类毕竟洁身自好的也骨子里没有那种男子贞洁的想法。 武汤好似看出来梁元钊的意思,他没好气的反问,“男人要求女人贞洁,为何女人不能要求男人贞洁?” 梁元钊回答不出来,但在他看来贞洁这玩意儿,本来就该女人守着的,他不想纠结这种问题,扯开话题,继续问,“武公公,您说这些,到底和新帝是不是太后之子有什么关系?和先帝清白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来着?你们不是说先帝爷绝情决意对不起太后来着吗?我要说的就是先帝爷从来没有对不起太后,反而是太后对不起先帝爷?” 梁元钊觉得太监是个很难沟通的生物,比女人还纠结。 “先帝爷,他骨子里是尊重女儿家,怜惜女儿家,将女儿家真正放在同等地位的,并没有将女子当做附庸看待。这也是他为何对阿婧痴情,对太后弄权的放纵。” 武汤嗤笑,“不是先帝无能,而是他不屑。他不屑权势,他只求一心。” “张氏阿婧本来就和先帝爷青梅竹马,先帝爷几乎把她当做自己本人一般的存在。” “可惜太宗皇帝觉得阿婧对先帝影响太甚,怕女帝复位,在造一个酆矢王朝。所以故意纳阿婧成后妃,先帝无奈,只能让阿婧外嫁,阿妩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