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干戈玉帛
葛三青和伊贺子苏闻言，两人俱是一震，不敢相信地对视着。 “怎么会？义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葛三青忙追问道。 “二十二年前，你母亲伊贺筱蝶被家族逼婚，无奈之下与你父亲葛千烈私奔，一年后却被你舅舅伊贺子苏亲自带人追回，再不久便生下了你。”柳生正平正色道：“后来你父亲冒死闯入伊贺家，试图带走你们母子，但是却被你舅舅拦住，可怜你母亲以死相逼，却还是无法打动他分毫。最后你父亲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母亲被活活逼死，好不容易他带着你突围了出来，却又被你舅舅带人穷追不舍，好在后来遇到你析姑姑夫妇方才将你救下。”柳生正平正色道。 葛三青颤抖着听完这番话，再抬起头来时，双眼已呈血红色。只闻他一声历吼，腰间长刀瞬间出鞘，对着面前的伊贺子苏便是一刀劈下。 “伊贺子苏！” 伊贺子苏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得刀光一闪，想要躲避却是来不及了，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却凭空闪现，一双手掌死死牢牢夹住长刀。伊贺子苏未见得动静，睁眼望去，发现来人竟是先前离去的那位迷之少年，九恩商会的神行护法。 葛三青此时杀意大盛，哪里管来的是谁，只是厉声吼道：“滚开！” 神行护法却微微一笑，道：“抱歉，我有任务在身，要保此人周全，所以除非我先死了，否则你绝杀不了他！” 葛三青双眼凶光毕露，道：“找死！那我便先杀了你！” 又两道人影倏然而至，拦在葛三青面前，是析栾和韩弃。 析栾劝道：“三青住手，他毕竟是你舅舅。他可以不念亲情，你却不能够没有人性！” 韩弃也说道：“是啊，葛大哥，当日是你阻止我步入魔道，今日韩弃也要助你驱除心魔！” 葛三青这才稍稍平静下来，周身杀气散去，但是长刀却依然直指伊贺子苏，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伊贺子苏见到有这么多人拦着，也不再畏惧，愤然道：“葛千烈算个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下贱奴隶！我meimei可是正宗的武宗血脉，岂能与这等贱民结合！” “你说什么？我父亲是个奴隶？”葛三青红着眼睛追问。 “不错，他身上刻有一个奴字刺青，是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不成！” 葛三青紧咬着唇，嘴角溢出血来，一字一顿道：“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你就硬生生地拆散了他们！” “不错！我只恨当年没能结果了你这杂种，你是个野杂种，不配拥有我伊贺家的血！”伊贺子苏也叫嚣起来。 葛三青沉重地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韩弃和析栾都凝神戒备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料葛三青却丢了手中长刀，仰天一阵狂笑，随后举起双拳猛地击在自己胸前，一大口鲜血倏然喷出。然而他双锤却不停，一连几下继续猛锤前胸，口中不断地涌出大口鲜血，直到韩弃反应过来将他拦住。 葛三青先前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这番自残之下，脚下再也站立不稳，轰然倒地之际，却被韩弃一把扶住。 葛三青望着伊贺子苏艰难地说道：“这是我体内流的伊贺家的血，今日我全部还给你，从今往后，我身上只有葛家的血脉，与伊贺家没有半点关系。我不杀你，我要让你看着，凭我葛家的血脉，我葛三青是如何纵横天下！”这番话说完，终于力尽昏死过去。 伊贺子苏也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却也只是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招呼一众族人道：“我们走！” 柳生正平赶紧命人将葛三青抬下去照料，此时东方已经微白，一行人也不再逗留，离开此地想关东赶去，韩弃和析栾则答应与他们同行。 东岛四宝换届会至此终于全部落幕！ 韩弃随着母亲回到了柳生家，整整三天两人寸步不离，韩弃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一细说与析栾，而析栾只是静静地聆听着，脸上始终带着幸福的笑容。母子两尽可能地弥补着那空白了九年的亲情。 这一夜，母子两依旧秉烛夜谈。 “娘亲，其实，弃儿有一件事情想求娘亲原谅。”韩弃突然转换了话题，正色道：“孩儿当日被困荒岛，为求脱困学了御剑之术，违反了与娘亲当初的约定。” 析栾爱怜地抚摸着韩弃的脸庞，“傻孩子，你这是为了求生，娘亲又怎么会责怪你。其实，这些年娘亲也考虑过了，柳生元一他说得对，男儿处世，必定会有所担当。以前是娘亲太过自私，怕你和你父亲落得同样下场。可是，弃儿，你知道吗？你父亲在离开之前曾经给你取名叫韩争，想来他是希望你将来能够有所作为的，韩弃是娘亲带你离开太微山之后重新取的。现在娘亲也想通了，以后不会再阻拦你，弃儿若是想学法术，就去学吧。” “真的吗？”韩弃大喜，又道：“原来我叫韩争啊，不过我还是喜欢娘亲取的名字。” “好，既然你喜欢，那就叫弃儿！”析栾也笑道，“不过，弃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当然是去找到父亲，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团聚！”韩弃应道。 “那弃儿有头绪么？”析栾问道。 韩弃皱着眉：“没有，当初我们找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有任何消息，恐怕也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果娘亲的梦境没有错，父亲果真还活着的话，这么多年他之所以不来找我们，无外乎两个原因，他来不了，或者他不能来。” “我明白他来不了是因为他现在不是自由之身，但他不能来又是为什么？”析栾不解道。 “因为我们。”韩弃道，“如果有人以我们母子来要挟父亲，那父亲是绝不会现身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析栾急道。 “变强！”韩弃道：“无论是父亲被囚禁了，还是我们被当作人质，只要弃儿强过那些恶人，我们一家就能团聚！” 析栾闻言，心中不由涌起一股莫名但其为强烈的情绪。她明白，这是欣慰，是她以前从未体会到过的欣慰，于是她重重地点头道：“我的弃儿真的长大了，能够保护娘亲，让娘亲倚靠了。” 韩弃并没有留意到析栾的情绪变化，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娘亲，不如我们先回太微山吧。一来我们多年未回，也不知道祖父他们如何了，想必也牵挂着我们母子；二来，既然母亲答应让我学术术，那么我们韩家祖传的七杀之术，可是号称北穹境攻击最强的术术，弃儿可是等不及了。” “好，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回中原去。”析栾笑着应道，“不过弃儿你要记住，丁者的身份是天地不容的，切不可暴露。如今知道你这个身份的，除了娘亲和你的师父师兄，还有那个诸羽乾涯，不过他也已经疯了，所以你的身份暂时还是安全的。” “放心吧，娘亲不说弃儿也知道的，等回到中原之后，我便明着弃武修术，之后便以术者的身份自居。”韩弃应道，取下腰间的素妖，凝望着刀身说道：“娘亲，麻烦你给我缝一件长袍，这把素妖，我就贴身藏在袍底就好了，今后尽量不会去动用它。” 析栾这才放心。 翌日清晨，韩弃母子便去向柳生正平和葛三青辞行，柳生正平因为心中也另有打算，所以也不挽留他们，只是祝福他们能够早日一家团聚。 而大伤未愈的葛三青却说出了令人意外的话。 “析姑姑，韩弃，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中原！”葛三青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然虚弱，语气却异常坚定。 “葛大哥要和我们去中原？”韩弃诧异道。 葛三青略微点头，右手捏着戴在胸前的一块黑玉道：“我父亲并非东岛出身，我想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另外，我还有一个野心，我要成为武者至尊！”他抬起头来，双眼竟是血红之色。 韩弃却咧开嘴笑了，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葛大哥，那我们就兄弟联手，逐鹿苍穹！” 葛三青已经备好了行李，只需去向柳生正平和柳生一鸿辞行。 柳生一鸿听他说明来意后道：“也好，反正为师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就去中原历练一番吧，和韩弃一起也互相间有个照应。但是你身上的伤已经没事了么？” 葛三青道：“不过是失了点血，调养一段时间便好。” “为师有还两件事情要嘱咐你。”柳生一鸿正色道：“第一，你为人太过刚直，宁折不弯。但是中原不比东岛，强人如云，如果你要是遇上那些暂时胜不了的，切不可与其舍命相搏。这一点你要多学学韩弃，他可比你圆滑多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使诈，要是还胜不了那就跑。” 葛三青点头，但却未放在心上，他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只有战胜比自己厉害的，自己才能一步步变强。 “第二，”柳生一鸿继续说道：“下一届的五烈仙魔巡即将开始，十八执者已经在到处物色人选了，本来你留在东岛，我还担心你会难逃此劫。但是你要记住，去中原之后一年之内切不可太出风头，等到一年之后五诀者差不多也就定下来了。” 葛三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轻一笑，想不到自己离开东岛，竟然还能歪打正着，躲过五烈殉。 葛三青又去辞别柳生正平，柳生正平也同意他出去历练一番。 “孩子，你去中原也好，一路上你要照顾好你析姑姑和韩弃。”柳生正平嘱咐着，并从袖中取出焚云宝刀，说道：“这把焚云乃是柳生家祖传的千年宝刀，但是他们却一直放在祠堂里供奉。二十多年前，我一气之下将它取了出来，一直留在身边，但是今后看来也用不上它了，不如就送给你吧。” 葛三青不解，“义父身体如今已经复原，并且修为大进，日后怎能少了这把焚云。” 柳生正平苦笑，“你只管拿着，义父已经有其他更称手的武刀了。” “那也不可。”葛三青还是不敢接，“焚云乃是柳生家祖传宝刀，三青乃是外姓之人，如何能受得起！” “你何时学得这般迂腐！”柳生正平怒道：“宝刀赠英雄。这把焚云放在柳生家不过是被他们当一块铁给供奉着，带在你身上才能算是一把刀！” 葛三青这才接下，向柳生正平行了大礼，“孩儿谢过义父，日后孩儿不在您身边，还请义父多多保重！” 向所有人告辞之后，析栾、韩弃还有葛三青一齐离开了柳生家，向关西码头的方向疾行而去。韩弃本想使用御剑之术飞回中原，却被析栾制止，这御剑之术太过惹眼，还是少使用为妙。 于是三人老老实实地疾行了一昼夜，方在次日正午赶到了关西码头，正好有一艘客船准备出发，三人急忙上船。 韩弃立在船头，凝望着浩瀚无际的大海，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道：“姗姗，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