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为己

    这日，大老爷上官谌从太医院请来了齐太医，为佳敏诊脉。

    诊过之后，齐太医去旁边厅里跟老太太细说病情。

    佳敏看那齐太医的表情，便知道齐太医是没有什么良方医治自己了……

    说起来，佳敏也曾经对这齐太医抱了很大的希望，不过有现在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想那金神医在军营之中当职，看过的伤科病人数不胜数；这齐太医名气虽大，却不过是在京城里给达官贵人们医治，能遇到几个伤科的病人？其实，如果金神医都没有办法，只怕别人更没有办法了……

    佳敏这么想着，暗暗绝望，不由偷偷垂泪，桃花看着干着急，又不敢吭声，怕别人听到后去告诉老太太。

    佳敏哭了一会儿，反而安慰桃花，说：“桃花，我看还是金神医的《玄天再造功》和那按摩的方法似乎更有希望些……以后，我们还是多练那两样吧。”桃花连忙点头。

    上官老太太这些大人，却只把佳敏当成个孩子，送走了齐太医，一齐过来哄她，说“齐太医已开了内用外敷的药——敏儿好生地养着，按时用药，再过些日子就能好了……”

    佳敏体谅众人一片好意，也不说破，勉强陪着众人一同做出欢喜的样子。

    刘府那边听到了音讯，令刘老太太等人焦急万分……刘老太太要众人去接了佳敏过来，自家另寻良医给外孙女儿诊治……

    长林媳妇便率了两个儿媳，来上官府接佳敏——上官老太太也怜惜孙女，心想，她已是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前程”？只随她高兴就好，其余规矩什么的都没必要计较了——于是很痛快地应允了。

    宋姨娘正巧站在一旁，她便提出，她愿意随着佳敏同去刘家——

    上官老太太觉得这样太不符合规矩体统，本不想答应她——但佳敏却另有一番计较——她看那宋姨娘只要看到张姨娘便不自在，恐二人住在一起会生些事非……便开口求老太太，让她带着宋姨娘走。

    长林媳妇在一旁暗想，只要能接回外甥女，便完成了“霸道”婆婆的嘱托——所以她才不管旁的事情，对于佳敏提出的要求，无一不应——于是她也在一旁帮着宋姨娘说话。

    那宋姨娘又低声下气哀求上官老太太，说自己甘愿当个婆子，倍着佳敏住，由佳敏使唤……

    上官老太太无奈，只得答应了。

    来到刘府，佳敏等人先是来刘老太太的房中，听刘老太太骂了一顿上官府，又骂了一顿庸医……随后便被送到刘琳琅出阁前居住的绣楼里住下——宋姨娘也跟着住了进来。

    其实，宋姨娘此番跟过来，不仅仅是因为住在老宅那院子里，有些害怕……她还有自己更长远的打算！

    她眼看老爷和太太的感情是越来越好，自己越来越不得宠，又年纪渐渐大了，却没有生养——让她不能不为今后的生活担忧……

    现在看来，佳敏的身体怕是好不了了，以上官家的家财地位，只怕是要留佳敏在家里一辈子的！所以，宋姨娘打算，从现在起就傍着这个姐儿，跟她在一起待熟了，后半生在上官府里，就和她互相依靠，也算一辈子有个依托！

    她认为，那佳敏既得老爷太太疼爱，又生得聪明伶俐，将来肯定是吃不了亏的！于是，她真地就把一片慈母心拿了出来，好好照顾佳敏，以求和佳敏增进感情。

    刘老太太那里，本来就不待见这两位姨娘，看佳敏把宋姨娘也带了过来，原是不太欢喜的——她却不是考虑什么规矩体统，而是向来“不喜欢姨娘这种东西”……

    但是后来看宋姨娘真肯把自己当成婆子一样，做小伏低地服侍佳敏，便不那么在意了。

    后来有一天，在刘老太太大骂了张姨娘一通“狼子野心”之后——她再看向宋姨娘时，竟然能有好脸色了，且肯跟她说几句话了——这让宋姨娘在刘府呆得还算舒心。

    只是刘家连请了几位名医过来为佳敏诊治，都对佳敏的病束手无策。佳敏暗地里更是心灰意冷。

    这一切让刘老太爷看在心里，疼在心里。这日，他又来陪外孙女儿解闷。他说：“敏儿，跟外公上街去逛逛如何？你好久都没有陪外公逛街了。”

    佳敏岂不想出去？不要说上街，便是跟保康保泰去园子里玩儿会都好啊！只是她苦恼自己现在这身体，不知什么就会便溺出来……这才索性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去。便是有人来陪她，她过一会儿也要撵人的。

    刘老太爷看她低头不语，又问：“要不我带你去作坊那儿看看，近来冬青他们正琢磨着做些花形的料石，却总不成功……要不你帮他们去看看？”

    这话提醒了佳敏，自己有那么多聪明才智，为何不研究一下“纸尿裤”之类的东西？于是她对刘老太爷说：“外公，我对料石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不过，我要琢磨另一样东西，这件事情还得要您帮忙——”

    刘老太爷听她说又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当然高兴她精神上有个寄托，于是他欣喜地说：“好啊，外公当然要帮你了！你快说，要外公怎么帮你？”

    佳敏说：“我要起个织布和制衣的作坊——您给我找几间空房，最好是个院子。再找各式种类的布匹，还有棉花、棉线……”她边想边说，“我还要找个针线上好的人帮我裁制！对了，我还要纺纱织布的机子——那就要有个纺织上的巧匠！另外，院里还要砌个炉子，买些上好的木炭用……再找个小厮来打下手吧。”

    刘老太爷虽摸不清头脑，却在一旁提笔全记了下来，列了个长长的单子——他说：“没问题，我马上就给你办好！”

    “外公且慢——”佳敏拦住刘老太爷说，“这是我的铺子，一应投资还是由我来出……”说着，她叫桃花把小武送回来的匣子取出来，打开给刘老太爷看——

    刘老太爷不看，反问：“那玉石兔子也该还你了，这又是做什么？在你看来，外公就真地那么小气吗？”

    佳敏笑道：“我和外公是在商言商。我把这匣子里的东西给你，你帮我置办我要的东西吧——”又说，“不过，那只兔子确实也该还我了。”

    刘老太爷看佳敏不用他出钱，假作不悦……

    佳敏便劝道：“外公——，这样才有意思嘛……我能凭自己的聪明才智挣钱，是我的能为啊。”

    刘老太爷这才高兴起来，他开始细看匣子中的东西。

    先看到那一对珊瑚后，他就惊呼了起来：“敏儿，怎么得来的这对宝贝？”

    再看到那一袋“金珠”，又啧啧连声称赞——他说，“只这一对珊瑚，就能抵那铺子所有的花费了！更莫提这一袋‘金珠’——怕是你舅舅的铺子里都难寻这么一袋呢！”

    佳敏知道他有所夸张，便笑道：“您就别哄我高兴了，当我什么都不懂似的……”

    刘老太爷认真地说：“你确实不懂！你可知道这对珊瑚有多难得？”他拿起一支来细细把玩，又指给佳敏看，“你看，它们通体鲜红，本是那种最值钱的红珊瑚，又称‘血珊瑚’的东西。而且这一对，正好大小相仿，又没半点瑕疵——若做成一对玉石盆景，便是皇宫里都摆得！”随后他又想起什么来，说，“说起来巧了！明年正是皇后的整寿，不知有多少王公大臣要寻觅此类珍玩进上呢！不如卖给他们？只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佳敏听说有这样一个好机会，十分高兴，她笑道：“自然舍得！我就等着用它们换钱呢……”同时在心里思忖，真不知那小武是从哪里寻来此等奇珍？这回可发大财了！

    刘老太爷便只拿了她的珊瑚，要她把“金珠”收回——

    佳敏却说：“这袋‘金珠’放我这儿也是白放着，不如外公替我拿到大舅舅的铺子里寄卖——等换了钱，外公帮我在城外觅几亩田，我也学着做个‘田舍翁’……”

    刘老太爷点头，觉得佳敏的打算很好，便答应下了，把整个匣子都带走了。

    佳敏住在刘府里，因为外公、外婆、大舅舅、大舅母、小表哥们的都是真心疼爱她，再加上她的嘴甜，哄的全家上下没人不爱她——所以她在刘家，远比在上官府里自在，行事也更方便些……

    她要起作坊，刘老太爷很快就帮她弄好了，连匠人都请了来。保泰还亲自把小文送来，供佳敏差遣。

    佳敏吸取当年制作料石的经验，仍是不告诉众人她想做什么，只分派他们去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让裁缝匠裁出些奇怪的样子，缝些奇怪的料子；让纺织匠用不同的原料纺织出不同经纬数的布料；又让小文筛选细碳、细沙、草木灰，还去城外山上寻了各样的石头过来烧制……

    就在大家都忙得稀里糊涂的时候，佳敏已经试验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现在，她要做的东西已有了试用的样品，马上就要投入大批量的生产了。

    那裁缝匠是个婆子，也是个有心的人，看到自己缝出的东西后，笑道：“这东西女人用合适……姐儿是要拿它来卖钱的？”

    佳敏知道她的意思，便摇头否定，说：“这东西不可能卖钱！”她解释说，“原料太贵，制作也太繁琐了些——成本降不下来，价钱也就降不下来，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而那些富贵人家的妇人，又不稀罕用这些东西！再说，女人用的东西，怎么去到处吆喝、去推广？总而言之，不会好卖的。”

    那婆子听佳敏的话，想想也是——这位姐儿，也就是因为有刘大户这样的外公，才能弄这些东西使用，别人家里那可是使不起的！于是她也歇了这个念头。

    其实，佳敏若真想用这个赚钱，未必没有办法。只是她不想再大开“金手指”了，当初生产“上等料石”的事，已经让她心生敬畏——她再不敢随便卖弄自己的聪明。

    她不想再弄出许多这个时代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来，生怕会扰乱这个世界本来的历史进程……她现在的研究，只是用来改善自己的生存状况，让自己在日常生活中多少方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