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提前
天总算亮了， 可有些事情不待理清，就扑面而来。 宫女笔直直地站立储秀宫两旁，张沐昏沉沉地看着眼前的周太后。昨晚她从二更时间一直琢磨到清晨破晓，经历了否定、肯定等一系列过程，最终也没能得出个满意的答案。 咽下一个哈欠，在身侧蔡姑姑的指点下，张沐弯腰、抬手，盈盈一福，冲突然而至的太后道了句：“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心里纳闷，天刚朦朦亮，这太后娘娘来这里究竟所谓何事？ 周太后满意一笑，冲着蔡姑姑一阵褒奖“蔡姑姑果然厉害，才几天的功夫就让沐儿行仪得体，恍恍惚有皇家风范。” 蔡琅自是一阵自谦。困意上升，张沐小小地眯着眼睛，眼睛还未闭上，忽听得自己的名字，一阵惊醒，下意识地端起笑容。 “沐儿，哀家本来还担心你训练不足，难以应付几日后的大婚。如今你这样的姿态，想来是多虑了。” 周太后说完此话，极其自然地在宫女搀扶下落座。可张沐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感觉到蔡姑姑拽拉衣袖，她才恍然惊醒，跟着太后落座。 上茶的宫女速度颇快，二人一入座两杯砌好的热茶就摆在桌上。 白玉为底，杯子晶莹剔透，透着漂浮飞舞的茶叶；黑玉勾芡，质感上佳，显出杯子的高贵、典雅。 可张沐却无心欣赏杯子的美态，等到太后品完一口放下杯子后，她立马问出心中的疑惑：“太后娘娘，大婚不是说来年开春吗？怎么几天后就要…？” 她还没理清自己对太子的情感，本以为还有时间，偶尔琢磨琢磨也来得及。可若几日后就大婚，她…那来的时间呢？ 太后挑起眉头，疑惑地看向蔡琅“蔡姑姑，你没告诉主子吗？” 严格说来，张沐并不是蔡琅的主子。但自遴选结束后，张沐一直寄居在储秀宫，蔡琅既是储秀宫的主事姑姑，在太后眼里，张沐这主子的名号落得理所当然。 蔡琅上前一步，回禀太后：“娘娘恕罪，昨晚时辰太晚，主子说不舒服、想睡觉，奴婢就没提。本想今日告知，可…” 太后摇摇头，责怪起蔡琅没及时通知主子。 蔡琅耷拉着头，口中直唤着“是，是，奴婢知道。” 张沐不忍蔡姑姑被责骂，出言劝阻。太后爱屋及乌，因宠爱朱佑樘便给了张沐面子，说完最后一句“日后注意”，也停了骂声。 而后，太后讲起了提前大婚的原因。 一切皆因泰山地震。 昨晚泰山地震，皇帝以为是自己废黜太子的圣旨使天神大怒，触犯了天神的旨意。撕毁圣旨后，钦天监依旧禀报说余震不断，死伤无数。皇帝琢磨良久，决定提前太子的大婚仪式。太后得知后，高兴不已，毕竟皇子成婚意味着成人，而这对太子来说，更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间接意味着他获得直接参与政事的权利。万贵妃得知消息后大哭大闹，可也拗不过“上天”的意思。 太后甚至提出为了削平天神的愤怒，大婚越早越好，皇帝只得赞同。找了钦天监翻阅日历，发现六日后是今年最后一个大吉日子，最宜嫁娶。其它日子不是小凶，就是大凶。 日子一定，皇帝圣旨一盖，婚事时间就定下来。 听完太后所说的原因，张沐怔怔地坐在太后旁边，看着杯里的茶叶梗千变万化，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时间，储秀宫静得很，虽然放了暖炉，但坐久了也有些冷。门窗没关严实，一阵冷风吹入，激得太后打了个寒颤。 旁侧的宫女提醒太后天气转寒，还是回宫为上。 太后点头同意，她走时不忘叮嘱张沐“沐儿，这几日依照规矩，你就在储秀宫学礼仪，不要出宫半步。” 转过头，吩咐蔡姑姑：“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家主子。这几日该添衣服就添衣服，该节食就节食。记住，每日依旧要教主子礼仪，不可荒废。还有…” 太后想了想，道了句“算了，本来还想叮嘱这几日不得让沐儿与太子见面。可哀家那孙子要不是哀家强迫，哪里会主动邀约。这点就不用叮嘱了。” 张沐笼起袖子，遮遮掩掩正要打第二个呵欠，生生哽住了。 －－－－－－－－－－－－－－－－－ 吃完早膳，张沐下意识抬脚出门，这时辰正是她每日去太*书房看书、听课的时间。还未出门，就被蔡姑姑拦下。 “姑娘，你可不能去太*。” 被这一拦，张沐才想起今早太后娘娘说过的话，脸上一红，收回脚，环顾储秀宫四周，讪讪道：“姑姑，我不去哪，只是逛逛走走。” 蔡姑姑跟着一笑，笑容里透着一股狡黠，似乎猜到因猜透张沐的心思而暗自高兴。接着，她冲张沐一翻手，一本蓝底黑字的线装书握在她手上：“姑娘，今天您要把这书读完，奴婢今晚会问问姑娘读完后的感触。” 张沐从蔡琅手中接过此书，细细一看包装虽不精美，但此书名字颇为吸引人《女则》；再粗粗翻阅了几张，大致是“如何当好一个皇后”的内容。 “姑姑，这书是？” 她可不相信，蔡姑姑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将这“培训皇后”的书册明晃晃放在宫里。须知道，如今朝堂诸臣虽暗地里认定太子是未来皇帝，可那龙椅上还是有个皇帝，皇帝的正妻才能称为皇后。她若读此书，保不齐哪天就被“造反”的名号处理了。 蔡琅看透张沐的疑问，拍打两下张沐握书的手“姑娘请放心，这书是皇上批准，恳请太后娘娘带来的。奴婢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私底下将这书给您。要知道这《女则》是大唐长孙皇后所著，民间早已失传，宫中藏着这孤本。” 孤本！张沐心觉奇怪，既然是贤明皇后著写的女子守则，按理当是广为传播，女子争相阅读才是，怎么会失传呢？ “姑姑可否提点一下，这书说的是什么？” “此书说的是皇后如何保持端庄仪态，如何处理后宫一事，如何力劝皇帝雨露均沾。” 原来如此，张沐恍然大悟。此书教的是皇后礼仪，平凡女子不能读，而后宫女子不愿读。想来，皇后这个位置，果然十分地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