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拒绝
倘若一个女子,经过自己这个机遇的,自然都通晓一些人情世故,不说十分,至少也懂个七分。张沐方才虚虚一瞟,见着朱佑樘听见第一句的喜色在听最后一句后消失殆尽,如今挂在脸上的苦笑乃是由几分怨愤的虚笑,立刻明白自己最后一句似乎有些不称此人的心意。 此刻若来一场沉默,倒有些不合时宜了,于是她马上堆起一张笑脸,讪讪道:“只是一说,只是一说。若你坚持,我也无碍,出宫也行。” 朱佑樘沉默良久,眼中神色已出于莫测了。半晌,才淡淡地对张沐道:“我原本…就…不该期望过高。本以为你说这话出自真心,却不想你由始至终都因那一句誓言待在这里。” 他苦苦一笑,笼着张沐的手也放了下来,嘴里轻声低喃几句。 那声音颇小,张沐听不清楚,只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貌似伤到太子。左思右想,却想不通这“伤”究竟是什么。 好半晌回忆后,她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呃,昨晚太子似乎说了句“我爱你”,真情实意,今日却换来她这样的回答,诚然,诚然该生气的。 锦黄色的袍子在眼前闪过,刚刚还坐在旁侧搂着她的人,已坐回书案后的椅子。张沐搓了搓手,觉得空气里徒弟弥漫着一股冷清入心的寒意。 朱佑樘轻飘飘瞟眼看了张沐一眼,瞧不出悲也瞧不出喜,只是淡淡地将最终的结论告知于她:“你既然愿意呆在宫中,那就依你所愿,但要约定今日回去后,一周之内,不许出储秀宫半步。若有人来宫中探你,无论何人包括我在内也要以生病为由,拒绝见人。”他盯着张沐,眸子里一派汹涌澎湃,一字一句地说“你这样守约的人,我应该可以完全相信的,对吧?” 张沐心里一抽,愣了半刻,才僵硬地点了下头。 -------------- 从太*回储秀宫的那日早晨起,张沐就过起了“隐士”的生活,关在房内,只有蔡姑姑替她送食。因她以不适为由拒客,饮食之物也多是粥汤之类,过得甚是凄凉。 这困境倒难不倒张沐,唯一让她郁闷的便是四日下来,无一人探访。换句话说,她这厢演戏演的淋漓尽致,却是独角的滑稽戏,无一位互动的观众。 蔡琅瞧着不忍心,劝着张沐在储秀宫内溜达溜达。储秀宫有几位宫女把风,若是有哪位来访,临时通风报信一下也是可以的。张沐听得蔡姑姑一溜一溜的意见,觉得不错,掀了被单,推了房门,在储秀宫小小地行走一番。 一日下来果然没事,张沐的胆子也大了,第二日也照葫芦画瓢继续咋宫里溜达。 …她却忘了…宫里有种人叫做眼线… 依旧是淡黄色的锦袍,修长的男子左手提着一木质食篮,笑嘻嘻地站在储秀宫的后花园处。张沐抚了抚额头,状似纤弱地哀了句“哎呦”,绕过那人正要奔向房内。 还未走几步,就被那人拦住。若他用手拦,张沐还可抵挡几下,但他却反问了句她最想知道的事情,生生地止住了张沐的步伐。 “张沐,你不想知道皇兄如今的境况吗?” 蔡姑姑自打那日在自己面前xiele口风后,对废太子一事万分保密。困在这储秀宫内,出不得,问不得,如今已六日过去了,也不知这场风波是否过去。 张沐记得初见朱佑樘时,他在洞内曾低语“父皇有心罢黜他。”当日以为是昏睡之语,却不想居然是事实。她瞟了眼前面的朱佑杬,如果传闻没错,若朱佑樘被废,他四皇子就会是继任的太子。 自古立太子除了立长这一条外,还有一条即是立贵。宫里最贵的万贵妃膝下无子,若朱佑樘被废,四皇子作为宸妃的儿子,又是其它皇子中最长的,自是太子人选。 这样尊贵的人物,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朱佑杬看着张沐眼睛上转下转,左转右转,心知她在打着主意,也不多语。只摇了摇手中的食盒“不请我坐一坐?” 旁侧的蔡琅推了推张沐,见主子没什么反应,恭敬地回了句“皇子,请跟奴婢来。”领着朱佑杬走向正堂。 那朱佑杬走时,回过头,拎了拎手中的食盒,冲张沐揶揄一笑。 书里面有一句叫做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张沐瞅着四皇子的背影,又特意看了看那木盒,觉得这句话当真不错。她千躲万躲,却没想到储秀宫内某不知名的宫女大开方便之门,她连心里防线都没筑好,那人就来了…
---------- 摆下椅子,沏上茶叶,点上幽幽的香炉, 蔡姑姑在张沐渴望的眼神中毅然离场,走时,还不忘关上木门。 储秀宫安静的很,张沐听见对面朱佑杬点打桌面的声音,这一点他倒是很像孙公公,拿起一样东西都能打得欢快。 “四皇子,您还未说太子如今怎样?”张沐率先打破沉默。 “你把盒子里的东西吃了,我就告诉你。” 听着那冷清清的语气,张沐的手颤颤巍巍地打开木盒,本以为是什么惊世骇俗的食物,比如说蝎子、蚂蚁之流的,却不想盒子里放着一青花瓷龙雕碗,上头堆着一碗硕大的…地三鲜。 朱佑杬怏怏地打了个哈欠道:“师傅今早罚我做了这东西,还点名道姓要我亲自送来。” 孙公公素来爱整人,自己与他只呆了一月,就被折腾得精疲力竭。这人是公公的师傅,想毕可见的人生中充斥着公公的恶作剧。张沐这番想后,觉得朱佑杬其实也挺可怜的。 她拿起食盒中配好的银筷,捻起一块土豆,也许是这几日清汤寡水吃的人神神叨叨的,她居然觉得这土豆算得上宫中一绝。 饮食男女,人之所大欲。这一点,孔夫子总算没错。 三下两下吃完口里的土豆,张沐本想要再夹一块,想了想,手上的筷子还是放下了。 “怎么不吃了?” “四皇子,我吃饱了。您还是告诉我太*的事情罢。” 一块土豆下肚,自然是不能填饱肚子。可是想起离开那日太子奇异的表情,张沐觉得胃里沉甸甸的,宛若被铁锁缠绕住一样,即便面前摆着美味动人的土豆,她还是吃不下。 “父皇昨日下旨,皇兄不得离太*一步,形同幽禁。如今看来废太子誓在必行。” 张沐手一紧,心里怦怦直跳。这消息还未消化,朱佑杬紧接着道:“你不如与我合作,共同扳倒皇兄。” 乓当,手侧的茶杯翻倒,茶水撒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