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贵女无嫡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七章 示好

第二十七章 示好

    “因为,”郭荃认真地,一字一字地说:“我看得起你。”

    乞丐摇头失笑,喃喃自语,“真是个奇怪的女郎。”

    “你也是个奇怪的人。”郭荃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大街上人来人往,谁也没注意他们,“你沦落至此,还不肯就这样做了乞丐,你不是一直在寻找机会吗,此时机会摆在你面前,又不敢上前。你在怕什么?怕我有所图谋还是怕自己没有才华?”

    乞丐被郭荃的话激怒,他从他手上夺过那片金叶子。

    “敝姓陈,单名一个都字,女郎今日看得起之恩,陈都改日一定报还!”

    他在看得起三字上加重了语气。

    “好。我等着。”郭荃随他站起身来,脸带笑意。

    陈都,总是有一个人要助你,你也总是要为回报这机会结草衔环,今日我郭荃占了先机,我不为别的,只等着你来报恩。

    想到这里,郭荃脸上的笑由热转冷,天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来往往。人与人之间,不就是利益的相互交换么,对瑾,她挟之以利;对郭世充,她诱之以利;对眼前的人,她堂而皇之要利。

    前世她还有期盼,希望谁能记得某时之情份,结果个个都做了利益的奴,今世她不与人讲情,只讲利益。

    如今郭世充正在人生的转折点,他一路下来,也得益于这个叫陈都的人。今世,她郭荃倒成为一个命运的推手,做了促成这一切的人。

    她没有自负到以为自己能掌控命运,她时刻明白,她只是占了先机。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他们面前缓缓驶过,马车里,公子瑾目不转睛地看着与乞丐站在一处,一脸笑意变幻的郭荃。

    这个女子的心思,真真复杂,她不过是初回京都,年届十五,看她的神情,竟能看到一份运筹帷幄的气度。

    当然,还有一份不能宣之于口的愤怒。

    她,冷漠、淡漠、落寞,她,究竟想干什么……

    一个姑子凑到专注地看风景的少年身边,“瑾哥哥,你在看什么?”

    “没有什么,”公子瑾将帘子放下,脸有倦容,“玥,我今日太乏了,回去之后得好好歇着。”

    南宫玥眨眨眼,她密密长长的睫毛像蒲扇,“瑾哥哥,我还没累呢。”

    公子瑾伸出手揉揉她乌黑的漆发,“你忘了我出门前练了两个时辰的骑射?”

    南宫玥有些不满,嘟囔道:“知道今日要带我出门,还练那么久的骑射,一个一个都是这样,骑马射箭有上街好玩吗?”她不是真要问他,只是不满罢了。

    公子瑾收回手,轻揉着额两侧,“要是母亲准许你日日上街,瑾哥哥每日都可以陪你。”

    “真的?”南宫玥笑起来,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想要他再肯定一遍。

    “真的。”公子瑾软声答道。

    南宫玥开心地抱住他,只是那么一会儿,她又愁起来了,“可是阿娘一定不会应允的。”她控诉道:“每日都要练弦琴,还要作画写字。”

    “作为男儿,要日日练习骑射,作为姑子,要日日练字画琴。”公子瑾闭上眼,缓缓告诉她:“父亲安邦定国,母亲掌管府中所有事物,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可是瑜哥哥什么都不用做。”

    公子瑾勾起一侧嘴角,拿手指轻轻戳着南宫玥嫩滑的脸蛋,“母亲最疼瑜弟。”

    “可是瑾哥哥比瑜哥哥好,对我好,骑射也好。”

    公子瑾将食指放在她嘴边,嘘了一声,“这话可不能让母亲听到了,瑜弟是你的同母兄长,你要敬他爱他。”

    公子瑾睁开眼,笑道:“母亲其实也疼玥妹啊,有空多在母亲身边侍候,母亲高兴了,就会允许你时常出府游玩。”

    “嗯!”南宫玥笑着点头,手抚摸着身旁的锦盒,“所以我给母亲带了好吃的好玩的。”

    马车驶入齐王府邸,公子瑾先下了马车,目送着南宫玥转入另一条府道,他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他吩咐左右要歇息,谁都不能来打扰。

    侍卫关上门,在门口把守。

    公子瑾并没有躺下,他换了一身衣裳,从暗门出了房。翻过院子的后墙就是齐府的后巷。哑巴车夫早已等在那里,公子瑾上了乌蓬马车。

    马车驶到城西,进了无名小院。

    半个时辰之后,公子瑾上了乌蓬马车,他吩咐车夫:“去一趟城南。”

    城南布衣巷,便是郭荃母女租住的院落所在,车夫在布衣巷口将乌蓬马车停下。

    此时,郭荃刚回到家不久,李氏日夜做绣活儿,累着了眼,她好不容易劝她去歇一会儿,她拿起针线,准备继续做下去,有人拍院门,她见李氏已入睡,发出细细的鼾声,便轻手轻脚地关了房门。

    门口是一个稚童,他手上攥着半块点心,嘴角还有没抹干净的碎渣,他一见郭荃就嚷嚷:“有个公子在巷口,让你过去!”

    郭荃赶忙捂住他的嘴,生怕吵醒了李氏。

    知道她住在此地,又会亲自来找她的公子,除了瑾还有谁。

    他又来找自己做什么?查她的身世来历,没有任何意义,至今牵扯她们的就是狩猎时公子瑜的事,这件事,在前世根本没有掀起任何波澜,齐王将此事封锁得很好,坊间都没有流传过。没有对公子瑾公子瑜造成任何影响,过了这些日子,这件事也许已经结束了。

    想着想着,郭荃走到了乌蓬马车前。

    车夫看见郭荃过来,拿了个矮凳放在车下,马车车辕高,一个姑子要上马车,不用矮凳垫脚多少有些不雅。

    如上次一样,郭荃上了马车,她没有行礼,没有先开口,也没有正眼看他,她只是盯着自己的双手。

    在他面前,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

    公子瑾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红漆木盒,深色的红漆泛着柔和的光泽,盖子上雕刻着一朵绽放的牡丹,他没有上次的嘲讽、敌意,他心情不错,将盖子揭开,对郭荃说:“这是牡丹饼,你尝尝,滋味甚好。”

    方才他遣去唤她的稚童,手上捏着的点心就是牡丹饼。

    郭荃抬头看他,他们之间至今没有分食这份交情。

    公子瑾见郭荃的眼中满是戒备,也没有要拿饼的意思,他将盖子盖上,说:“放心,无毒,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上吧。”

    郭荃冷冷拒绝,“瑾公子何必这样待阿荃,阿荃不敢要,也不会要。”

    见郭荃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公子瑾认真地说:“今日我可是专程来谢你的。”

    郭荃谨慎地望着他黝黑清澈的眸子,“公子此话从何说起?”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一笑,“郭氏阿荃,不愧是大将军李敬的后人。要是你为男儿,定是奇将才。”

    他盯视了她这些日子,她做过些什么,他应该全都知晓。

    他将她封为奇将才,若以兵法而论,狩猎之事,虚虚实实;相士之事,无中生有,借刀杀人……

    郭荃等着他说下去,他只是这样看着她,那眸子里,散发出一抹热切的光芒,他缓缓地道:“有之所始,以无为本。将欲全有,必反於无也。郭氏阿荃,你竟然悟之甚深。”

    悟之甚深?郭荃哧笑出来,她不懂兵法,也不可能是个将才,她只是个可怜的妇人,凭着那些不堪的记忆,占了先机而已。

    从来都知道他是个聪慧的人,如今,他能悟到,能学了去,是他的天赋,他的造化。

    与她何干!

    公子瑜显然有些高兴,他挑起眉毛,“狩猎时在瑜弟身上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从今日开始,我不会再让人盯视你。”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不再顾虑她的要挟,他也不会在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郭荃瞪着他,语气藏着郁怒,“公子瑾既然说了这话,就麻烦你管好你手下的人,阿荃没有出卖公子,也请公子不要让你手下的人生了误会。”

    公子瑾想了想,问:“你说的是与相士有关的事?”他嘿嘿一笑道:“此事我也是方才知道,放心吧,郭氏阿荃,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郭荃听他说完,站起身来,公子瑾忙拦住她。

    “你便要走么?”

    郭荃侧头,等他说话,半响,他问:“你真的想回到你父亲身边么?”

    郭荃看进他的眼里,他是真诚相问。

    郭荃冷着脸,沉沉地道:“干卿何事?”

    干卿何事?扔下这句话,她跳下马车而去。

    他的示好,她不会理会,他们,不可能有分食这份交情。等到下一个合适的机会时,她依旧会见招拆招,她会让他节节挫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