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为你做主
不一会儿，来了两个主事摸样的人，少年认得他们，开心地奔过去，叫道：“左仆射！右仆射！” 郭荃打眼一看，他所唤的左仆射，便是那日在烟雨楼前为自己解围的人，此时他不再是宽袍广袖，而是铠甲束脚，一身戎装，英武得很。 右仆射扶着公子瑜上马，与他同在一匹马上坐定，对袁仆射说：“带上这位女郎！” 袁仆射看过来，四目相对，郭荃在他眼中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未找到，他的脸色如这夜色一般，深沉沉的。 “委屈女郎，与某共乘一匹马。” 他没有说认得她，她便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早已有人先折回告禀，他们这些人驰骋一会儿之后，前方来了人马迎接。原野的今夜真是热闹啊，火把有如繁星。 公子瑜对着迎上来的人马欢快地喊了一声“大哥！” 现在的他不吵不闹，也不饿不怕了。 迎上来的人便是公子瑾，着一身明光铠甲，黑色的披风迎风飘舞。 他的马盘旋在公子瑜身旁，问询他的情况，公子瑜比划着回答着什么，然后朝郭荃指过来，公子瑾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来。 郭荃有些慌张，下意识地垂眼，躲过了他的目光。 人马启程回营，走了大约半刻钟。 下马后，郭荃被带入一个营帐内，“女郎在此稍后。”袁仆射丢下这句话，大踏步地走出去。 齐王营地的人来去匆匆，气氛有些许紧张。郭荃所在的营帐特别小，一览无余，只是门口有两个守卫的兵士。 她安静地站在原处，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有人过来传唤她，“女郎，齐王殿下有请。” 她随着一位婢女走向主帐。 远远地，便听见帐内传来阵阵笑声，几个人正走出来，她看到了两位公子及侍从，赶紧垂首，随婢女驻步让路。 公子瑜看见她站在那里，连忙蹦跳着奔过来，在她面前时，想起什么，换了一副斯文模样，作个揖道：“jiejie，你救了我，我已向父亲请求，好好赏你，你先想好要什么罢！” 郭荃虽垂着头，却感觉到公子瑾传来的目光，她没有说话，表现出一副恭谨卑怯的样子，直到他们几人离开。 婢女说：“女郎在此等候片刻。”她先对守帐说了几句话，然后守帐的将士入帐禀告。不一会儿，出来说：“把人带进去吧。” 郭荃进得帐内，未敢抬头，盈盈一福，“郭氏阿荃见过齐王殿下。” 她眼角瞥见婢女得了指示，碎步退出主帐。 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你是郭氏阿荃？抬起头来。” 郭荃定了定，抬头看过去。 天下人只知道齐王的两位公子俊美，郭荃凭借齐王现在的样貌猜测他年轻时的模样……绝对是个美男子无疑。 现时的人都喜欢阴柔之美，男子的颜最好如花一般娇，粉一般嫩，所以现时的男子都很少蓄须，大都颜面光洁，爱着粉。齐王长须髯，浓眉斜飞，显得阳刚十足，一点也不符合现时的审美。要知道，往上数三代，在开国之初，那时的美男子可都是有着美须髯的。 他站起身，走到郭荃面前站定，“郭氏阿荃，将你救公子瑜的事从头讲一遍。” “是。”郭荃顿了顿，说：“事情得从头说起，我与母亲十年未曾回京都，此次回来便是寻生父，生父已另娶，继母容不得阿荃母女，无处落脚，便想起有个远房亲戚住在山间，母亲遭了继母毒打，身上有伤，不能亲自过来——我在山间迷了路，不小心失足滚下山坡，碰到公子瑜，阿荃起先以为是……死人，但是感觉他身子是热的，也还有鼻息，便唤醒了他……” 齐王打量着她，捻须长思，郭荃垂首恭顺静候，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齐王命道：“今日之事，休对外人提起。” “是。” “你想要什么赏赐？” “郭荃惶恐，不敢要赏。” 虽然，虽然很想要，却不能脱口就出，那样，太显得自己救人有预谋了。 齐王大笑了两声，想起她刚才说的话，问道：“郭氏阿荃，家住何处，可是京都人氏？” “是。现在无家，父亲休了阿娘，娶了新妇，新妇容不得郭荃母女。” “可需本王为你做主？” “郭荃心中怨恨，前几日本想趁皇上出城狩猎之时拦轿鸣冤，岂料继母使人将我们母女毒打一顿，若是殿下能为小女做主，实在是感激不尽！”说至动容，郭荃跪了下来。 他主动说要为她做主，她要的，便是他为她做主。 郭荃激动得有些发抖。 齐王沉默了一阵，“既然你不想要赏，本王就卖你个人情，给你机会向皇上鸣冤。” 向皇上鸣冤？郭荃没想到他会说这一番话，愣了一下，刚才她是那么说过，可——并不是真想那么做…… 事已至此，还是道谢，“郭荃谢殿下！” 齐王点点头，吩咐道：“你今日便在营地住下，明日本王为你安排。” 齐王交代婢女给郭荃安排住处，郭荃被带到婢女营帐，因她们要轮流值守，所以有地方空出给她。 “夜深了，女郎累了一日赶紧躺下歇息吧。”这个婢女叫阿环，笑起来甜甜的。安顿好郭荃，她便出帐去了。 郭荃合衣而卧，远处传来兵士饮酒的声音。 这一日过的……真是，她这才有点回过神来，发现手心都是汗，赶紧在衣服上蹭了蹭。 一日的奔波、紧张，本来很累，躺了一会儿之后，却渐渐清醒起来。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 其实在前世，为她们母女做主的就是齐王，为何今日齐王把这件事推给新皇？是因为父亲还未发迹吗？ 她翻了个身。 皇上……上辈子她未见过，只是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比如，借狩猎之名游山玩水，终日迷恋床弟之事，等等，那都是传来传去的，有几分可信度？ 这些人的结局，她可是都知道。 胡思乱想了一阵，远处的酒声早已听不见，巡夜的兵士走过，在帐子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第二日，便真的有人带她去见皇上。 郭荃有点狼狈，她不畏皇权，只是自己未曾沐浴换裳。 到地点后发现，原来并不是私下觐见。这里，狩猎的队伍排列整齐，皇上应该才安排过今日的狩猎之事。她望了一眼，公子瑾与公子瑜早已在马上坐定，随从则牵着马等待出发的命令。 她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碎步走向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