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少年
“三婶儿你是遇着什么好事了吧。”拿了几粒豆子放进嘴里，嘎嘣嘎嘣边嚼着，张琳边笑嘻嘻的问了句，说完，还凑了过去，眼睛亮亮的看着刘氏的脸，看了一眼，伸手调皮的点了点她的脸颊。“婶儿，瞧着精神好多了哩，红光满面的，比上午那会儿显年轻多了，好看多了。遇着甚好事了？让婶儿这么高兴。”顿了顿又说。“这豆子炒的都比前两日的要好的多，火候把的正正好，又香又脆的。” 刘氏正抓了一小把豆子放嘴里嚼，才刚嚼了不到二下，就听到了张琳的这一长窜话儿，着实给吓着了，舌头被狠狠的咬了一下，她啊了一声，忙捂住了嘴，深深的吸了口气，脸皱成了一朵菊|花模样，眼神搁在张琳的脸上，像是见着了什么鬼神般。 “嘿嘿、”张琳对上刘氏的眼睛，傻呵呵的笑了笑。“婶儿，咬着舌头了？疼不疼啊？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事儿，把你给欢喜成这模样了。” “你这孩子。”好不容易缓过了劲，疼痛减轻了不少，刘氏松了手，喝了口水，在张琳的额头上拍了一下。“这张嘴呀，是越来越厉害了，说话越来越没边了，什么叫有什么好事儿把我给欢喜的，我是让你的话给吓着的。” “哪有。”张琳眨了眨眼睛，特无辜的接道。“婶儿，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不信，你自个照照呗，你这会儿的精神比上午那会儿可要好多了。肯定是遇着什么欢喜的事了。”说着，撇了撇嘴。“婶儿有高兴的事不告诉我，也让我听听，也欢喜欢喜呀。” 刘氏想起中午那会儿。自家男人跟她说的那几句话，脸上不由自主的又有了笑，眼睛神采了不少。 “看吧看吧。”张琳瞧见了，赶紧嚷嚷了，伸着手指点了点刘氏的脸。“婶儿，你看看你自个儿，现在笑成什么模样了、快说，到底是遇着什么样的好事儿了，让你欢喜成这模样了，婶儿你就告诉我呀。我也想知道。回头让我爹也听听。也欢喜欢喜。” “也没什么。”刘氏喜滋滋的看着张琳。“就是你三叔说，让我别cao心孩子的事儿，再等两年。万一真没有，就打算卖个小孩儿，打小养着，长大了自然也就亲厚了，等我们老了就没什么可担忧了。” 上午那会儿，张琳见刘氏的模样，就多少心里有了些猜测，现在听着她的这话，她立即听出了里头的几层深意了，当然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刘氏高兴的原因了。 “哈哈。”暂时收起心里的思索，张琳乐哈哈的笑了起来，扑进了刘氏的怀里，仰着脸看着她，表情带着调侃味儿。“三婶儿我三叔是不是特好呀，全天下的男人都没有他好对不对？你是不是觉的特别的幸福呀？能嫁给我三叔。” 反正，她就是觉的，她家的三叔和她爹都是这天下顶顶顶的好男人，估计着，连皇帝都没有他俩好呢，当然，师傅也是顶顶顶的好男人，不知道以后，她的男人会是一个什么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问题，张琳就觉的有点点说不清的小忧桑了。 如果能不嫁人就好了，一辈子就这样过的，其实真的挺好的。 刘氏倒是很坦然的接受了张琳的调侃，难得的正经的说道。“能嫁给你三叔，是我这辈子呀，最大的福分了。” 她搂着张琳的肩膀，把她整个人往怀里带了带，目光看着火盆里燃烧的正旺的炭火，思绪有些微微的恍神了。 两个人都陷进了一种莫名的微妙情绪里，一时之间屋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过了好久，刘氏回过神来，她的目光落在了怀里的张琳身上，看着她黑黑的柔软头发，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脸上有着一种特有的母性慈祥。“囡囡呀……” 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可一开口，又不知道从哪说起，总觉的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启口。 “嗯。”张琳懒懒的应了声，是个鼻童，有种在撒娇的意味儿，特容易让人心坎发软。 这气氛这环境，太安逸静谧了，温度刚刚好，暖呼呼的，困虫一个没注意就过来偷袭了，还是一击就中，她有些想睡觉了。 刘氏轻轻的笑了，拍了拍张琳的背。“想睡了？去床上躺会儿。” 她刚刚是怎么了，竟然想问问，囡囡想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一辈子，竟然想跟她说说，这嫁人呐，不能只看表面，还得……还得看看内在，表面的东西都是虚的，内在才是实的。 就像……就像强子，经历了事情才能会知道，她能嫁一个这样的男人，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 还是早了些，这些话儿还不能对囡囡些，现在还早了些，再搁搁，再搁了一两年的就能说了。 “不了，我怕睡过头了。”张琳打了个哈欠，起了身，看向窗户口。“婶儿，这天也不早了，我就回了，差不多也该弄晚饭了。” 刘氏听着，点了点头。“也成，把衣服穿上。” “嗯。”张琳穿好了衣服，对着刘氏笑了笑。“婶儿那我回了。” “嗯，走慢点儿，不着急的。”刘氏送着她出了院子，看着她慢悠悠的消失在自个的视线内，这才拢了拢手转身进了屋。 张强老远就看见他家的小侄女埋着小脑袋，慢慢的在路上走着，跟个小老头似的，他正想着，这样埋头走路撞着树什么的怎么是好，没成想，这念头刚起，就看见小侄女不知道被什么绊着了，整个人摔倒在地，因穿着有些过厚了，那模样看起来。有点逗人，他想笑又想叹气，几个大步窜了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多大的人了。怎么走路还这么不小心。” “三叔。”张琳脸有些微微的红，声音小小的喊了句。 “嗯。认真点走路，别埋着头。”轻轻的拍掉侄女身上的泥土叶子，张强淡淡的说了声。 张琳点头听着。“好。三叔回家勒？” “嗯。天冷，别站着了，赶紧回去。”有风吹来，刮着脸，有些微微的疼，张强轻轻的推了推侄女的背。 “好。三叔我回了。”张琳咧嘴笑了笑，没有再东想西想。认真的走路。脚步也加快了些。 张强看着侄女的背影。冷不丁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养个姑娘，其实也很好。 “爹，麦子哥谷子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未进屋，张琳就脆生生的喊了。 麦子听着了，最先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门。“囡囡回来了，快进来，近傍晚了，这风都大了些。” “你麦子哥刚还在念叨着，你再不回来，他就要去三婶家一趟了，把你接回来。”谷子见他俩进了屋，笑着说了句。 张全抬头看了看闺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椅子边。“这有茶，刚好能喝，过来喝一口。” “爹，刚三婶儿跟我说起，再过两年如果还是没有孩子，他们就去卖个孩子来，打小养着。”喝了口茶，坐到了爹的身边，张琳把事儿简单的说了说，说完，她问。“爹，刚三叔在这里，是不是也说了这事儿呀？” “嗯。”张全应了声，过了会，又说。“这法子也成。” 这些年为了孩子的事，已经闹的够呛了，这法子，算是最好的一个法子了。 张琳嘻嘻的笑了。“我也觉的挺好的。 就怕大伯娘闲着没事又开始乱搅和了，她算是知道大伯娘的心思，还真真是……有点可耻了。 想到这，张琳偷偷的看了看爹。 不知道爹和三叔知不知道大伯娘的心思，应该是多少知道些的吧？她也不好开口问…… 算了，反正她已经知道了，警惕着大伯娘就好了。 没几天就到了二十四，因着之前都有通知的，大伙也知道这一天，张家要干什么，有些关系好的，就早早的过来帮忙了。 二十四这天，天气很难得的好，出了太阳，虽然还是有风，吹刮着很冷，可这亮晶晶的太阳呀，怎么看怎么让人欢喜，连心情都不由自主的跟着明郎了好多好多。 刚辰时，张琳正猜想着，大姨一家什么时候来时，就听见有人在讨论了。 “哇，这是张家的什么亲戚呀，瞧着一车两车，整整两个大牛车的物件儿呀，这年得过的多丰富呢。” “这马车瞧着可真气派，头一回见着哩。” “这应该就是张全那已经死了多年的媳妇娘家人吧，好像是季荷花的亲jiejie，在镇上开了好大一个酒楼，难怪这么有钱。” “也难怪张全一直不愿意再娶，他那死了多年的媳妇还有这么一个强力娘家，又这么关照他，换谁都不愿意没了这样的好亲戚呀，瞧着每回进镇，哪一回不是空手去满载而归的。” “说什么呢，嘴上积点德成不成，你以为人家阿全跟你一样是钻钱眼里的。” …………………… 听着后面的两句话，张琳皱了皱眉，心里不高兴了。 还真是，众生百态，什么样的人都有。 “囡囡。”季杏花刚下马车，一眼就看见了穿着一身红通喜庆的侄女儿，话还未开口，脸上已经有了大大的笑容，连声音都带着笑。 听着大姨的喊声，张琳收好自己的小情绪，忙咧嘴乐呵呵的走了过去。“大姨，大姨夫，表哥，表弟。” “大姐你们来啦，快进来坐。”刘氏尾随了过去，眼睛看着那两大牛车的东西，笑的都快看不见眼睛了，嘴里却说着。“大姐每回都这么客气，快进屋快进屋。”走了几步，看见了走过来的张玉，便说了句。“小妹呀，你去泡茶招呼大姐他们，我去看看那些物儿，得找个屋子把东西搬进去放着，今天人多乱着呢。” 张玉一听这话。有点不太舒服了。“三嫂，这事让麦子和谷子去就成了，我还得去园子里摘菜呢，忙着呢。你还是继续招呼着大姐他们，可别慢着了哪儿。”说罢，也不给刘氏留说话的份儿，就转身大步走了。 刘氏站在原地，看着张玉的背影，气有些牙痒痒了。这丫头…… 末了，又赶紧的进了厨房，可不能慢了大姐他们一家子。 “大姐，姐夫。”张全进了屋，笑着喊了声。 季杏花正在拉着张琳说话。听着这声音。忙抬了头。笑呵呵的说。“三弟你来了，正好，小草小树也没什么事儿。还有那两个小丫头，我特意带过来的，让她们过来帮忙，手脚都利索的紧，办事儿也干净利落，你可不能阻止呀。这么好的日子，这酒席得热热闹闹的办起来，我家囡囡呀，有两个哥哥了。”以后嫁了人，到了夫家。腰杆儿就能挺的更直硬了。 她这一辈子里，最最遗憾的就是她小妹…… 每每一想着，她这心呐，就疼的紧。 如今她的日子是越过越好，越过越顺畅舒心了，可她最疼爱的小妹…… “是大姐想的周到。”看着季杏花的表情，张全一瞬间就知道她在想谁了，这心，突然的就空了，也疼了起来。 昨个晚上他去看了荷花，跟她细叨了许多话，可这会儿，他又想去看看她了，觉的，又有好多话想跟她细叨细叨，等完了这酒席，傍晚再去一趟。 “真热闹，人来的很齐。”温庆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张琳在旁边脆声声的说。“全村的人都过来了，肯定热闹了。哈哈，大姨，你看，那个大哥哥，你看……” 季杏花看了两眼，立即就看明白了。“看着人还不错。” “我看见了，小姑脸红了，大姨你看你快看。”张琳乐呵呵的笑着，一脸的调皮样。 季杏花捏了捏她的脸。“调皮。” 正这时，刘氏端着茶走了过来。“大姐大姐夫，喝杯热茶。” 放了茶，刘氏也没出屋，很自然的坐到了季杏花的身边，拉起一个话题就开始聊。 温庆和张全两个人相看了一眼，走出了屋子。 “亲家今个儿不过来？”聊了好一会，季杏花突然问了一句。 刘氏听着，愣了愣，而后，连忙答道。“会的，我娘一会就过来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不过来呢。” “大姐过来的可真早呢，我刚还想着，大姐一家什么时候过来呢。”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只见，李氏牵着她的女儿张婉就这样直直的走了进来，连个门都没有敲。 季杏花看见来人，脸上的笑收敛了几分，客套的说道。“大嫂好。” “呵呵，大姐这是我闺女婉儿，婉儿，快叫大姨。”李氏拉了拉身边的张婉。 张婉睁圆着眼睛看着季杏花，看了一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大姨好。” “这孩子长的可真标致。”季杏花仍客套的笑着，说着客套的话。 李氏的眼睛却是亮了起来，声音也兴奋了几分。“大姐不是我夸，我家闺女呀，可是这十里八村长的最最最标致的，性子又好，针线活儿也是顶尖的。” “大嫂你的脸热不热呀。”刘氏听着不舒服了，颇为阴阳怪气的刺了一句。 张琳有种无力扶额的冲动。 大伯娘心里想什么，她是清楚的…… 真无语了。 李氏直接无视了这话，左右看了一圈，很直接的来了一句。“大姐你家大儿今个儿没来？” 张琳忍不住看了一眼大伯娘，默默的垂了眼。 大伯娘今天的脑子是不是忘记带出门了，能不能别这么脑残啊！ “来了，在别屋里帮着忙事儿呢。”季杏花面不改色的笑着淡淡应了应。 李氏一听，哎了一声。“这，大少爷怎么能干粗活呢，囡囡你爹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大少爷干活儿，今个儿大姐一家可是客，不能太随便了。赶紧把他喊进来，这天怪冷的，可别冻着了。” “大嫂你完全想多了。”刘氏立即接了话。“一家人可没你说的那么多的生分想法。” 李氏狠狠的瞪了一眼刘氏，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听见季杏花问。“刚不是说姨奶就过来了吗？怎么这会儿还没来？大嫂亲家没跟你一起过来？” “啊？”话题跳的太快，李氏显然有些没有接上，过了小一会，她才呵呵的笑了笑。“来了。我过来的时候，我娘一起过来了的，估计是在外面，或者是另一个屋里坐着呢。” “喔，在哪个屋？我得过去看看。”说着，季杏花站起身。 李氏有些着急了，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季杏花站起身朝着屋门口走。 刘氏快了几步，先出了屋。去了另一个屋。推开门一看。果然，张氏正四平八稳的坐着，端着茶烤着火呢。屋门被打开了，她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给出。刘氏看了一眼，向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对着不远处的季杏花笑了笑。“大姐，娘在这屋坐着呢。” 季杏花牵着张琳的手，缓缓慢慢的走了过来，进了屋，看到张氏，原地站了一会。才淡淡的出声。“亲家好。”说完，她拉着张琳坐了下来。 这时，张氏才有了一点点反应，看了一眼季杏花，也没个笑脸什么的，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奶奶。”张琳略有些尴尬了。 “娘。大姐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张氏没个反应。 刘氏对着季杏花干干的笑了笑。“我娘她病过一场，好了后，性子就有些冷了。” 季杏花眼睛看着张氏，看着她，目光特别的复杂特别的深。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冷。 刘氏看着张琳，张琳看着刘氏，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正在这时，屋门被敲响了，张玉的声音传了过来。“囡囡，院子外来了个少年，说是找你的，十四五岁的模样儿。” 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 张琳纳了闷了。她就认识两个少年，就是谷子哥和麦子哥，这少年会是谁？ “怎么回事？”季杏花从情绪回过神来，看着张琳问。 囡囡现在也不算小了，这少年……是怎么个情况。 “我也不知道。”张琳呆呆的说了句。“大姨，我们出去看看吗？”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说不清楚。 “嗯。”季杏花起了身，牵着张琳的手，转身时，看了一眼张氏，却没有说什么，直接出了屋。 刘氏尾随了出屋。 在她们离开后，呆呆的张氏有了些反应，她看着屋门，过了好久，深深的叹了口气，而后，继续呆呆的坐着。 “那少年……”见张琳出来，张玉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怪。 张琳更加的奇怪了。“小姑，你想说什么？” “那少年……”张玉又说了遍，可顿了一会，还是没有往下接话，只莫名其妙的留了句。“你们看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听着这话，连季杏花的脚步，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一分。 正奇怪着，怎么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些，感情都围到院门口来了。 看着这满满一堆的人，张琳在心里嘀咕着，越发好奇那少年到底是个什么人了，怎么能引出这么轰动的效果来，虽然，村子里是有点屁大的事儿都能闹出轰动的反应。 “这……”刘氏呆住了。 难不成，这是一个比大姐一家还要贵客的客人？囡囡什么时候认识的？ 瞧着围成一堆的模样，想挤都挤不进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连个讨论声都没有？这么的安静？ “看不到人呀。”张琳一脸无奈的看着小姑。 都没有人讨论，她听不到声音，就猜不出那少年到底是谁了，弄的她也心痒痒了，特别好奇。 “呃……”张玉显然也呆住了。她就进去了那么一会儿，怎么出来就成了这局面了？ “大伙儿让一让，别围着堵着了，都让一让，这人是来找我们家囡囡的。”反应过来的刘氏，很霸气的直接开口了，说的特直白。 几乎是一瞬间，就好像原来是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可突然的，就有无数的灯光亮了起来，那感觉呀…… 张琳就有种想转身走的冲动了。这目光……怎么有点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闹的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