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道歉
不远处慕藉仰头望天，好似根本没他什么事儿，别着手，阔步走了。梁伦干笑着看了看颜诺，追步跟上。 素素憋着笑，对颜诺伸出手掌。 颜诺默契地和她击掌庆祝，“走吧，咱家该开宴了。” “我五只饺子里包了铜钱。” “万一谁吃到了两枚、三枚、四枚甚至五枚呢？” “放心吧，不会，我让人分五只锅煮。” “……” 悠远子夜鼓声，送走诸事纷扰齐陌十一年除夕，迎来万事待定齐陌十二年元旦。 年后日子，注定会加繁忙。 天才刚蒙蒙亮，娉婷便代表程家过府来拜年。彼时颜家人正念慈斋暖阁里，支着脑袋听初卫说书解文。 素素知她来意，待她向长辈们磕了头，便寻借口支了她同去汐晚楼。 “你看。”房门才一关上，娉婷忙不迭从袖口中抽出一张契约，素素眼前晃过，不无得意。 素素失笑，“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厉害。”取出开铺子具体章程给她，托付道：“开铺子事，只怕还需你多多费心。我……” 她还得和某些人斗智斗勇，忙得很。 娉婷把章程搁一旁，只挽着她坐下，关切地问：“他们可曾为难你了？” 这个“他们”，指代人太多。 “没有”，素素摇了摇头，对她宽慰一笑。示意她看章程，才又说：“实际cao作上有什么事，你便多问问侯夫人吧，我也不甚懂行。至于本金银子，出了年节你再来。我便可筹集妥当。” 年节里，轻易不外出大笔银子。这是忌讳，娉婷自然也懂，点了点头，收好章程。 送走娉婷，已是晌午。 素素寻机补眠，一觉睡到黄昏时分。醒后听说整一天络绎不绝有宾客来向颜诺拜年，多是他门生旧故，也有不少科学子，她也只是淡淡一笑。 齐陌十二年。癸酉年，不仅意味着又到了乡试年份，而且今年还有会试和殿试两榜——原本去年三月会试恩科之后当紧连着四月殿试。却不知为何，皇上突然下令取消所有人成绩，推移到今年重考。 也就是说，本年度将有三场大考，三月会试、四月殿试和八月乡试。 莘莘学子十年寒窗苦读。但求一朝成名。刻苦努力之外，为自己走走人际，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种情况连着持续了数日，她便不开心了。 家中总有陌生男子来往，她都不能随意出门走动。也就不好让初卫替她画画像。于是和颜诺商量，让他直接到群博府去“坐馆”，给学子讲经释义同时。还能为群博府暖暖人气、做做宣传。 颜诺觉得有理，欣然同意。初九日一早，送初卫到楚王府为慕年榕庆生，他自己顺道去了群博府。 初卫答应素素早去早回，回来就为她画画像。可是直到半下午也没音讯。 素素一个人花园小亭里等他，百无聊赖。不禁咕喃：“初卫怎么还不回来啊？”顺手翻看往年积存下来画像。 一张张，全部是她。她堆雪人儿、她包饺子、她点烟花…… “呵！竟看不出，你还会下厨。” 突然背后有人插话。 她拧着眉头回首望去，就看到慕藉攀坐远处假山之上，正笑吟吟看着她。而且，来不止他一个，还有俩儿子，老三慕年枫和老四慕年楠。 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心下腹诽着，收起画卷，提步就往念慈斋去。 瞧这爷儿仨架势，来者不善。她若以一敌三，肯定吃亏。正所谓“好女不吃眼前亏”，她也得找俩帮手。 可是，只有颜老太和裴氏家了…… 念慈斋才呆了小会儿，就听澜千来传话，“老太太，太太，女郎，皇上和三皇子、四皇子来了。” 颜老太下意识抬眼看向素素。 素素佯装惊愕，回看她，似等她拿主意。 方才她没有跟老太太说慕藉已经再次私闯民宅，还带着俩儿子。 颜老太又挪眼看了儿媳妇一眼，对澜千道：“吩咐下去，就说爷们儿不家，一屋子女眷不便出面接待男宾。” 澜千领命退下。 看着老太太神容淡定，素素不由讪笑。 慕藉以为趁颜诺不家时候来，她们就没办法了。其实，他恰恰错了。对付三个女人，远比对付一个颜诺需费神。因为，这三个女人“各怀本事”。 这下到好，直接连面都见不着了！ 素素心下幸灾乐祸地想着。 不过，慕藉到底也不是那么好打发。或者说是，“不要脸慕藉”不是那么好打发。 又着人传了话进来，说他特意领三郎、四郎来向素素道歉，若是素素原谅他们，就出去见个面儿。 这是以退为进，步步紧逼！ 素素看着颜老太，小声道：“老祖宗……” “也罢，我陪你去见一见吧。”颜老太叹息着应她。澜千和裴氏自上来服侍她坐上轮椅。 皇帝和皇子都已经做到此种地步，她若还不说“原谅”，反倒会失了道理。 来到前院正厅，便看到慕藉已经端坐上首，自顾悠闲地喝着茶。慕年枫和慕年楠坐左右下首，一个正色孤傲，一个嬉皮笑脸。 “老身……”颜老太作势见礼。 慕藉忙亲自上前扶住她，状似恳切地说：“姨母无须多礼。” 听着这话，若是方才素素口中含着茶，定会全数喷出。 姨母？ 这关系攀，也太扯淡了吧？！ 压下心头鄙夷，推着老太太到末座位置，自己便垂首敛眸侍立她身后。不言不语。 慕藉朝俩儿子猛打眼色。慕年枫哼嗤胶着着，反倒慕年楠二话不说站起身来。 慕年楠走到素素面前，长揖到底，道：“那日是我自己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反倒给颜家jiejie引来一场无妄祸事，今日特来赔罪，还望jiejie原谅则个。” 素素干笑着，白眼朝天，嗤道：“四皇子活着就好。” 若是不知内情，她可能会从心底里原谅他。但是很可惜，她了解了真相。 虽然素素态度不大好，可毕竟是他慕年楠有错先。 既得了她一句话，慕年楠也就没有理由再自讨没趣，与她计较态度问题，平心静气退回座位坐下。 捕捉到他眼底深藏狠戾之色，素素心思陡然跳了一跳。 这个慕年楠，只怕没这么浅薄…… “三郎。”慕藉撩着茶盏瓷盖儿，不温不火地发话，却隐隐含了几分催促之意。 慕年枫迟疑了很久，终是走过来，眼高鼻子低地溜出一句“对不起”，再无下文。 唉，这情商，一点没遗传你老子啊。 素素心下感叹连连。 然而，虽然他态度非常不恳诚，但因为他是未来皇帝，也是她想打好关系对象。故此，她还是笑了笑，认真地回答他：“没关系。” 那“甜甜”笑意，慕年枫看来，只觉得她是对他“有意思”。两只大白眼毫无征兆地对她翻了起来，冷嗤一声，高傲地回到自己位置上落座。 素素气不打一处来，正待冷嘲热讽几句，却听慕藉悠然道：“既然三郎四郎都已经道歉，你也原谅他们了，那么我们也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了吧？” 素素噎下满腔讽刺之语，只等老太太给她挡风。 谁知未及颜老太说话，慕藉又转向她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欢娘说，还请姨母行个方便。” 素素简直语塞。这得寸进尺速度，也太了吧？！ 看着澜千推颜老太出门，她唯有心下哀叹。千躲万躲，终还是没躲过。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颜诺留家里会客了。真是自作孽啊！ “从前朕一直觉得，你是个利落干脆人。”旁人一走，慕藉立即直言道：“躲闪退避，不是你做派。” 素素闻言，不作声儿。 从前她不躲闪不退避，那是因为她面对对手不比她强。可这一次，皇帝、皇后、未来皇帝、未来皇后以及他们背后势力集团，联起手来算计她，她还能硬碰硬死抗到底么？ 若她果真如此意气用事，只怕早已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说话！”慕藉突然提升了几分音量，语气也威严。 听到茶盏被重重撂桌上发出碰瓷声，素素猛地打了个颤栗，肩膀也忍不住缩了一缩。 始终咬着牙不说话，心下只盼初卫或者颜诺能点回来，回来解救她。 她不能说。说多了，只会让慕藉探出她深浅。若是一不小心让慕藉觉得她“有见识”，那她就真算是跳进火坑了。 “这里不说，你是想进宫里去说么？”慕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目光灼灼，语气咄咄。 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从前他和她所有谈话，都是宫里，不是御书房，就是合黎宫。 素素懊悔至极。 素素只恨不得时光倒退七年前，回到齐陌五年时候，咬断自己舌头。 那时候她之所以敢说那么多，完全是因为她觉得即将远嫁允单，往后再不会与大昭人有任何关联。 谁知道天意弄人，偏偏让她回到了大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