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端午
海榴花发应相笑，转眼已是端午到。听说慕彻回京已有些时日。然而，直到宴会过半，他仍未现身。 看来慕藉面子还不够大，请不动他。 素素笑了笑。分明感觉从一开始就有几道视线锁定她，不意之，转向同离她近七皇子慕年榄说笑。 慕年柏目光，温和醇厚如昔，却充斥了几分探究。 想来，他是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是当初“慕绯珁”——自慕绯珁嫁后，合黎宫一直未许旁人住。而重要是，她也出自颜府。 可见颜诺乃至萧家父子，都不曾对他们母子提及她之事。 慕年榕看着她，则完全是因为发小初卫关系——他已经年余未见初卫。他想过来问她初卫过得好不好，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他到现都没弄明白，当初颜丞相为何突然辞官，顺带连初卫也不再入宫侍读。怕擅自来问，会引出什么不好事。 而尹姝，多只是想找个能和她说说话、消磨时光熟人伙伴。她早已心有所属，自然不会再对列席皇子有所期待，也就没心思与他们秋波暗送、眉目传情。 所以，她是这次宴会里无聊、也是期盼点散席人。 “……颜大姐，你吃一块紫苏糕。” 慕年榄亲自给她夹了一小块糕点放到盘子里，嫩嫩稚声地唤她吃。 素素忙道：“谢谢七皇子。” 慕年榄是场中年纪小人，今年才八岁。出生腊月里他，看上去却虎头虎脑，壮实得很，是个小胖墩儿。 素素喜他纯明开朗，也为他夹了一块，“七皇子也吃一块。” 慕年榄便抬起头看着她。丹凤眸子里闪着亮晶晶光芒，与她相视一笑，吃糕。 后半席下，慕绯钰突然提议大伙儿不必拘坐着，“……撤了这席面桌椅，大伙儿三五分群，各自与志趣相投人聚一处去，岂不乐乎？” 于是，尹姝第一时间来到了素素身边。 “颜jiejie，咱俩说会子话吧。”她挽着素素来到厅外。伸手扇了扇风，长长吐了口气。 瞧她小脸红扑扑似能揉出水来，竟是吃了不少酒样子。素素递了一条帕子给她。寻了处栏杆与她并肩坐下。 “她们灌你酒了？” “……呵呵！” 尹姝忽然发笑。温温喏喏轻笑声，便如她人，谦和恭顺、温婉体贴。 素素紧拧起眉头。 一届秀女八个人中，除她之外，尹姝出身高。其余六人皆出自晋势力家族。所属利益集团不同。她们看不惯她们二人，挤兑她们，也是情有可原。 但她没料到，她们心思，竟敢如此阴毒。六个人联手灌尹姝一个人，是想她喝醉。当众出丑！ 想当年，娉婷生辰宴上，一众大家闺秀是何等优雅婉柔、得体知趣。大家做事。是齐心为维护旁人面子。全不像今日这些人，竟然苟合成群，阴谋拆别人台。 何谓小人得志？这便是真正暴发户作为。 心思掠过，她想了想，对她说：“咱们去求求皇上。许你也搬去合黎宫，好吗？” “不！”尹姝断然拒绝道。笑了笑。又说：“如果就这样走掉，她们只会以为我怕了她们！我，堂堂典客卿尹家嫡长女，尹姝，我怎会怕她们？！” 她豪气万丈地说着，拍得胸脯啪啪作响。 见她此番光景，素素心知她是酒劲上头，醉了。忙左右查看，见无人旁，有些庆幸。 忽又感觉为难，得去找醒酒浓茶，可是没人看着她，放心不下。 素素正着急时，尹姝已经嘤嘤地哭起来。 “为何女子先爱上男子，便要如此痛苦艰难？颜jiejie，你见多识广，你且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拽着素素衣袖，晃动得有些剧烈。幽怨之声，如泣如诉。 想来她已经意识不到自己身何处，做什么了。 素素忙伸手捂她嘴，怕她还要说出什么不该说话来。心下懊悔不已，只道当年遛马不该邀她同去。现下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劝解她。 “何止女子先爱上男子会觉艰难？但凡不是两情相悦，便是艰难！”回廊转角处传来一声隐约叹息。幽幽怨怨声音，端有几分寂寥落寞意味。 这黑月下，陡然吓了素素一跳，克制了声音呵斥道：“谁那里？出来！” 华衣贵服转过廊角，那高拔倜傥身姿，不正是大皇子慕年松？ 素素先怔了一怔，忽而失笑，放下心来。慕年松和尹姝……同时天涯沦落人。她也就不必担忧今晚之事会被泄露出去。 “还请大皇子帮我看着尹秀女，我去寻些浓茶，很就回来。”把醉态无度尹姝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让她靠廊柱上，又向慕年松交代了一句，素素自去端茶水。 慕年松点了点头，人却没有靠过去。 素素心里为放心。 却不想，待她端了浓茶回来时，只见慕年松正手足无措地站廊边，胸前衣袍一片狼藉。而旁边尹姝，已然吐得七荤八素、不知所以。 灌了浓茶，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此番境况，怎能安心送她回秀女住处，独自去面对另外六人？ 素素想了想，对慕年松道：“劳请大皇子帮我扶她去合黎宫，顺便，您也……”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他衣裳。 慕年松没有拒绝。见扶她不住，干脆打横抱起，直接送去合黎宫。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安顿下尹姝。慕年松也已洗沐，换上干净衣裳。 “谢谢你。”素素送他到宫门口，对他道。 慕年松淡淡地点了点头，却问：“你宫里怎会有男子衣裳？”而且刚好合我身。 “……”素素愕然不知如何回答。 这些衣服，都是她为自己成衣铺子设计样板。只不过因为今日遭遇突发状况。才只好拿出来给他换穿。说实话，她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一型款式市场上非常作兴！ “许是从前住这宫里人留下吧，我也不甚清楚。” 随意扯了一句应付着，便要送客关门。 却不料，慕年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她道：“左右时辰还早，我想去花园走走，散散酒味儿。你可愿陪我走走？” 素素想拒绝，却找不到借口。他已经说了时辰还早，而且他刚刚帮了她两次。回头看一眼宫里。轻叹一气，轻轻点了点头，随他出门。 其实他们不熟。几乎只是点头之交。唯一可以证明他们相识证据，便是素素知道他一个秘密。但是她不打算提及前事。所以，两人虽然并肩走花园里散步，却因无话可说而各自沉默。 “花很好。” 慕年松轻轻地说了一句，便不再作声。淡漠得仿佛刚才只是这夜幕下百花自我低吟。与他无关。 素素怔了怔，垂首默然不语，不接他话。 “你觉得很拘谨？”慕年松忽然又问她。 素素想笑，后还是点了点头。只盼他觉得无趣，早些放她回去。却因低着头，没看到他原本灿若星辰眸子。瞬间黯淡了神光。 良久之后，只听得他低低叹了口气，才又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素素巴之不得。 只是，她才回到合黎宫，还未来得及喝口热茶，便有小宫女来报：“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殿下来了。” 这三个人一起来找她。定是老五主意，老六和老七。是他拉来陪衬打掩护。毕竟，慕年榕今年已经十六岁，也是到了需注重风评年纪。 这些熊孩子喔，个个都像他们老子，没一个能让人安生。 素素心想着，吩咐她置办糕点果盘，亲自去迎三人。不过，才一见面，先扑上来却是老七慕年榄。 “颜大姐，宴会还未结束，你怎么就先回了呢？”他稚声问素素，拽着她衣角晃悠，像个被抛弃委屈小孩。 因为全场就只有素素愿意和他玩儿，所以他觉得素素很有趣。可是他才去如厕一趟，回头就不见了素素，急得到处找，别人都说没见过她。后才是慕年榕提议，不妨来合黎宫瞧瞧。 “我三皇姐安排了很多好玩儿，难得七皇弟兴致高，颜大姐便再去玩会儿吧。”慕年榕出言相邀，眉眼间颇有几分恳求之意。 素素哑然，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行长巷里，慕年榄拉着慕年桐远远跑前头去，她和慕年榕落后头。 慕年榕长吸一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定，才开口问她：“……许久不见初卫了，他还好吗？” 素素失笑，难得还有朋友记得初卫。不过，也是因为初卫几乎没有别朋友。 “有劳五皇子记挂，初卫他很好。他也时常念及五皇子。” 慕年榕闻言，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全身压力。对素素笑道：“多谢颜大姐相告。” 素素温婉一笑，心觉暖意。 二人行至一处宫殿外，忽然听见一缕悠悠、隐隐笛声。 听那旋律，婉转幽怨，竟似饱受相思之苦苦情人，倾诉离别伤。 ps： 唉~~都是苦情人啊苦情人~都不想把一群少男少女写得这么苦情。可是出于情节需要，必须如此。小苏子无可奈何啊~~嗷~~饱受煎熬心求安抚啊求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