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存异
第二天清晨,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楚辰晖早早起来,把那具壳子又挪回了原位,自己步出房间,深呼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扭头就看到厨房已经有了炊烟冒出,走过去,便见鲍永鑫正蹲在灶前烧火,长衫一角别在腰带上,文雅之气不存,多了些烟火气。 “这么早便起来了?” 鲍永鑫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后站着的楚辰晖,愣了一下,先招呼开了,温和的口吻好像楚辰晖还是他的师弟一样。 “嗯。”楚辰晖探头,“你做的什么?” 大锅加着盖儿,看不到里面的景,不断升腾而起的白色蒸汽中飘着米香,楚辰晖摸了摸肚子,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这会儿闻到香味儿才觉得饿得很了。 “熬的粥。”鲍永鑫答了一句,犹豫了一下,说,“我做的多,一会儿你们也吃点儿。” 楚辰晖眯眼,原以为昨天他们强住下来,这位“师兄”就算是今天不赶他们走,也必然是不给好脸的,谁想到,做饭竟然还捎带了他们的,这子未免也太软和了吧 “好。”坦然应下,楚辰晖转往外走,要去洗漱。 “昨天……”鲍永鑫叫住了他,迟疑再三,方才开口问,“你们是不是认识……认识那女子的来历?” “怎么,你不知道她的来历么?”楚辰晖的脚步一顿,停在了门槛处回头。 鲍永鑫眉心打结,吞吞吐吐道:“我确实不清楚她的来历,只是看她可怜才救了下来,才……”后面的话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出来,微红着脸,半晌才一闭眼,直接道,“如今她腹中怀着我的骨” 楚辰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那沧澜昨的表现分明就是脑子有点儿问题的,他竟然还……皱着眉,他不应该是做这种事的人啊没有明媒正娶,便珠胎暗结,以这人老实死板的程度,绝不会做出这种风流事的。 “你们,怎么会?你怎么跟她在一起的?” 楚辰晖一时好奇,也不急着去洗漱了,拉了一个小木凳便堵着门坐下,很有些“你不给我解惑便不要出这个门口”的意思。 鲍永鑫被那直白的目光看得手足无措,分外窘迫,一张脸也涨得通红,忘了他并没有对眼前人交代的必要,老老实实吐口,说了两人相识的经过。 在楚辰晖离开后,胡安他们并没有在侯家庄待太久,因为楚辰晖的事,两方人都多有尴尬,尤其楚辰晖失踪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还是三少爷候景瑜的姨娘彤姗,彤姗原是楚王府的丫鬟这件事也被有心人说了出去,这样一来,庄主夫人更是怀疑这件事背后分明是候景瑜在搞鬼。 于是,只是短暂停留了几天,胡安一行人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另找了一个地方居住。 候景瑜因为彤姗上的疑点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与之无关,又因为庄主夫人的哭闹不容,侯庄主便分了他一些家产,让他离开了。 两拨人是同时离开侯家庄的,却并未同行,胡元章对候景瑜深抱怀疑,言语中流露出来这种倾向,说话总是刺人。候景瑜最是会看眼色,也不愿受这等解释不清楚的闲气,等到胡安一家安顿好后,他便借口还有产业要处理,与众人分开了。 安定下来,鲍永鑫还是要仗着一医术赚钱养家,找了间铺子去当坐堂大夫,天天早出晚归,逢天下雨,就直接在铺子中过夜。 遇见沧澜的时候便是一个雨天,衣衫单薄的少女孤在雨夜中奔逃,神慌张,姣好的容貌,水滴顺着光滑的脸颊滑落,汇聚在尖尖的下巴上滴落,乌黑的眼中含着泪花一般盈盈若语,衣服被雨水淋湿,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躯,脚步匆忙,仿佛后有猛兽追赶。 鲍永鑫见到了怎能不心生怜惜,将人救入了铺子中,还未等说话,便发现少女不对劲儿,上火分明是中了药的模样,他年轻力壮,又被少女贴撕磨,一时冲动发生点儿什么也是很自然的了。 许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说到这里的时候,鲍永鑫额外加了一句:“她并不是处子之……” 一夜什么的对男人来说也正常,当时鲍永鑫想的是等到天明,问清她有什么难处,便帮她一把,也算是补偿。 谁想到第二天才发现少女烧得厉害,并不全是中了药的反应,配了退烧药医治,却已经有点儿晚了,少女昏睡三天,退烧醒来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如同稚子一般,只是会在夜间不安,若是不能得人陪着,便会像昨一般恐慌惊叫,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之后产生的害怕。 鲍永鑫自觉担下了照顾少女的责任,只是怀中抱着这样一个年轻漂亮,又对自己全心依偎的少女,想要做柳下惠真的很难,于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深,因为感觉少女来路不正,说不得还有什么仇家,他便想了个由头,带着少女回到了百草岭居住。 “你倒是对她真好。”楚辰晖这般说,微含嘲讽之意,当初这师徒两人为了撇清,一个跟他断绝了师徒关系,一个则捂着胡元章的嘴把他拖走,生生绝了楚辰晖的希望。如今,为了一个来路不明且不贞洁的女子,他竟然可以欺骗胡安,还真是…… 背叛的筹码啊,有的时候可不全是指金钱。 “衣冠禽兽” 不知何时出来的顾菲菲愤然跳出,怒瞪着鲍永鑫,声讨道:“原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这般伪君子她不是处子之便可以任由你玩弄了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鲍永鑫平白气短了一截,张口结舌的,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楚辰晖抚额,起拽过顾菲菲,伸出手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低声在她耳边说:“先去洗漱” 蓬头散发的顾菲菲听到此言,不挣扎了,揪下楚辰晖的手,瞪了他一眼,完了又瞪了鲍永鑫一眼,鲍永鑫这会儿似乎反应过来这等私事完全不必要如实地说与他人,满面懊恼之色地扭过给厨下添火,让顾菲菲的怒瞪落了个空。 洗漱完毕,顾菲菲仍旧忿忿不平:“你怎么不让我说他?分明是他做的不对就算是沧澜失忆了,他也应该帮着她找到家人才是。占了别人便宜,还一副‘我是对她好’的恶心模样……他不是大夫吗?既然已经知道人家姑娘中了药,不说解毒,还顺水推舟坐享艳福,还好意思说人家不是处子,人怎么能这么无耻?我敢说,若不是看到沧澜长得不错,他是绝对不会救她的更不用说对她好了。”
“他若对她不好,也不会养着她照顾她,还给她做饭吃了。”楚辰晖反驳。 顾菲菲气急:“谁知道他现在做饭是给谁吃的,保不定是为了沧澜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怎么说,那孩子总是他的种吧” 楚辰晖皱眉:“你怎么这么偏激?” “我偏激?怎么,你认为他做的是对的?”顾菲菲的声音上扬,矛头直指楚辰晖,怒气冲冲的样子仿佛楚辰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真正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事不知做了多少,也不见她这般反应,怎么对沧澜的事这么激动? 抓紧顾菲菲的手,声音沉郁,“你喜欢沧澜?” “我喜……我喜欢你个头我是物伤其类换做你是沧澜,处在她的位置上,你想想看,你会觉得鲍永鑫这个人怎么样?” “鲍永鑫做的已经不错了,沧澜又不是他抓走的,药也不是他下的,他顶多只是占了个便宜,美女投怀送抱,他不明就里之下与之同宿,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更何况,他不是还担起了照顾人的责任吗?如此,沧澜的终有靠,也不是件坏事,比起黄生任丘峰他们,她已经是好太多了。有了孩子,有个人照顾她,她醒来之后也不会消沉,难道不好吗?你有什么可气的?” 楚辰晖问得平心静气,他是真的不明白顾菲菲发的哪门子火气,还火气这么大。 “你、你是这么想的?”顾菲菲愣了一下,定定地看了楚辰晖一会儿,忽然平静地问,“如果是你,如果你是鲍永鑫,也会那么做?” “也许吧,还要看那姑娘漂亮不漂亮。”楚辰晖难得开了一个玩笑,他却不知道那一张面瘫脸在开玩笑的时候也是极认真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误解。 “是了,你们古代男人都是这样的,我又怎能期待有特例呢?”顾菲菲喃喃自语,甩开楚辰晖的手往屋里走。 “你干什么去,不吃饭了?”楚辰晖觉得顾菲菲的绪有些不对劲儿,那一瞬间的心灰意冷让他紧张了一下,追上去问。 “不吃了,气饱了。” 摆摆手,脚步不停,语调还跟以前生气的时候一样。 楚辰晖安了心,径直往厨房去拿饭,路过鲍永鑫的房间,窗户敞开,一眼可见他正温和笑着给沧澜喂饭,口中轻声,似乎说着什么,沧澜笑眯眯地点头,乌发垂肩,模样乖巧,眼神清澈,看着便让人心生怜惜,隐约还有些旁的不适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