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章 长老
窗外有风过的声音,楚辰晖急忙将丝帛揉成一团,却已经来不及装入荷包,匆忙塞入怀中,来人便已经站在面前了。 呼呼的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穿堂而过,门开着,两个跑来站定的人挤在门边,并不陌生的脸依旧严肃,却让人不由得冷笑。 “楚辰晖,你无故杀戮,罪大恶极,念你年纪尚小,交出仙画,饶你不死。” 四个字四个字蹦出来的词如同成语一样顺遂,站在面前的锦衣老者中等形,精神矍铄,一头花白的发,一张慈祥的脸,可以想象他笑起来的模样定然是和蔼的,可现在,那张脸上却只有如同看到走错路的孩子的痛心与责备,隐约,还有一丝勉强可以称之为宽容的慈悲。 紫金拐杖为他的话做了最后的标点,重重敲击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一声空音。 “我不认识你。” 楚辰晖全神戒备,在这个老者出现之前,他从未感觉到窗外有人,唯一的动静便是风过的声音,若非觉得风声有些紧张的感觉,一时草木皆兵,也不会…… 而在这个老者出现之后,他方才察觉到这个宅院,至少是这个房间外面已经被重重包围了起来,风景独好的小楼眨眼间便成为了海中孤岛一样的囚笼,在暗处汹涌的波涛随时准备着覆灭。 面瘫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紧张害怕,连一丝惶然也无法从那双墨色的眸中找到,平平静静看过来的目光并没有丝毫闪烁畏怯,全上下毫无破绽,却也毫无威势,如同普通人一样平凡的感觉并不压人。 “是荣王爷派你们来的?” 楚辰晖问,眼角的余光瞥向的却是那两个守在门口的人,那两人正是从南明国带出的随从,荣王爷亲自给他使唤,后来又中了生死符的两人,他们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挡在门口,这般暧昧不明的态度,是荣王爷吩咐的吗? 两人中的一人拱手:“少爷误会了,我们是来保护少爷的。” 另一人接口道:“少爷请跟我们走” 话音落地的同时,那人便冲着老者攻去,软剑一抽出便若银蛇飞舞,冷厉的剑光反着昏黄的暖光,交错出一种矛盾而复杂的感觉。 一直没发现,他的武功原来这么好,真是大材小用了楚辰晖心底冷笑。 “少爷,这边走” 不及多做思考,楚辰晖已经跟着那个开路的人一同往外走,两人的轻功都不错,耳力也很好,几乎就在跨步出房门的刹那,听到了后传来的咔嚓声,也许是被扭断了脖颈发出的声音。 谁也没有回头看,楚辰晖的速度又提了一瞬,把领路的人抛在了后面,同时上的毒针不要钱一样冲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地方撒去,时不时传来的惨叫成了逃亡路上的伴奏曲。 “想逃” 老者大约是九曜堂的人,很有些自负,冷哼一声,飞上前,拐杖挥舞,楚辰晖毫不犹豫地把边能够拉到的人往前扔去,挡住了那一拐杖。 精神中传出来的“声音”让楚辰晖稍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也放松了少许,逃亡的脚步更轻松了不少。 被打了一拐杖的随从很有些急智,放弃了肯定来不及的攻击,硬扛着那一拐杖抛洒出毒药,粉末状的毒药刚好顺风,近距离扑面而来,任凭老者反应迅速急忙闭眼,却还是有少许落入眼中,迎风流泪的同时苦痛难挡,迅速红肿的眼睛须臾便眯缝一般睁不开了。 “小子,乖乖交出仙画,束手就擒,不然,等待你的只会是死路一条”老者声音朗朗,显然并未受到重创,只是看不清楚,追击的方向错了。 楚辰晖冷哧一声,一边用绝佳的轻功奔跑,一边把怀中陡然出现的各种毒药不要钱地往外扔,一个个玉质的瓶子还来不及打开便被摔碎,有的是磕在石板上碎掉,有的是在空中两两相击碎掉。粉末、烟雾、气体,各种毒药上演杀伤力大比拼,能够用毒药害死那么多的人,没有点儿存货怎么能行? 不过,况并不容乐观,黑衣蒙面的人倒下的并不多,还有很多都依然岿然,是毒药没有用吗?不,也许那面罩有问题 楚辰晖眨眼间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他到底只是在神医谷学了一些毒药基本知识,能够配置毒药和简单的解药,并非专精,面对这种问题也只能无奈地加快速度。 被派出去找顾菲菲的人都不在,他现在边连个帮手都没有,不,也许这两个随从也算帮手。 明明之前也被派出去了的。 仅这一点,楚辰晖就无法相信他们,“恰逢其会”这个词可不能够解释他们出现的时机。 好在,宅院并不是很大,围追堵截也有限,在看到外面候着的马车还有那个总是如同隐形人一样的马车夫时,楚辰晖又松了一口气,不管他们是不是也为了仙画,到底现在能够依靠的也只有他们。 两道人影嗖一声窜入马车,不分先后地在车中坐下,那个挡了一拐杖的随从这会儿才开始咳嗽,沉闷的咳嗽声表明他受到的那一击并不轻松。 “少爷,况危急,下一步该怎么办?” 况危急,从哪里得出了这个结论? 楚辰晖镇定自若地从怀中取出仙画,提议道:“不如这样吧,你拿着仙画先走,躲藏起来,我想办法脱之后再去找你。” 随从的眼中闪过喜色,手一伸就要接过画,对上楚辰晖在黑暗中愈发冰冷的眼眸,激灵灵打了一个颤,拱手道:“少爷误会了,属下的意思是……” “误会了,我误会了什么?” 好整以暇地收回手,楚辰晖嘴角一翘,似笑非笑,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说这个“误会了”,他第一句话只问“是荣王爷派你们来的”,这句话没有问题,这两个随从连同车夫,不都是荣王爷派来的吗? 也许,那会儿他们觉得自己语气不善,这才解释了一句“误会”。这会儿的“误会”又是从何谈起?自己可是真的在提议啊若是不同意,只管说不好便是了,何必说“误会”? 除非,他们以为自己是另外一个意思,做贼心虚之下才想要辩驳一下,方才有了这个“误会”。而且,“属下”,这个习惯的自称也很能够说明问题了,他和顾菲菲可是谁都不喜欢“属下”这个词的,杜冉和阿飞他们也都是“我”来“我”去,不会自称“属下”的。 是谁的属下呢?还用问吗? 车轱辘滚动,马蹄哒哒,寂静的夜里,这样的声音格外醒目,没有人发出指令,车子却是往城外驶去的,真的没有安排吗? “没有,没有什么,属下……”
随从额上冷汗直冒,体上的疼痛仿佛都察觉不到了,只觉得那一双眼眸如同刀子一般锋芒毕露,尖锐刺骨。 “那个老头是谁?”楚辰晖换了话题问。 “属下不……” “不要说不知道,说我想要听到的答案,否则,你绝对不想知道违背我的后果会是怎样。”压低的声音说着威胁的话语,楚辰晖表淡漠,目光中的犀利似乎也遁形无踪,却仍是让人不敢放松。 “……那老者是九曜堂的祖辈长老,据说九曜堂的武功修炼到一定境地,也是可以羽化登仙的,那些长老便是修炼有成之辈,退居幕后不再理事,只在需要的时候会出现,九曜堂也因为有了这些幕后长老的存在,才能够在江湖上屹立不倒。” “哦,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以前不曾听闻?”楚辰晖眼中闪过好奇之色,全没有还在逃亡中的紧张不安。 随从额头又开始冒汗,捂着嘴低声咳嗽了两声,方道:“这些都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的传闻,没有人会刻意提起,大约是以为少爷都知道吧” 人人都知道,没有刻意提及,真的是这样吗?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从九曜堂买来的江湖掌故上面没有这个消息,可以解释为什么袁正誉提供消息让自己对付九曜堂,却决口不言这个传闻吗? 在那个老者之后,他并不是没有去袁正誉那里询问消息,但是得到的说法也就是长老而已。九曜堂有九个长老这确实是谁都知道的事,他也没有多想,却不知道原来长老和长老也是不同的。 “这些幕后的祖辈长老一共有多少个?”楚辰晖这回是真的恼了,还未安定便已经在盘算着如何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被蚊子叮一口也许不是很疼,但总是这样被叮,会厌烦的。 随从低了头,恭敬道:“属下不知。”静默片刻,觉得楚辰晖可能是有些不悦,忙焦急道:“这个属下是真的不知道,那些祖辈长老很少出现……” 车顶猛然一沉,随从闭口不言,楚辰晖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从怀中抽出一把绝对不能够藏于怀中的长剑,沉声道:“那么大年纪了,爬别人的车顶,你羞也不羞,下来吧,成王败寇,总要比过才知道听谁的。” 顾菲菲专注听着外面的动静,也就没有漏过楚辰晖这句话,不知道水量是多少,便随意拿了一个杯子,装满水送出画外。 颠簸的车子让水洒了一些在楚辰晖上,咝一声,一道浅灰色的烟气冒出,楚辰晖看到黑了脸,再一看,那个随从却没有特别的反应,他看不见那道浅灰色的烟气吗? “老夫岂会怕你这个黄毛小儿?”气哼哼的老者一掌击飞了车顶,腾挪一下,再出现的时候便已经是拿着拐杖立于无顶的车板上了,呼呼寒风吹得他头发张扬,很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