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反诬
藏蓝色的深衣暗青色的腰带，站在门口的谈立迁材拔，双目如电，仿佛从黑夜中走出的雷神，英武的剑眉黑得发紫，两撇胡子更添威严。忽而一笑，满含恶意地扫视着顾菲菲和楚辰晖来不及收敛的讶然紧张之色，道：“假扮圣女，该当何罪？” 拉住楚辰晖蠢蠢动的手，顾菲菲微笑，这些江湖中人还真有意思，自己不把法律当回事，抢劫盗窃，杀人放火，但是谴责别人的时候，却总是要说到“罪”，有罪没罪，难道是他们说了算吗？ 两人的气机已被锁定，这会儿不动还好，若是动了，无所遁形的同时也落了下乘，顾菲菲虽自信跟楚辰晖连手绝不会有人能够拦得住他们，便是她自己，靠着内力一拼也能够活活拖死谈立迁，但是事闹大了，再想要悄悄跟着去密地，可就要多费一番周折了。 半垂的眼帘转瞬掀起，清亮的目光一闪，扬起一张明媚如花般的笑颜，生生压下了夜明珠的清辉，润泽粉嫩的薄唇微启：“谈立迁是吗？深更半夜，闯入圣女房中，所行不端，该当何罪呢？” 有理不在声高，婉柔的声音仿佛风拂过花朵一般轻柔和软，然而那一字字组成的话语却如勾在脖子上的绳索在缓缓勒紧，让心虚的谈立迁不由得老脸一红。 他自然知道深更半夜来到圣女房外，是何等的瓜田李下之嫌，然而，他还不是……看向楚辰晖的目光停伫的时间更长了一些，再转向顾菲菲的时候，谈立迁严肃的脸上不见任何心虚之色，一本正经地说：“圣……姑娘误会了，我原是来找这位少年的，不过现在，也许你们应该解释一下‘顾菲菲’是谁，圣女又到哪里去了吧” 提及“顾菲菲”的时候，谈立迁的目光是看着谁的不言而喻，那样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被楚辰晖说出来，房中又只有他们一男一女两人，还会有别人是这个顾菲菲吗？ 圣女的名字叫做萧清儿，江湖中人无人不知，那么，顾菲菲自然不是圣女，那她扮作圣女是为了何故呢？ “哼，明知故问”楚辰晖对其装模作样表示不满，冷哼一声，还想要说什么，被顾菲菲在手心狠狠捏了一把，眉头一皱，由她去了。 “说吧，公了还是私了？” 在说话的时候，顾菲菲已经反省了自己的疏忽，立刻将精神力和内力同时感知外界，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即便有内力远高于她的人躲藏在外，也会被精神力感知到，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不像是亲眼看到那样清晰，更类似于直觉，就是“知道那里有人”，但这个人什么样子，携带什么东西，有什么动机，则无从知晓，却可以更进一步地感知其强弱。 反复确定了院中再无旁人，顾菲菲的表轻松而惬意，明明被锁定了气机，却还是敢轻轻松松地斜靠在榻上，懒散地眯着眼，把手搭在软垫上，优雅而高傲地看着谈立迁，仿佛女王俯瞰自己的臣民，等待着给予对方宽恕。 见顾菲菲如此模样，楚辰晖显然也乐于看戏，坐在同一张榻上，冷笑着说：“谈门主此来，莫非是想要‘捉’？可惜，让你失望了。” 看着两人破绽百出的姿势，再看他们的年龄，谈立迁犯了一个错误，以为两人的武功不是很高，而不如自己却敢这般挑衅的人……眼神一厉，被道破来意龌龊的谈立迁脸皮涨红，怒气几化作利箭从目而出。 “公了怎样，私了怎样？”直觉有什么不对，强压下怒气，谈立迁交出了主动权，心里已经在算计这个假冒圣女的顾菲菲会怎样应对。 “私了很简单，你把听到的事烂在肚里，然后赔偿我们一些心理损失费，被你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总应该得到一些补偿，以安慰我们脆弱的小心灵吧”单手抚心，眉间微颦，顾菲菲的话让楚辰晖忍不住抖了一下，“脆弱的小心灵”？这诡异的搭配让他不适应地侧首，看了一眼顾菲菲。 “公了么？我确定你不会喜欢的。”顾菲菲意味深长地一笑，看到谈立迁不悦地皱眉，轻声问，“你说，若是我大叫一声‘非礼’，把人都引过来，然后，会有多少人相信你没有对圣女图谋不轨？” 这个恶毒的女人楚辰晖的眼里带了笑意，真正轻松下来地靠在软榻的另一端，看顾菲菲拿这世界女子最重视的“清誉”当做制敌的筹码，如此不择手段，该让他佩服还是敬畏呢？ “你，你这个女人……”谈立迁厌恶地看了顾菲菲一眼，彻底把皮相抛到一边，他还从未见过豁出名声不要也要给对方泼污水的对手。 “想想看，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沧浪门门主对九华天音的圣女意图不轨，这会让多少人跌破眼镜，啊，错了，是惊掉下巴，合不拢嘴……哎，没办法，谁让圣女长得太好看了呢？男人么，不分年龄，总是容易被美色yin，哪怕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然后，圣女受此大辱，一心求死——我会死给你看哦然后，你说说看，正派人士应该作何反应呢？沧浪门因此一蹶不振，还是各派趁机吞并，如同五色门一样，一夜颠覆？萧墨清的野心，你不会不知道吧其他各派对扩张势力的渴望，你不会不清楚吧然后，你怎么选择呢？” 轻柔的声音仿佛人间的喃喃私语，顾菲菲的笑容甜蜜，眼睛弯弯如月牙，单看她的表，绝对不会认为她是在威胁别人，而即便是在威胁，对着那一张天真恬美的笑脸，也让人无法生出厌恶的心来。 “我其实真的很想试试，大喊一声‘非礼’之后的况，你不觉得那时候他们的表会很好玩儿吗？” “别说了”谈立迁大吼一声，同时摆手，面皮涨得发紫，那些声音勾勒的画面仿佛一帧帧组合起来的“未来”展现在他的眼前，清晰而刺目，瞪圆了的眼睛中满满的怒气几乎要溢出来，气息有些乱。 顾菲菲悠闲放在软榻上的手微拢，随时准备应对谈立迁的招式。 “私了”斩钉截铁的话果断而坚决，声音中还有些不甘和怒气，但作为一门之主，谈立迁不敢用他上担负的门派重任去赌眼前少女的狠绝与否，哪怕是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是她说得出来做不出来。 不甘不愿地说出这句话，谈立迁看到少女清冷的容颜上绽放出绝美的笑容，尔后笑眯眯收银票的样子仿佛一只贪财的猫儿，纯真可中又有一丝妖异的媚色，少年暗色的眼眸中一缕柔软的光微微闪烁，集中在少女上…… 就是此刻 谈立迁双眼一眯，手掌悄无声息地打过去，一丝风也无。 “你敢”侧对着谈立迁的顾菲菲反应极快，放下银票，抬手挥袖，精纯浑厚的内力犹如浩瀚汪洋掀起夹裹着怒涛的巨，一击之下，万物成灰。 瞳孔一缩，谈立迁想要躲避，却发现不能够，在那样浩大的内力压迫之下，就连呼吸都成了艰难的事，更莫说闪避了，眼看着就要立地化为齑粉，眼底涌出绝望之色，若是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因为仙画纷争而想要对楚辰晖下手，更不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妄图捉，想要从名声上打压于他，bī)迫他交出真正的仙画。 就在他闭上眼睛，不敢直面死亡的那一刻，已经压迫至面前的狂风怒涛骤然停住，眨眼之间消失无踪。 “差点儿忘了，明天还有事呐，这会儿杀了他，算怎么着？”少女轻柔的嗓音仿佛。 谈立迁睁开眼睛，惊骇之色久久未曾平息，等到安定了神思，平稳了呼吸，才发觉上已经冷汗涔涔，虚软的手臂无力地抬起抹额，一片。看了一眼室内，美丽的少女再无一眼余光分给他，依旧专心致志地点算着银票上面的钱两，而少年一侧嘴角微翘，冷笑着看他狼狈的样子，眼中若有嘲讽。 一时无语，谈立迁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两人，那种融洽的气氛仿佛再无他人一样，自己在他们眼中，从来都不算是威胁吧 明白了这一点，心理落差之大可想而知，一向是高高在上的门主，从来只有他无视别人，哪里有别人无视他的，还是这样年轻的人。 “两位，少年英才，为何要藏于九华天音之中……”艰涩出声，谈立迁眸中的晦暗顿显苍老哀凉，学武四十余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年华正好的少女内力高强，这般打击已足够他回味良久的了。 “藏？”楚辰晖玩味一笑，微敛的眼眸中陡然戾气四溢，他讨厌这个词。 跟着胡安躲藏的那些子在顾菲菲看来并没有什么，不曾缺衣少食，生活平静，还可以学学武功学学医术，但是对楚辰晖来说，那无疑是人生中最狼狈最想要抹掉的污点，再就是，被南英和南阳捉住又被姚丽娘绑走的那段子……韦华阳，总有一天他会报复回去的，一并报复那些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的人。 把仙画视为私有物，把对其动脑筋视作对己算计的楚辰晖完全将顾菲菲纳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即便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却也小心眼地在心里一笔笔记账，这一点，该说他和顾菲菲果然“物以类聚”吗？ “藏？”浅笑，顾菲菲摇晃着手指，在谈立迁戒备而紧张的目光下，俏皮地说，“错了哦，可不是藏，我们是在角色扮演。”顿了顿，正色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名字，那么，也算咱们有缘，以后若是想要我帮忙，大可以跟他说，还有哦，不可以再对他出手，再有下一次，杀无赦有些力量，是你绝对不可以招惹的存在” 谈立迁苦笑，一次就差点儿死了，哪里还敢有下一次，即便不甘心又能怎样，面对绝对的力量，任何算计都会成空吧除非……一抹暗色流光自眼底划过，理智地按捺住为面子而起意气之争的想法，沉稳的气质回归，谈立迁以面对同辈人的平等姿态询问：“这位姑娘，可是已经达到了先天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