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暗伤
离开九华天音,山是一样的山,水是一样的水,可哪里都透着一股自由清新的味道,让顾菲菲走在路上心情都会飞扬起来。 楚辰晖看着那个少女如同小女孩儿一样时而揪一朵路边的野花,时而蹦跳着去够树上青涩的野果,自然,那不会是吃的,她不会那么傻,只是用来当做石子,去打林中若隐若现的野兔。 小小的兔子哪里禁得住加了内力的野果冲击,一个果子砸中头顶,兔子昏头昏脑地倒下,少女喜色洋溢地跑上去捡拾战利品。 “啊,楚辰晖,我们来烧烤吧!” 少女揪着兔子的两条耳朵,故意高举,把那小小的兔脑袋就对着楚辰晖的脸,近在咫尺的距离,楚辰晖都可以闻到属于兔子的那股sao味儿,眉心褶皱,往后仰头,拂手,“拿远点儿!” 顾菲菲嘻嘻哈哈地笑着看他不悦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幻想烤兔rou的滋味儿 “你会烤吗?”楚辰晖反问,止住了少女的笑声。 顾菲菲看着兔子,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开了,才把兔子放到地上,又舍不得了,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凭空出现在手上,一割,一截毛绒绒似绒球的兔尾巴落入了素白的手心。 匕首凭空消失,顾菲菲回眸一笑:“那就放了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吧,不过,总要留点儿纪念,你说,我把这个做成挂坠儿好不好?” 毛绒绒的东西总是更讨女孩子的喜欢,可惜那味道……拿近了,嗅一嗅,顾菲菲又犹豫了:“还得找个人先处理一下吧!” 楚辰晖冷眼看着,看着那兔子清醒之后迷迷瞪瞪地看了看四周,飞快跑走,看着顾菲菲拿着兔尾巴甩来甩去,不长的尾巴很快开始脱毛,等到了方程镇,兔子尾巴已经真的成了一个小绒球。 “二位客官……” “把这个拿去找人给我处理一下,找个地方先让我们洗洗手,再把你这好吃的菜荤素各半地上上几盘,我要吃米饭,还有,饭后要有水果拼盘,对了,再来两间上房,挨在一起的!” 不等客栈的伙计说完话,顾菲菲就利索地一连串吩咐,兔尾巴也在第一时间转了手,小二接住之后笑容有点儿僵,等看到顾菲菲随手拿出来的金子,利落地应了,先引着他们去洗手。 等到吃好了饭,回到房间,楚辰晖才开口:“你以后也注意点儿,不要凭空就拿出什么东西,太显眼了。” 自从认主之后,顾菲菲在外面的功用就大了许多,披着圣女皮子,画卷不在手中,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往里面收取东西,便是拿出来的时候,也只要想一下,一转手就有了,仿佛随身带着一个储物空间一样。 顾菲菲很享受这样仙人般的感觉,享受的结果就是她在离开九华天音的时候顺手刮去了一层地皮,七个长老的小库房被她清扫一空,圣女那里的更不用说,已经是干干净净了,连花厅的石桌石椅都没有放过。 不同于画卷被动吸纳物品的限制,现在的她只要想要装的东西不超过画中空间的容积,挥挥手就可以搞定,完全不被画的边际限制,且还有更多功用以待开发。 “显眼就显眼呗,我怕谁,凭我现在的内力,我就不信还有比我强的了!”七个长老的内力,以他们每人只修炼了十年的内力算,那也是七十年的内力,这世上,活了七八十的人到底还是少数,更不用说那里面有多少是武功高强的了。 顾菲菲的自信源自对北冥神功的自傲,她却忘了,任她怎样的内力深厚,总有暗箭难防的时候。 楚辰晖看着顾菲菲轻狂的神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想,她这是在画中憋得久了,过一阵儿就好了。 这家客栈是方程镇最大的客栈,初来的时候他们就住在这一家,只不过那时候还有南阳和南英。 转回自己的屋子,楚辰晖洗过了脸,又细细地上了一层药,他脸上的伤虽用了上好的药收了口,但那纵横交错的疤痕到底是留下了,每每对着镜子,楚辰晖都是一阵气闷,恨不得回去把姚丽娘再杀一遍。 “楚辰晖,你在……” 房门应手而开,顾菲菲看到楚辰晖皱着眉头往脸上涂抹那乳白色的药膏,疤痕纵横的半张脸很快就白嚓嚓一片。 扣了镜子,楚辰晖回头,把完好的半张脸对着顾菲菲,问:“有什么事?” 自己明明是站在右边的,他却往左边回头,多转了半圈不说,还……是为了不让自己看他毁容的半边脸吗? “你脸上的伤,还没好吗?” 自打给楚辰晖找了大夫,吩咐侍婢照料之后,顾菲菲就再没有关心过他,好似那样吩咐一声就已经完成了任务,剩下的时间,她哪怕无聊发呆,也没有多问一句,啊,也许问了,两天前,她不是还问了一句病好了没有? 可是,他脸上的伤,她却忘了。 总是看不见的话,怎么会记得呢? “已经好了,只是在祛疤而已。”楚辰晖回答。 “祛疤?你是男孩子啊!还怕留伤疤?要知道,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啊,那个意思就是说很荣耀的意思,有男子气概,很受美女喜欢的哦!” 顾菲菲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着,想想脑海中那些小说,的确,不少的男配都是没疤痕也要被作者捏出来一条,甚至还有男主毁容的,为的就是形成一种独特的爱,类似美女和野兽的爱情肯定比普通人的让人印象深刻,甚至更容易制造感动。 “美女喜欢?”楚辰晖冷哧,“顾菲菲,你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爱不爱的,喜欢不喜欢的,跟你那些故事一样,都是废话。” 遍数诸国,凡是为官者,莫不要求品貌端正,所谓相由心生,端正的心才有端正的容貌,相貌上不过关,便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不会有站在朝堂上的那一天,这样的要求不单单只是对文官,对武官也许会因为他们长年征战的缘故放松一些,但是,身上可以有伤疤,脸上却是绝对不能有的,便是不小心留下疤痕,也要想法子磨掉的。 不然,满面伤疤去面圣,就是不恭,就是不敬。 楚辰晖对以后有着自己的看法,即便是有了武功,他也不准备浪荡江湖,做个少侠什么的无根浮萍,他要先找到自己的父王,知道当时的真相怎样,平反正名,然后,或者继承家业当个王爷,或者自己闯出一片事业,立足于朝堂之上。 他以前更倾向于继承家业,而现在,更倾向第二种,体内充盈的内力让他有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急于做出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不管是当王爷还是去做官,他的以后都必然是光明的,脸上的伤疤就如同污点,必须要去掉,至于什么美女,且不说他还没有什么看得上的,便是看上了,没有权势,也是得不到手的。 楚辰晖深深觉得顾菲菲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想当然地以为美女会喜欢什么,却不知道无论什么都是和权势挂钩的,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渴望嫁给最有权势的男子,不然,皇帝选秀的时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参与?
女人,都是虚荣的,需要华丽的衣服,珍贵的钗环来衬托自己的美丽,再用美丽的脸,妖娆的身段去迷惑男人,用温柔的手臂,多情的眼眸来留住男人,用辛苦孕育的孩子去获得一生的荣宠…… “楚辰晖,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 被那一句话泼了一头冷水,满心不悦的顾菲菲正要拂袖离去,却见楚辰晖死扣着手,眸光幽深地瞪着桌角,惨白的半张脸似乎都扭曲起来了,脸色狰狞。 “……没什么。”见顾菲菲满目关切,楚辰晖微微放松了手,掌心已经留下了几个血红色的小月牙,“我只是想起了母妃,她大约就是你说的那种美女,肤浅而无知。” 顾菲菲不悦道:“你怎么这么说你母亲,她便是有什么不对,只看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了你,便是好的,但凡母亲,没有不爱子的,你怎么……”没有错看那眸光中的恨意,很少能够从楚辰晖的眼中看到这么强烈的恨意,便是对着那伤了他的姚丽娘,也是冷然多过仇恨,怎么…… “爱子?爱到不分缘由地说自己的大儿子杀死了小儿子,杀死了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楚辰晖反讽,“我干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亲弟弟,杀死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她难道从没想过其中的蹊跷,只是见到我在那婴儿篮旁边,便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我的身上,谁知道是哪个掐死了那婴儿,她竟然就这么疯了,在说了我的罪名之后就疯了,她疯了,我怎么办?” 顾菲菲愣住了,眼前的孩子好像一只受过伤害的野兽,防备着所有接近的人,用冰冷无情的面容层层遮挡着受伤的心,不与外界相容。 简单的言语勾勒出一副生动的画面,顾菲菲似乎都能够看到,一个五岁又或者更小的孩子,他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弟弟,站在了婴儿篮的旁边,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疑惑地伸手,然后,随后跟来的母亲也看出了婴儿已死,脖颈上青紫的手印是那么明显,然后,指责随之而来,接着,就是承受不住这样的事实而发疯的母亲。 当时的房中也许还有不少侍女,甚至外面还有很多下人,那样的恶毒指责甫一出口便让人不得不信,没有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于是,一个最不可能诬陷自己儿子的母亲说的话便成了铁证。 小小的孩子可能被吓到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想要解释,却没来得及说出口,然后,母亲疯了,他所有的解释都不会被她知道……罪名加身,无可辩驳,稚嫩面容上的茫然失措最终渐渐沉默冰冷。 “……我怎么办?”喃喃一句,如同梦呓,眼中的疯狂茫然渐渐沉淀,楚辰晖在静默中自己回过神来,偏过头去,说,“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伶牙俐齿的顾菲菲张口结舌地看了看楚辰晖,好多劝慰的话在脑中滚了一圈,最终只挤出一句:“事情总有一天会清楚的,你不要因此便觉得女人不好,从此走上耽美的道路……啊,晚安!” 楚辰晖因那一句“耽美”而哭笑不得,他才不会因此而喜欢男人呐! 母妃……只当自己没有那个母亲就是了!他才不会因她而伤心,他才不会为她的死而悲伤,她那种母亲早应该死了的,早应该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