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蛊毒
方程镇位于大青山脚下，当地山灵水秀，风光优美，太平时节，时常有sao人墨客在此驻足游玩，名胜处，皆可见名家墨宝，文化氛围浓重，就连这里的江湖人士也多了一股子书香味道，那些仗剑而行的少年郎更是会在好风景的地方吟哦几句诗篇，抒发胸臆。 不同于昌国女子的拘束，位于梁国境内的方程镇上女子都有着飒爽的性格，便是看着腼腆娇柔如菟丝花一样的少女，也会在不蒙着面纱的时候放肆地大笑，露出洁白的贝齿，还有身着长裤外罩短裙，与男人一同在酒馆喝酒的女子……男女之间，同样守礼，却没有昌国那样小家子气，说话谈笑，落落大方，坦率自然。 于是，某日行走在街上，听得某女对某男表白，也算不得是孟浪放荡的举动，反而会得到周围人善意的笑容，以及包含祝福的期待目光。 这些，在昌国都是不敢想象的。 “这真的让我有了一种回到现代的感觉。”顾菲菲在观察了一段时间民风之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模糊那些时代的不同，他们在思想上已经很开放了，当然，也有局限性，就是这些浪漫是属于婚前的，婚后，那些女子还是免不了守着三从四德，接受丈夫的红颜知己。 江湖人跟一般人的区别，除了武功好点儿之外，就是礼教的束缚感不强。同样是三妻四妾，礼教束缚下的男人，尤其是官员，好歹还有一些不要宠妾灭妻，不要养外室的讲究。而江湖人则没那么多顾忌，今天喜欢你，你就是正妻，明天喜欢另一个了，那你的名分就堪忧了，毕竟，三媒六聘什么的，他们不讲究。 以天为证，以地为媒，插上三根香对着磕个头就算拜了天地，成了夫妻。粗糙一些的连烧香磕头都可以省了，互相说些情话，许了永不背叛的誓言，然后两个人便可以成双成对，双宿双栖。这样达成的婚姻关系在这个本来就缺乏对妇女权益保障的年代，简直是一种灾难。 当然，很多人不介意这个，即便都说“聘者为妻奔者妾”，但许多人，情到浓时，都顾不得这些习俗，或者说，背弃这样的习俗反而让他们有一种无拘无束的快感。 世俗的观点在方程镇这里宽容了许多，在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方程镇上，永远不缺乏瑰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在这些故事的熏陶下，顾菲菲陶然忘返，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压根儿不想去什么华阳山庄，一日日拖延着行程。 在这一点上，楚辰晖和她有着同样的默契，顶着南英那双如利刃般的目光，楚辰晖镇定自若地改换了装扮，头上戴着当地特有的一顶风格俏皮的三角小帽，在顾菲菲的指示下，开始了逛大街的娱乐活动。 “咱们到底还要在这儿停留多久？”南英不耐烦地跟在后头，监督监视前面那个讨厌的小孩儿，目光虽然依旧锐利，却少了杀意，添了烦躁。 南阳摇着扇子，昌国此时应该是冬季了，而梁国这里还有些闷热，街上不少人都穿着短褂，少女们那单薄如云絮的裙子在行走间摇曳如花，流转的眸光不时停留在某个俊俏的男子身上，明艳娇俏的笑容实在是赏心悦目。 一路上收获了不少秋波的南阳心情挺好，丝毫不介意同伴的不耐，笑着说：“主子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慢慢走呗！” 南谨受了伤，不宜跟他们同路，此行只有南英和南阳，这两人的性格不说南辕北辙，也是一个急性子，一个慢性子，有些合不到一起去，对于行程问题，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不同观点了。 自从楚辰晖被带出，侯家庄为了应变，便把仙画的消息放了出去，这样一来，给南阳的行程添了不少麻烦，他们的行踪开始并不曾特别隐秘，江湖上的不少人都知道华阳山庄的主子也在打那幅画的主意，于是，消息甫一传出，便有不少人盯上了他们。 顾菲菲很给面子地在楚辰晖被带到的同时出现在画面中，于是，南阳愈发认定了这两人有着某种特定的联系。楚辰晖为了保命，也毫不犹豫地编造谎话，这才得以和顾菲菲同行，但是逃走，却是万万不能了。 若是带着一幅画走倒还罢了，怎样都能够把画藏起来平安带到，但是带着一个孩子，一个曾经是小王爷的孩子一同上路，那简直就是一个明晃晃的招牌，更不用说华阳山庄的位置不少人都知道，完全可以以逸待劳，守在他们回去的必经路上伏击。 当然，麻烦是麻烦，却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但是，得到主子的最新指示，两人放慢了脚步，等待合适的时机返回。 这条命令让南阳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也许，主子并不是特别重视这幅画，完全是因为执着的念头想要得到，但下一刻，他自己否定了这种感觉，怎么可能，那样的一幅画，怎么可能不在意？ 想想那些武功秘籍的名字，南阳就是一阵热血沸腾，若不是对主子的忠心还有他不太相信画中的仙女，也许早就放跑了他们，用以换得一部绝世武功了。 走在前头的楚辰晖步伐时快时慢，时而停留在某个摊位前面看看，时而加快脚步在人群中穿梭，因为他身上有南阳留下的沾衣香，体内还中了必须一月服下一次解药的牵肠毒，后头跟着的两人也不怕他跑了，隔了一大段距离，从容跟着。 “喂，你到底有没有解药的配方？”楚辰晖上次偷偷推延了服用解药的时间，结果被体内的毒折腾得痛不欲生，深刻了解了这种毒的可怕，便催着无所不能的顾菲菲找解药配方。 伪仙女顾菲菲在发现自己可以吸收月华修炼之后，又恢复了乐观向上的没心没肺，完全不理会楚辰晖的性命之急，反而优哉游哉地鼓动着南阳带自己游览完所有的好山好水好地方，若不是南阳上头还有个主子，她倒觉得跟着南阳混比较不错。 虽然这人一出场貌似就是个贼，但不得不承认，会武功，会易容，会毒术，笑起来如沐春风的英俊男人还是很占优的，至少可以不用cao心自己下一次什么时候易主。 “安啦安啦，我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办不到呢？其实，只要你努力勤奋，把武功学好，想要把毒逼出来还是很容易的，根本不用找什么配方啊！”顾菲菲摆摆手，一副小菜一碟的轻松表情，天知道她有多心虚。 牵肠毒，这种毒她听都没听说过啊！ 一定是太普通了！ 顾菲菲很无奈，很苦恼，高处不胜寒啊，知道的都是高级货色，对付这种低级毒药真是有些……无从下手。 当然，这是一定不能够说的，作为一个仙女，一定要无所不能才行。 对于自己的光辉形象，爱惜羽毛的顾菲菲表示，就算是一个谎言，她也要让它达到真实的程度，至少也是人人相信的真实。 “然后，配方呢？”楚辰晖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顾菲菲苦恼，已经找很久了，若是再找不到，岂不是很丢仙女的脸面？ 表演喷火的圈子里突然出了岔子，一点火苗烧到了前面人的衣服上，在人群掩护中悄悄谈话的楚辰晖很快被挤到了一边儿，还不等他应变，一只手已经快速地捂住了他的嘴，一条胳膊拖着他往后，一条麻袋从天而降，才腾出手挣扎的楚辰晖立刻身陷其中，再想要叫喊，被一根指头点中哑xue，呼叫不能。 废物，能点哑xue为什么不早点？一想到被一只不知道属于谁，之前做过什么的手捂住嘴巴，楚辰晖就无声地呸呸，不停地用顾菲菲给的手绢擦嘴。 “啧啧，这都是第几波了，我数都数不清了，真是不知道，这回又是哪个帮派倒霉。”顾菲菲在画中摇头晃脑，嗑着瓜子皮看戏，楚辰晖的衣服经过了处理，胸前特意留出的窟窿眼儿正好适合顾菲菲看景。 从离开侯家庄，跟着南阳起，就不停地有各种拼杀各色陷阱，美女诱惑都已经不再稀奇，连对楚辰晖这么一个小屁孩儿，也用过美人计，可惜，楚辰晖这娃天生面瘫，对送上门来的小美女毫无兴趣，一脸木然地积极打击，换来的是和南阳他们的合作默契。 有了沾衣香的人形探“匪”仪楚辰晖坐标清晰，随时可以被南阳南英用特殊的手段找到，然后被仙画冲昏头脑的众人，得到的就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报复。 有时候，顾菲菲觉得那个华阳山庄的庄主也许就是想要用这样的手法发现敌对势力，同时占据利益最高点，将其一网打尽。 被从麻袋中倒出来的时候，楚辰晖很配合地没反抗，识时务者为俊杰，力量不足的时候，不如配合。这样的态度倒让见惯了哭闹的绑匪有点儿不适应，一个戴着眼罩的独眼龙“桀桀”地笑了两声，夸奖道：“小子，挺镇定嘛！” 楚辰晖别过脸，却躲不过拍在脸上的刀子，微微眯了眼，避过那明晃晃的反光，看向了房间中的一个明艳动人的红衣女子。 “呦，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哩！”红衣女子脸上擦着脂粉，虽然漂亮，却已不年轻。捏了一把楚辰晖光嫩的脸颊，拉着他的胳膊往后面走，“小郎君，乖乖嘀，让jiejie给你洗个澡，把那恼人厌的味道都洗干净哈。” 后面的房间最开始绝对不是放浴桶的，但此刻，大浴桶中满是氤氲着热气的浅绿色药水，旁边站着两个哆哆嗦嗦的小丫头，显然准备充分。 “你们两个，把他洗干净了，从头到脚，全部洗一遍！”红衣女子吩咐着，手上也不慢，在楚辰晖的配合下，脱去了他的衣服，见到那幅反卷着的画卷时，多看了两眼，顾菲菲已经躲在了竹林中，她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画吀，明明什么都没有的嘛！”红衣女子不解地看着画卷。 楚辰晖很习惯地被伺候着沐浴，表情舒适，说：“只有我叫她才会理你。”似乎是怕红衣女子不信，他很快叫了一声“顾菲菲”。 叫什么叫，当姐召唤兽啊？ 顾菲菲一面不满，一面为了保住楚辰晖的小命而施然走出林子，对表情呆滞的红衣女子微笑，“嗨——” 得到了足够重视的画卷被放在了水汽远远达不到的地方，而顾菲菲却无聊地回到了林中，谁要看那家伙洗澡啊！ “就算你们抓到了我，洗去了沾衣香，也是不成的，我中了牵肠毒，必须一月服用一次解药，如果你们不给我解毒，我不会让顾菲菲给你们武功秘籍。”楚辰晖试探地表示诚意。 红衣女子娇笑一声，说：“小郎君，你是被那个玩儿虫子的吓到了哈？不用怕，jiejie有办法嘀！” 在楚辰晖的腹部按了几下，红衣少女拔去头上的发簪，尖锐的寒光猛地刺入楚辰晖的腹中，疼痛似刀割肠搅，簪子一挑，一点黑芒飞出，红衣女子侧头避过，随手发出细若牛毛的银针，幽蓝一闪，雪白的墙上多了一个被钉住的黑色小虫子。 “那是什么？”楚辰晖骇然发问，又看看自己的小腹，除了多出一道血口子，别无伤痕。 擦干净发簪重新插回头上，红衣女子一边笑一边给楚辰晖上了药，让两个小丫头给他穿衣，又去拔下了银针，把针上穿着的古怪虫子在楚辰晖眼前晃了晃，说：“这就是那‘牵肠毒’，那个玩儿虫子的骗你哩，没有解药嘀，这是蛊毒，jiejie也会用，你想学吀？” 红衣女子眨眨眼，似乎很期待楚辰晖跟她学的模样，楚辰晖摇摇头，她失望地嘟着嘴，小女孩儿一样的举止配着那样娇美的柔声，有些古怪的稚气。 换好了衣服，揣上画，楚辰晖跟着红衣女子出去，出门前，红衣女子冲身后摆摆手，那两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小丫头立刻倒地，呼吸全无，青紫青紫的脸一看就是中了毒的，却不知道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这就是蛊毒吗？ 楚辰晖看在眼中，满目骇然，一边觉得这女子深不可测，多了戒备，一边又在心中狠狠腹诽顾菲菲，什么解药配方，顾菲菲这个骗子，又骗了自己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