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亲－2－
洛小敏突然伸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蹭’站了起来，对洛富豪说道：“行，我去。” 洛富豪一听洛小敏这话，心中狂喜，浑浊的眼珠子像是瞬间被水洗了似的，冒出贼亮贼亮的光芒，“要去咱现在就去，咱们自己过去就成。杜家下人找我的时候跟我说了，说要是准备好了，就尽快过去，越快越好。” “现在过去？结阴亲也是结亲，怎么也得准备准备，怎么能这么急。虽说咱们小门小户比不上大户人家，但是这么上赶着送上门，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贱了？。”洛小敏皱着眉，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又坐了下来。 洛富豪拉着洛小敏的衣袖，“反正咱们只是为了银子去的，越早去，咱银子到手的越快。” 洛小敏从洛富豪手里抽出袖子，低头检查了下袖口，刚刚洛富豪拉的太用力，差点儿把她袖子给扯撕了。见袖子没事儿，她抬头说道：“着什么急，反正八字已经送去了，杜家下人也找你了，这不就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儿了么，银子早晚都会落在咱们手上。” 洛富豪舔了舔嘴唇，又擦了把鼻子，说道：“不是爹急，是杜家着急。” “他们要是着急，就让他们拿轿子来抬啊。”洛小敏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坐的是个三腿儿凳子，右腿一抬就要翘个二郎腿儿。她右脚刚离地，凳子晃悠一下，她重心不稳直接张到了地上。三条腿儿的凳子被砸成了一条腿儿，她的屁/股和大腿也被硌的生疼。 她咝咝抽着气站起来，使劲摸着自己身上被硌疼的地儿。 洛富豪把坏凳子三两脚踢到一边，急巴巴的对洛小敏说道：“等他们用轿子来抬，那银子说不定就飞进别人的口袋里了。” 洛小敏拍拍屁股，说道：“你不是说只有我的八字合适么，那你担心什么，再说了，你不是说杜府很着急么，那就等着他们过来抬。”她脑中突然打了个突，左眼一眯，盯着洛富豪问道：“你说清楚了，杜府为什么这么着急？该不会是想弄个八字合的埋一块吧？。对了，这半天你也没说，我去了究竟是和哪个结阴亲？” “当然不是！”洛富豪狠狠摇头，对洛小敏解释着：“他家那三个儿子死的最晚的距今也有三个月了，哪可能是找人一起下葬。至于你和哪个结阴亲，这爹倒是没问。反正咱就是为了银子，跟那个结都一样。” “你说什么？”洛小敏惊诧，“他们家死了三个儿子？！”一听杜家死了三个儿子，她瞬间打了退堂鼓，“这里面该不是有什么不能告人的事儿吧？” “你别瞎想，生老病死多平常的事儿，爹说不定哪天也突然就嗝屁了。他儿子也不是得了什么怪病死的，都死的挺好。大儿子是在战场上死的，这叫为国捐躯，大丈夫大英雄。二儿子是为了救杜老爷，被刺客用剑刺死的，这可真真是孝子。三儿子？”洛富豪大拇指在下巴上顶着，斜眼顶着屋顶，努力的思索着杜三少是怎么死的，想了会儿，一拍手，眉开眼笑的冲洛小敏说道：“三儿子据说是救落水的五皇子，被水淹死了。” 洛小敏听的眼角抽动，这还叫死的挺好？。一家三个儿子，都横死了，这多么邪乎诡异的事情。 洛小敏动了动腿脚，心中有些发憷。杜家死了三个儿子，而且都横死了，是人听了都会觉得怪异。俗语说的好，事出有异必有妖，这杜府事出有异三次，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洛富豪拉住洛小敏的胳膊，说道：“真没事儿，到时候爹和你一起进杜府，就呆一晚上，第二天咱们一起走。五十两银子一晚，你想想？不是五两，也不是五吊，而是五十两啊！敏哪！” 洛小敏皱着眉思索了很久很久，久到洛富豪眼睛都瞅成斗鸡眼了，她才犹疑着点点头，问道：“爹啊，你真没骗我？” 洛富豪做了极端真诚的表情，说道：“真真儿的，绝对没骗你。” 洛小敏‘哼’了一声，凉声道：“那可说不准，爹你可是卖过我两次了。” 洛富豪讪讪笑着，两只手互相搓着，“那不是以前么，那时候爹糊涂。爹早就改过自新了。敏哪，咱现在就赶紧过去。你也别想什么贱不贱的，咱就是去赚银子的。他杜家估摸着是想让儿子走的安心，所以给儿子结个阴亲，也就是走走样子。你看看，你又不是真的在杜府做媳妇，就是去走个过场而已，你还计较那些个轿子什么的做啥，是不是？” “现在就去？”洛小敏也不知是在问洛富豪，还是在自言自语。 “去去去，当然现在就去，去了咱明天就有银子花了。银子一到手，咱就换个新房子住住，你也该买几套衣裳了，打扮打扮，再找个好婆家。” “别说那么远。”洛小敏打断洛富豪的话，“我就这么一件破棉袄，就穿这个过去？” “那怕啥，你就算穿个麻袋，杜府也会迎了你进门。”洛富豪咧嘴笑着，那嘴角都快勾到耳根了，“谁让咱八字好，是不是？” “我是说，我这衣裳太破了，杜府可是大户人家。”洛小敏翻了个白眼儿。 “破怕啥，你长的像你娘，你娘当时可是三里镇一枝花。你这天生丽质的，穿着麻袋也是个美人。” 被洛富豪夸的反胃，洛小敏拍拍胸口，用眼神示意洛富豪开门，准备就这么去杜府。 她爹说的也有道理，反正她是为银子去的，根本没必要计较轿子还有衣裳的问题。 早去早领银子，早一步领了银子也早一步脱离这贫苦的生活。 她也没个新衣服，还是穿着这件破棉袄，就这么跟着洛富豪去了杜府，上赶着送上门结阴亲。她娇小的身体包在破棉袄里，整个人都显的灰突突的，像是落地沾满灰的包子。 洛富豪趾高气昂的想要进杜府，杜府守卫嘲笑了他们一通，根本不放他们进去。 洛富豪悄悄“呸”了一声，低声道：“狗眼看人低。” 洛小敏看了看她爹那样儿，再看看自己这身破烂衣服，撇撇嘴，不置可否。 洛富豪在大门口和守卫墨迹了很久，守卫才答应进去通报，守卫进去不一会儿，杜府管家亲自迎了出来。 杜管家带着洛小敏和洛富豪进了杜府大门，引他们去杜府的侧厅。洛富豪一路咋舌，这花园大的，这假山高的，这水池子绿的，这整的跟仙境似的。 进了侧厅，杜管家吩咐丫鬟给洛富豪上了茶，他则带着洛小敏去大厅见杜老爷和杜夫人。 杜管家虽说亲自迎了他们进来，但是看向他们的眼神却十分轻蔑，透着几分审视。洛富豪第一次进这么富贵的地方，眼珠子光顾着四处乱看，根本没注意杜管家的眼神。洛小敏倒是注意了，可也只是撇撇嘴，当做没看见。 她本就是为了银子来的，又不是真的上门做媳妇，不过是做个样子走个过场而已，所以完全不介意杜府的人怎么看她。 杜府大厅装饰高贵却不浮华，从雕花的桌椅到精致的花瓶，无一不透着富贵气。洛小敏进去之后，横扫一眼便不敢再乱看，原地垂头乖乖站着，目不斜视的看着右脚鞋头上的破洞。 她孤零零呆站了片刻，便听见从内堂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脚步声离大厅越来越近，眨眼功夫，杜老爷先一步从内堂走了出来。他穿着暗紫色的长衫，身形清瘦挺直，步履稳健，走动间气势凛然。他的脸庞消瘦颧骨高耸，眼角因为年岁而垂了下来，眼神却极为深沉锐利，让人不敢直视。他鼻子略带些鹰勾，嘴唇纤薄嘴角朝下撇着，一看就是不好相处之人。他面相虽有些刻薄孤傲，可从轮廓来看，年轻时应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杜老爷坐下之后，杜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之下走了出来。杜夫人穿着深红色的长裙外套浅紫色狐狸毛的夹袄，富贵鹅蛋脸，脸色白中透着青，一看就是久病之人。她纤弱的眉毛微微蹙着，双目含着哀伤，略为宽大的嘴唇透着苍白。 杜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之下，落座于另一张椅子上。 洛小敏局促的动了动脚，心中像是藏了一只小兔子，砰砰砰跳的厉害。 杜老爷盯着洛小敏看了一会儿，说道：“你就是洛富豪的女儿洛小敏？抬起头我看看。” 洛小敏点点头，随后把脸抬了起来，看向杜老爷。 杜老爷打量着洛小敏，眉头微微蹙着，眼见对洛小敏不怎么满意。 要说洛小敏的长相，那也算不错。巴掌大的鹅蛋脸，额头光洁，眉毛弯弯像是柳叶，眼睛又圆又大，眼珠子乌黑，眼白透着蓝，眼神干净的像是孩子；棱形的小嘴，粉嫩的嘴唇微微嘟着，带着几分孩子气。 她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在后面，身上的棉袄因为年深日久洗的发了灰，倒显的有些脏了，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灰突突的。 杜老爷微皱着眉，眼神十分严厉。 杜夫人侧头看了眼杜老爷，轻咳几声，温婉笑着，“你别总弄那么一副恶人样子，别吓坏了孩子。孩子，你叫小敏是吧，过来，凑近点，让我看看。”杜夫人的眼睛暗淡无光，只看得清楚近前的东西，远了就看不清楚了。 洛小敏小小的移了一步，然后抿紧了嘴唇，快走几步站到杜夫人面前。 杜夫人伸手拉住了洛小敏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微笑道：“不用害怕，老爷看着严厉，心哪，却是软的。” 洛小敏点点头，又轻轻吸了吸鼻子。杜夫人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像是夏日的荷花香，一阵阵的朝着洛小敏鼻子里钻，这香味很是好闻。 她又摸了摸洛小敏的衣服袖子，给洛小敏整了整衣服领子，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过去受苦了。” 洛小敏第一次被人这么关怀着，小脸都僵了，整个身子都紧绷绷的。 杜夫人摸了摸洛小敏的脸，温声对洛小敏说道：“不用害怕，既然进来了，以后就是一家人。” 杜夫人说完，转头看向杜老爷，问道：“既然小敏来了，那明天就赶紧办了这亲事。老爷，你说呢？” 杜老爷看了洛小敏一眼，点点头，声音有些低沉，“明天是个吉日，就早些办了吧。” 杜夫人听了杜老爷的回话，拉着洛小敏的手轻轻拍了几下，见洛小敏露出疑惑的神色，笑着说道：“我早晨那会儿还和老爷商量呢，商量着这个月最吉祥的日子就是明天，然后想着明天就把这亲事赶紧办了。老爷还吩咐了管家，让管家傍晚时候去你们家用轿子把你抬过来。虽然这是阴亲，但是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的。”说着，她又拍了拍洛小敏的手，声音有几分愉悦，“我没想到，你自个儿过来了。我刚刚听说你到府上了，我真是高兴坏了。孩子，咱们杜家真是谢谢你喽。” 洛小敏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杜夫人太和善太热情了，让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去应对。 杜夫人咳嗽了两声，接过旁边丫鬟递来的帕子，掩了掩嘴，随后说道：“我呀，身子骨不大好，早晨那会儿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呢。可刚才一听说你来了，我一咕噜就爬起来了，乖乖，你说说，你说说，你该不会是个小福星吧。” 洛小敏被杜夫人逗乐了，一咧嘴，露出两个小酒窝，刹是喜人。 杜夫人样子病歪歪，但性子却十分欢快爽直，即使说着结阴亲，也不见难过，倒是能看得开。洛小敏原本还很拘谨，被杜夫人这么夸着调侃着，拘谨一扫而空，笑脸明媚的像是外头的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