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皇运在线阅读 - 第五十五章 玄机破

第五十五章 玄机破

    “是,玄音这些年做的很好。”延陵易有些发愣,口中下意识接了道。

    “这一次…可以由她入手,借着她的力,是要省力些。”

    延陵易已是面无表情,眼前浑浊一片,她抬了头,点了头应下,却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宁嬷嬷见她又出了神,不由得叹声道:“上一次你做好了公仪棠的事,主人便把闻人越这三个月的药赐了下来。这一次,东宫之事稳妥着,便是能把一年的药换下,这一年半载,你都不需担心那孩子了。”

    静默许久,她复仰起头,却不是看向任何方向,空洞的点了头,声音哑得任人也辩不清:“是,我明白。”

    宁嬷嬷颇为心疼得看上她一眼,自那一年由昆仑山下救了他们姐弟,她是看着他们艰难的过了这十来年,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这孩子浑身俱是伤,伤得不忍看。这世间最难得路,都由她走遍了。纵是铁石心肠如她,都忍不住唏嘘心疼。

    延陵易由桌前而起,身子重得迈不起脚,十指攥紧,她强行告诫自己,自己不是个人,只是玩偶。接了任务,去办即可,要不得想得太多,太多是累,是负担。

    “再坚持三年就好了,三年之后,大业一成,主人就会予你封地。你说过最大的心愿便是送闻人越一处天下。至那时,数百座城池,任你选,你随手划一处,就是你和他的天下。”她又为她重新展起了那一副蓝图,她苦苦坚持的支撑,那一处写着她和他名字的天下,只那期愿似乎是越发缥缈了,如今连梦都做不来了。梦里尽是她杀人害人的一幕幕,尽是她下黄泉入地狱的惨景,那天下…离她好远好远。

    “是要等到什么时候?那时,我和越儿都还活着吗?”她未转身,轻声垂问,心化了一团水,沉沉。

    “待到尹文衍泽登基,远柔生下他的龙嗣,大位已定,便随你离去。”宁嬷嬷沉着声音,小心翼翼脱口而出。

    心口紧紧抽搐,她猛回了身,起声笑问:“若是如此,为何要我也嫁她,一个夏远柔不是够了的吗?若要博取延陵之势的协助,我一人之口便可得延陵全族之势,为何一定要选夫一定要下嫁?!”

    “你以为主人想吗?!”宁嬷嬷眼底一涩,即是偏转过身,以实言相告,“自你十五岁及笄当年,尹文衍泽每年必向上奏请婚求延陵长女。及至今日已是六次,只是老延陵王不允你婚入皇家,才是再三压而不应。你若不信,自是有迹可寻,那婚奏如今在易水书斋中亦能寻到。主人于是想…你对尹文衍泽或以是不同的,他日若能借你将尹文衍泽所用,也该是妙招。所以——”

    “所以我便嫁了。”延陵易轻轻地笑,“因为会有用,所以便嫁了。但嫁的人是我,守的人不是我,对吗?三年之后,一城之赏,全是打发我们姐弟这些年的辛苦钱。”

    “远柔是她的女儿,远柔是南荣柔,你如何能与她争。从一开始,你们便不一样。”宁嬷嬷皱眉出声截道,而后一双黑眸片刻不离她,“你嫁,她守;你是用,她是得。你不要与她争,论命,你不及她尊贵。”

    她是南荣柔,是这天下曾经最尊贵的一对夫妻生下的女儿,是南荣最后的脉息。

    而她是什么,姓甚名谁都不知,拖着病残的弟弟浪迹于市的贼?!

    她要护南荣柔,才从不将她带在身边,要她活在贱民署才是最安全。

    她要用秦宓,才是将她带在身边亲自调教,她教她做恶,教她做了个贼,将她推至最危险的地方步步艰辛的活着。

    她因何能与她争?!不是一样,而是从始至终,便不一样。

    宁嬷嬷略向她靠近,试图要她念起主人的好:“阿宓,主人对你的好,莫要忘了。你十岁那年,由乡间毒蛇咬伤,是她为你亲口吸出剧毒。那一年她与你守在那一处陋庵中,全当你是亲生女儿相待。你吃的饭,是她煮,穿的衣,由她缝,纵你脚下的鞋,都是她连夜打出来的底子。这世上,除了母亲,还能有谁对你如此?!你十一岁那年入贱民署,她满是泪的送你离去,将身上最值钱的玉佩交付予你,这些你都是忘了吗?那一环佩玉,她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留,却给了你。”

    “是。”延陵易狠皱起眉,一手撑扶住襄案,凄凄地笑开,“她是对我好,因我是拼了命的为她做事,一件又一件都是保不全脑袋的。她将那佩给我,是要我去换小鱼儿身上的佩。她要我夺了小鱼儿的一切,又将她狠心扔进红馆不顾,她是要我欠下小鱼儿的还都还不清。十三岁那年,宫中采选,你们精心安排了一局,引刺客入宫刺杀尹文尚即,又要我施演苦rou计,以命去救尹文尚即,以博来东宫重视。我问你,如若那一日,那剑再逼入一分,是不是就没了今日立于你面前苦苦逼问的延陵易了?或者,你们又想起了小鱼儿,再将小鱼儿送去,成了又一个延陵易,还是延陵鱼?你们要我借着救命之恩勾引东宫,而后安插人手入东宫,一切的一切,我踩着命替你们做,你们却拿越儿的命逼我。我为她,连命都屑,她却拿我最看重的人命要挟!不要说她对我好,我从不念她主人,于我眼底,她根本不是人!”

    “你疯了吗?”宁嬷嬷一步逼上,双手扯上她文领,作势要封她嘴,“疯了吗?你说这些是要疯了吗?”她扯乱了她的发,任她蓬头垢面,任她面目狰狞。她摇着她双肩,一下又一下,皆是重,而后摇得她自己反是落了泪,她疼这孩子,她从来疼这孩子,除了在贱民署的半年,皆是她陪着,看她步履维艰,如今再听她说下逼怒之言,她听得心都要疼裂开了,却又无奈至极,只能抱着她痛苦,然这孩子确又是个流不下泪,死也哭不出声的。

    “你哭一声,给我哭一声。”她一拳砸向延陵易,却看清楚她领口凝干的血渍,每回都是这样,她身上没有一处不是伤。宁嬷嬷再不得忍耐,团团拥住她,寂寂的颤抖,“你这孩子…给嬷嬷哭一声啊,哭出来就好了,哭啊。”

    “嬷嬷。”延陵易心口一恸,怔怔出声,“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有些人是不该死的…可越儿也不能死…怎么办,要怎么办,要如何做才能活着,活着又要如何做……”

    “要活着,首先要活着……”宁嬷嬷一声缓缓沉下,

    “阿嬷,她便是宸后吧,宸后没有死,就是她。只爱的那么真那么痛的女人,为何要逼得别人也活得这般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