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都察院
赵剑秋、柳易生、江天暮搬了家,有了新工作,这在敏感的朝廷也算上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皇上?太子?这三人究竟是站那边的,也有不少眼睛盯着他们呢。 但这视线没停留多久,不久后宣和帝另下的一道旨意,转移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 “着文渊阁大学士陈昭为平王老师。”简单的旨意在朝廷投下的威力不亚于炸弹,文渊阁是皇家的图书馆,但除了藏书、编书而外,文渊阁也是“天子讲读之所”,而能为天子讲读,陈昭自然是博古通今的名士。 但最最重要的是,宣和帝派能为天子讲读的人为平王老师,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就让很多人睡不着觉了。 …… 闻人方步入太湖春的二楼,选了个靠窗的好位置坐下,这几天随着皇上为平王选老师的旨意,又有不少墙头草开始晃动了,太子还是太子,墙头草就也有墙头草的作用,目前安抚才是上策。 “道歉的礼物。”随着话音,一个果篮放到闻人方面前,江天暮笑嘻嘻在他对面坐下,看向闻人方身后的郝亮:“你留头发了?” 不用回头,闻人方也能想象出郝亮此刻脸上的表情,所以就算心情不好,他也忍不住牵动了下嘴角:“江少爷约闻人过来,就为了这果篮?” 闻人方手轻抚果篮,这个季节还有这么大的桃子的地方就只有皇宫了,这桃子是御果,礼可不轻啊。 “你喜欢就好,那不许生我的气了。”江天暮笑吟吟的说道, 闻人方语气淡淡:“是闻人太笨,哪敢生江少爷的气。”想起那天自己傻乎乎送上去,他不能不心里不痛快,自己看人也会走眼,老谋深算的哥哥怎么可能有个天真无知的弟弟? “那天是你主动找我的,我正好为解县的事发愁,所以才顺水推舟的。”江天暮很是无辜,“再说这事太子的人办比钦差出马要好吧?” “那闻人还应该谢谢江少爷了?”闻人方把果篮推过去,他也知道这事让太子大义灭亲说起来更好听,但就是不舒服自己被人利用了。 “你不喜欢这桃子吗?”江天暮着实惋惜,“这是深州大蜜桃,皮薄rou嫩、色泽鲜艳、汁甜如蜜,你确定不尝尝?” “不是不喜欢…”闻人方不知该怎么说,这深州大蜜桃是贡品,能得到是莫大的恩赐,他不能随便评价。 “我是说,这个太珍贵了,君子不夺人所好。”闻人方灵机一动,解释道,这贡品连太子府都分不了几个,江天暮却拿它送给自己,这礼的确珍贵,这么一想,闻人方心里舒服些了。 “没关系,皇上说我吃完了可以再去拿。”江天暮的不在乎让闻人方再次郁闷,但想到他话里的含义,宣和帝对太子和平王都没这样大方… “你要是嫌这礼物轻了,那再加上这个如何?”江天暮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又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给他。 这个是…?闻人方翻了翻,眼睛亮了起来,莫忘尘果然留了后手,而江天暮把这个交给他,立场自然明确了,“我代太子殿下谢谢你。”这东西要是呈上去,皇上可是最讨厌皇室中人和反贼有关系的,难保不会影响他们的父子关系。 “我这可不是为了太子,这也不是我们江家的意思。”江天暮却郑重申明他的行为,“我这只是为了让闻人兄你不再生气。” 闻人方怔了怔,终于痛快答道:“好,不生气了。”不过看江天暮的语气,他又试探着问道,“天暮不喜欢太子吗?”看江天暮在宣和帝那边得宠,那他的态度是不是就代表皇上对太子的态度,还是江家有两个儿子,就想往太子和平王两边都押宝? “我和太子从没接触过,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有件事我在生他的气,”江天暮说的直接,“我翻了今科的考卷,对在下当了榜眼着实不服气,就算是种树我也比赵剑秋懂得多啊,像三月草莓红,五月杏儿黄,七月桃子甜…你说呢?” 闻人方能说什么?说太子为了美色才选了赵剑秋当状元?那样别说江天暮,只怕整个江家的天平都不会再倒向太子这边了。 “今科的试卷…好像是不公开的吧?”为了应天宏能平安的当太子,闻人方只能这么岔开话题。 “皇上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江天暮的行为挑不出错的,“不光是今科的,前几科的我也看过了,皇上评价说,看来看去,还是当年闻人方的才学最好,不亚于杨丞相,是可以做为未来丞相培养的。” “所以呢?”闻人方了然,江天暮绕弯子绕了不少,还是得落在他这儿。 “所以什么?”江天暮却是一脸糊涂。 “…有没有空去太子府坐坐,和太子谈一谈?”无法确定江天暮的打算,闻人方干脆把他往太子府拉,反正江家的人拉过来对太子有利无弊。” “有时间再说,我现在忙着讨好新上司呢,不是说现官不如现管吗?我现在得回去了,”江天暮站起身,潇洒的挥挥手。 目送他下楼梯,闻人方皱起眉头,揉揉太阳xue。 一旁的郝亮小心的上前问道:“公子,我们还去哪儿吗?” “哪儿都不去了。”和江天暮一场互相试探,闻人方只觉得头疼,他看不清江天暮的立场,看不清这人究竟是聪明还是不聪明,只知道这么和他说下去,变糊涂的人是自己。 “回太子府。”闻人方下决心一定要让应天宏见见江天暮,太子大概还没尝过这种全神贯注跟人说话,却像大锤敲在软棉花上的无力感吧?闻人方带点恶作剧的感觉笑了… ******** 凡是去过都察院的人,都说那里是整个朝廷最安静的地方。 其实都察院占地面积并不小,赶上江天暮的新家了,里面的工作人员也在百名以上,但给人的感觉就是静,针落地都能听到声音的静。
御史是言官,不敢说一言兴邦但绝对一言能定人生死,所以这里的人说话都慎重,绝不会有上班时间闲聊天的情况出现。 赵剑秋刚来时,也对这里面的人嘴都像贴上封条似的情景很意外,但她马上就适应了这样的工作环境,甚至有如鱼得水的感觉,反正拜前世的家庭环境所赐,她本能的反感生活在家长里短的言语包围中。 赵剑秋的顶头上司是右都御史张铭山,五十出头的年纪,很是严肃古板的人,赵剑秋刚看见他时,心里就有点忐忑,他像前世张小芹的爷爷,一样整天不见个笑脸,而且居然也姓张。 张铭山对赵剑秋第一印象也不大好,男生女相不说,又是皇上点名插进来的,御史是那么好当的吗?看赵剑秋文弱的身子板,张铭山无法想象她铁骨峥峥的模样。 抱了一大堆以前御史办案的资料给赵剑秋,张铭山是希望赵剑秋自己能认清现实,主动回翰林院继续抄写,这样大家都省心。 能不用一天到晚都跟在张铭山左右,赵剑秋也是轻松了些,所以进都察院这一个月,她就是上班看文件,下班看房子、搬家,然后家、单位,二点一线过日子。 张铭山是等着赵剑秋知难而退,但看到她这么安安稳稳的看资料,印象分上来些了,都察院里喜欢安静,喜欢安分守己的人,这点赵剑秋倒是符合,那只要她继续这么安静的待着,留在都察院也可以,反正都察院也需要抄写文件的人,何况翰林院出来的文人字写得都漂亮。 有了留下人的念头,张铭山开始主动问起赵剑秋了:“案卷看得怎么样?有什么不懂的吗?”皇上也说要自己教导新人的。 “案卷差不多都看完了,不懂的地方有很多。”来都察院一个月,赵剑秋的心态早调整好了,张铭山并不是她前世有血缘而无感情的长辈,他是她现在的上司,还是宣和帝亲自点名的,有问题不敢请教,那就是自己吃亏了。 “不懂的地方有很多?”张铭山挑眉问道,“哪些地方不懂?”他到要看看这位状元郎对御史研究有多深? 赵剑秋将自己这一个月看资料的笔记双手递上,文件案卷上不能做记号,她只能把有疑问的地方重抄下来,本来打算自己查资料找答案,但难得张铭山能亲自教,张铭山当御史当了快二十年,说是都察院的活字典都不为过。 张铭山很认真的接过笔记,很认真的从头看完,然后才抬起头,用更认真的态度对赵剑秋说道:“你的这些疑问,在书本中是找不到答案的,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明白的,这样吧,从今天起,你就跟在老夫身边,接触一些实际的案例,如何?”既然这年轻人肯认真学习怎么当御史,他也愿意教授他。 “是。”在都察院一个月,赵剑秋终于开始她的实习生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