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夜探
萧贺这两天有点紧张，因为有消息传来，后天也就是八月二十八她就会见到驸马柴绍了，她现在的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虽然她早就给自己做好各项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不过这种情绪好像没有人看得出来，也许是她掩饰得太好了。她故意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虽然这些事情的确也很重要。 萧贺设想过很多和柴绍见面后的场景，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变化不是太大，可这几个月顺利的大唐生活让她完全放松下来，她已经做回自己太久了，而且她早就想好不会打听和模仿以前的平阳公主。她只要扮演好一个失忆的人就行了，其他的一切都会有人向他解释的。只要是她周围亲近的人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在的她，所以不管柴绍有什么样的疑问，这些人都会用各种理由说服他。这样的说服比自己拙劣地模仿以前的平阳要好得多。 柴绍不是二十八那天进城的，他二十七的晚上用令牌叫开的城门，一路快马先回了平阳公主府。他很着急，急着看看据说已经“失忆”的妻子，已经出生半年的小儿子，还有大半年没见的大儿子。柴绍知道自己在大多数外人看来是个没有心机的武夫，一个合格的大唐驸马，可在家人眼中，他是妻子敬爱的丈夫，儿子尊敬的父亲，他一直努力地尽到应尽的责任，可身他们的身份却总有那些无奈的事情围绕着他们。 一对关系冷淡并不恩爱的夫妻正是他们共同约定要扮演的角色，至少她出事前是这么回事，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起先他猜测也许是她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才不得不采取这样的办法。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在他出征前，平阳刚刚怀孕两个多月，那时他们就料到会有麻烦。 因为有了孩子就代表之前的所有伪装就不足以让人相信了，可他们也绝不会放弃孩子，所以只能冒险。起初的几个月都平度过了，而且一点异常都没有，大家都稍稍放下心来，却还是在即将临盆的前一个月出事了。 虽然他没有照常收到秀宁的来信，可他算着时间以为是快生了没有太多精力写信，所以并没有太过担忧。 可当他收到消息时她已经醒了，却没有来信，在他终于等到出事后的第一封回信时他就知道那个“失忆”的消息也许是真的。这个也许只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点心理安慰，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回信表明她完全没有读懂他的暗语。他们约定了一套暗语，那些普通的家信只有他们两个能够读懂。 但心底仅存的希冀还是让他迫不及待地在晚上赶回府里，于是萧贺就在自己卧室的床底密室里突然见到了风尘仆仆的驸马爷，把她吓得着实不轻。 这天晚上萧贺为了不让自己多想明天即将来到的见面，再次下了床底的密室，打算研究研究那些资料，总比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得好。 柴绍回府后让下人不必声张，他是男主人，当然很顺利地就来到了萧贺的卧室门口。这是他妻子的房间，即使在府里他们分房住，可也没有人会当面阻拦他，更别提大家都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驸马又是出征这么长时间刚回来，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 就这样，柴绍顺利地进入了卧室，可发现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但门口的侍琴很肯定公主在屋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在密室。 萧贺在密室门打开时还以为是侍琴下来找她催她早点睡觉的，也没有在意，谁想到一抬头居然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面前，吓得她差点惊呼出声，不过她的理智很快就告诉她这个人是谁了，能通过层层侍卫，能让门口的侍琴一声不出地放进来，又知道密室入口的人，除了驸马柴绍还能有谁呢！ 他身材很高大，看上去大约超出一米八五，满脸络腮胡须，但依稀可见脸上线条很冷峻，眼神没有 萧贺没有出声，自己最好别多说话，言多必失，只能等对方先开口，视情况再决定怎么回答。 沉默没有坚持多久，最终还是柴绍先开口道：“秀宁，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现在很安全了，如果你有什么苦衷可以跟我说。” 萧贺一边很镇定地用平常的语气说道：“是真的，以前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现在认识好多人了，不过刚醒过来时也是一个人都不认识的。你说现在安全了，以前我不安全吗？” 柴绍的话透露出来的信息与之前她收集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吻合，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最后一丝的希望也打破了，柴绍相信如果秀宁是假装失忆，那么她没必要此时此地还在他面前有所隐瞒。 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柴绍受到的打击并没有太大，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个过程完全不像萧贺想象得那么难。 所以用自己的想法去推测别人，永远会有差距。即使像萧贺这样在心理学方面有专业知识的人，当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很多判断也会不准确，更别提她要分析的还都是一些行为思想完全不同现代人的唐朝人士。 “是有一些问题，不过现在不着急。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儿子们呢，他们都好吗？”柴绍问得有些焦虑。 萧贺从他已经有些疲惫的眼神中读出了紧张、关切和爱，这个男人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粗线条。 “都挺好的，哲威现在可用功了，夫子已经夸过他好几次了，令武一生下来身子有些弱，不过最近两三个月已经好多了，太医说了没事的，你放心，我有办法把他养得壮壮的。府里这几个月可能有点变化，也等你回来休息好了再说。对了，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到的吗？”萧贺这时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我快马先赶回来的，待会儿还要出城去，明天和大队人马一起进城。”柴绍边走边说道：“我们出去说话吧，这里呆得时间长了人会不舒服的。” 萧贺没反对，跟着出了密室，待两人落座，侍琴已经进来奉茶了。 “驸马，请用茶。”侍琴奉上茶水后，看萧贺的眼神示意，便没有立即退出去，反而是站到了她一旁。 萧贺暂时还不习惯单独和柴绍相处，有侍琴在很多话比较好说。 柴绍抿了一口茶水，接着大口喝干了，把茶碗放到一边，直接开口问道：“侍琴，公主出事的时候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侍琴看了一眼萧贺，萧贺接过话头说道：“这件事情暂时就不提了，其中有些关节现在要查也来不及了，早就没影了，我们只要确定有这么回事，知道是谁就行了。这事你也知道？” 萧贺一听柴绍的问话就知道他肯定是知情的，看来她以前推测有很多事要着落在驸马身上还真是猜对了，这个驸马与平阳公主的关系绝非自己表面了解的这些。 柴绍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对了，你既然会出现在密室，那就是说‘麻雀’和暗道机关的事你已经知道一部分了，不过有些事侍琴和侍剑也未必清楚，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朝中局势如何？” 萧贺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犯了个错误，有些人有些事绝非单纯划定在一个范围内就可以的。她这几个月的言行过早地把自己划到了秦王阵营，还没有征求过柴绍的意见，但这事与他息息相关，现在才说会不会太晚了。 萧贺三言两语把朝中的情况说了一下，着重提了自己的看法，也是间接表明了态度。 柴绍好像一点都没有吃惊，只是平静地说道：“你总算是想通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挽回的，可没想到你这一步走得这么快，会不会有危险？” 萧贺从他的语气和问话听出来了，柴绍和以前的平阳公主肯定经常有这样的话题探讨，而且一般都是以平阳公主的意见为主导。 “暂时好像没什么大动静，不过二弟稍微提过，都是已经解决了的。倒是我现在正在做的几件事情，因为你不在家，所以也就没有征求你的意见，等将来有机会了再一一跟你介绍好吗？”萧贺觉得有必要打一下预防针，不要到时候他一回来发现周围的人和事变得太多了，一时又接受不了了可怎么办。她需要稳定的后方，至于柴绍这个人她目前觉得做朋友的话还是蛮够格的，看着很顺眼，说话也利索，没那多么心眼。 “也好，反正我现在也没有时间了，得马上出城，太晚的话就算有令牌也没用了，明天得先进宫，大概午后才能回府。”柴绍简单交代了一句就准备出门了。 萧贺忙问道：“你现在要不要去看看哲威和令武？” “太晚了，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见吧。”说完立马消失在萧贺面前，还真是武将作风。 “公主，驸马好像瘦了好多。”侍琴突然说了一句。 瘦了吗？她还真看不出来，因为不知道以前的他长成什么样，就他现在那块头绝对称不上瘦这个字。 “侍琴，不会是你想多了吧，回去睡吧，也不早了，明天还有得忙呢！”萧贺突然发现自己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因为明天的最大焦虑症不存在了。 其实也没有多么困难，一起都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