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余震
当晚,襄阳公主还是和以往一样独来独往,驸马窦诞也是一个闷葫芦,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话要说。长沙公主和高密公主让各自的驸马先走,两个人坐了同一辆马车离开皇宫。 “大姐,你说三姐这是怎么了,真是那个‘失忆’了吗?”高密公主并不像在宫里那样活跃,此时倒也有些沉稳的淑女样。 “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看三娘的样子是真不记得了,你看她今天和以前多不一样啊,要是以前的话,她能答应玩什么击鼓传花呀!她一向是最不喜欢这些东西的。”长沙公主没什么心思,直率地说道:“我看呀,她就是‘失忆’了,不过呢,这倒是好事,你看啊,她现在多好说话啊,以前就是太闷了,虽然我们几个还是蛮要好的,可她呀总是和我们玩不到一起。” 高密公主也放开心思地说道:“哪里是她不和我们一处玩,是她根本就没有时间,这几年也真是苦了她,四处奔波,东征西讨的,比男人还累。现在这样也好,有空坐下来和我们聚聚了。对了,大姐,说好了要聚会的,到时去哪里呀?” “这你cao什么心啊,等着帖子来请就是了,自有人会cao办的。依我看啊,还不如大家一起去三娘府上呢,她那门槛啊实在是太高了,就没请我们去过几趟。” “大姐,你这话说得可就酸了啊,哪是三姐不请我们,她这几年从来都很少请客上门的,要请也是军中的一些同袍罢了。按说三姐以前也不是这样的,那时她府上总是宾客云集,人来人往,还时常结交江湖豪侠,为人最是好客了,可最近几年,突然变得沉闷起来。”高密公主疑惑地说道。 长沙公主长叹一声道:“唉,都是一个情字惹人烦啊!” 高密公主到底不如长沙与平阳的关系密切,有些事她也是不知道的。 “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啊?”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平阳的性子这几年变得比较大,还不是因为驸马柴绍。柴绍的个性直,没什么心计,说好听点叫憨直,说不好听那就是蠢笨了。那还是武德三年的事情了。公主府有个婢女叫小环,原先好像是哪个府里送来的,耍手段爬上了柴绍的床,还给他下了药,当时三娘进去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没穿衣服躺在床上的情景。三娘那个性子哪里听得进柴绍的解释,又是她亲眼所见,所以认定他和那个婢女不清不楚,不管柴绍怎么说都没有用,后来又有战事要出征,这事就一直悬在那里,两个人的关系也就一直僵着。不过是三娘不理柴绍,她性子倔着呢!” 高密公主想不通了:“那怎么两个人还又有了孩子呀,这令武可是才刚出生呢?还有那个婢女后来怎么处置了?” 长沙这时就笑开了:“你以为这两个人真就不来往了,夫妻到底是夫妻,谁知道他们两口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好像这次也说是听闻驸马在前线受了伤,这才吓得早产,你说,这要是没有感情会这样吗?” 高密公主也随之会意一笑。 长沙公主继续说道:“那个婢女下场就不太好了,反正是没有活路的。” 其实这两位只说到了一点,平阳公主最近几年的低调不仅仅是因为和驸马的关系冷淡,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两位公主想不到的,可平阳公主久在军中,对政治的敏感度要远超过那些普通的公主,她很早就意识到了太子和秦王的争斗,因此,作为他们的嫡亲姐妹,她只能尽量低调地化解,可结果却是让她非常失望,局势反而是日趋严重了,所以除了出征,其他时间都是沉闷在家,哪有闲心玩耍。 两位公主在马车里稍稍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高密公主开口说道:“大姐,父亲对三姐可真是厚爱,又是办宴会,又是赏赐的,我们几个坐那,他都没看几眼。你就不吃味儿?” 长沙笑着点了点高密的额头:“你啊,别看你平时嬉皮笑脸的,小心思不比别人少。这点啊,我是早就看开的,你想啊,我们自小也是一起长大的,三娘的性子你也了解,她虽是窦皇后亲生,可从来也没把我们姐妹当外人。父亲就她一个嫡女,再说了,就凭她立下的那些功劳,比我们多受宠些也是正常,有什么想不开的。” 高密公主也是展颜一笑:“我呀,就是这么一说,谁还会真去计较这些,三姐自我小时起就待我亲厚,我是一直都不会忘的。” “就是这个话。你啊,有机会也劝劝襄阳,别老是想不开,她呀虽然没记恨三娘,可心里总还是怨着父亲呢!”长沙又是一叹,这jiejiemeimei的要是都能顺心如意就好了,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想过得去啊,就得想得开。 “这我可没办法,她是个死心眼的,哪里听得进去啊,又不是没劝过。” “这个以后再说吧,过几天的聚会就是她不想去也得把她拉上,能乐一时是一时,别总闷在家里。到时我们一起去叫她,别忘了啊。” 两人坐着马车各自回府不提。 房玄龄,名乔,字玄龄,博览经史,善属文。他是在李世民攻取渭北时,拄拐杖来到军门前拜见的,时年三十八岁的他和当时还是年仅十八岁的敦煌公李世民一见如故。很奇怪的是为什么他投靠的是还年轻的李世民,而不是李渊呢?李世民任用他为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此后,房玄龄一心效力在李世民帐下,为他收揽人才,出谋划策,逐步升迁并授予他秦王府记室,兼陕东道大行台考功郎中的官职。 事实上在宴会结束后的当天晚上一回来他就呆在书房反复思量,他深知平阳公主的一举一动都能深刻影响到他效忠的那个人,影响到目前一触即发的时局,可惜今天他没有机会和公主说上几句话。 凑着尚嫌昏暗的灯光,他正翻看着平阳公主的那两首诗和三个对子,其中只有一个是萧瑀对上的。平阳公主今天的表现与以前的她大相径庭。以前的平阳公主低调、冷静、高贵的,在人前从不多言,而且对于人际交往一向都不热衷,可今天的她,在上午和皇室成员见面的时候不慌不乱,礼仪周到,应答得体,这对于一个已经“失忆”的人来说很不容易,下午在贵妃娘娘宫里喝茶居然能一下子写出两首这么绝妙的诗作,而在晚宴上以三个绝对有力地回击了齐王的刁难。公主一改以往的作风,表现出高调强势的一面,但同时又能和贵妃娘娘和秦王妃密切交好,显得谦逊亲和。这种种迹象都让他迷惑,难道一个人失去记忆会改变这么大吗?
除了烦恼平阳公主的异常表现,作为一个文人雅士,他对那两首诗极为欣赏,暗自吟诵着“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不过他的眼光很快就转到那三个对子上,自己跟自己较劲,这些对子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下联呢?宴会上想不出来,这会儿还是放不下。 这时房夫人进来了。 “怎么,还在想着对对子呢?”房夫人有些调侃道:“没想到吧,公主不仅能征善战,还有这般咏絮之才,服不服气啊?” “服气,自然是服气的,像公主这样的女子是百年难遇的。你们几天好像说话了,她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房夫人想了想回忆道:“我也没说上什么话,当时那么多人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只是公主说话好像活泼了许多,人也比以前随和,不是说公主以前不随和,只是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我也说不上来,对了,过几天,我们几位夫人还有几位公主会一起聚会,本来只是我们几个经常一起聚的人,可后来几位公主过来了,秦王妃就请了大家一起聚,所以到时会很热闹的。” 房玄龄追问了一句:“有说在哪里聚吗?” 房夫人想了一下:“好像当时没定,以前都是在几位府上轮流的,这次公主要来,可能会在秦王府或者索性就去平阳公主府上也不一定。” 房玄龄听完沉思不语。 当晚睡不着的人不只房玄龄一个,萧瑀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是兴奋得睡不着,满殿的文臣学士,只有自己对上了一个对子,算起来也是殊荣了。他已是快到知天命的年纪,自然不会把这点虚名看得太重,只是今天平阳公主的两首诗和三个绝对实在是让人震惊。他想明天的长安城是不会平静的了,之前关于平阳公主昏迷醒来痴呆傻的小道消息肯定是会烟消云散了,但观今天的局势,另一波风云正在涌起,朝局是平静不了的。 萧瑀在武德年间深受李渊的重用,他为人正直,累世金枝玉叶,还是李渊姨母独孤皇后家族的女婿,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李渊的心腹大臣,其信任程度虽然比不上裴寂,但也是不低了,可是萧瑀在武德年间太子和秦王的争斗中却是站在秦王一边的,虽然不是像房玄龄他们那样是李世民的心腹谋士,但作为朝中重臣,他的支持还是很有分量的。 从今天的情况分析,平阳公主也很有可能会倒向秦王一边。公主自醒来后和秦王妃的关系比以往更加密切,甚至可以说是目前公主身边唯一的密友,因为以前的人她都不认识了,还有就是太子和齐王释放的敌意会把公主推向秦王,尤其在公主现在的状态下,这个可能性大大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