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扫墓
相对于张妍生父张奉聿的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总带着几分强势的汪魁林更容易让接触他的女人生出安全感。 九点过一些的时候，张妍她们母女三人用完了早餐，张宅的侍者已经将汪魁林的车从车库中开了出来，全黑的梅赛德斯安静地等待着客人的临幸。汪魁林快步上前，绅士般地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对陈媛溪做了个请的动作。 等她落座后，汪魁林又替张妍姐妹拉开后座的车门。 张妍很不情愿地坐了进去——原本如果只有她跟来的话，她是准备抢占副驾驶的位置，让母亲坐后面，跟汪魁林隔远一点的。结果现在多了张芊，便成了她们两姐妹坐后座，陈媛溪跟汪魁林比邻了。 轿车平稳地驶出张宅的庭院，一路朝西郊墓园开去。 察觉到车厢中的气氛有些沉闷，汪魁林不动声色地放起了CD。舒缓低沉的大提琴声回荡在车厢里，陈媛溪安静听了一会儿后，露出几许笑意。 “这是我最喜欢的那首曲子。”她说。 汪魁林回以一笑，适时地保持着沉默。 张妍真想冷哼一声，却又不愿意破坏母亲的好心情，只能自己憋着。张芊的年纪还没到会欣赏古典音乐的时候，不一会儿，她头一偏，倒在张妍身上就睡着了。看着meimei小天使一般的睡脸，张妍轻轻挪动了一下，坐得更靠边一些，好让meimei能够躺在后座上，枕着自己的腿入眠。 从后视镜中看到两姐妹的互动，陈媛溪会心一笑。 她发现自从十四岁生日过后，张妍似乎在渐渐的改变。原本叛逆的大女儿现在居然愿意让她一贯不怎么喜欢的小妹亲近，这简直就是很大的进步。 一个多小时后，汪魁林在静安墓园门口停下车，张妍轻轻推醒meimei。 门口的车位除了他们这辆梅赛德斯外，还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宝马和一辆白色的丰田。而大约两百米距离的站牌处还站着看上去是一家子的四个人，显然张妍他们并不是墓园今天唯一的访客。 静安墓园建在山中，张妍他们下车以后，还需要徒步攀登大约十五分钟左右的楼梯。 汪魁林走在前面，张妍跟张芊在中间，陈媛溪则不知不觉间落到了最后面。发现这点后，张妍有两次偷偷回头打量母亲的表情，越是往上走，陈媛溪的脸色就更苍白，连她今天出门前化的淡妆都遮不住。 想了想，张妍停下脚步，等陈媛溪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握住她的手。 突来的温暖惊了陈媛溪一下，她反射性地想要收回手时，却看见了女儿沉寂的双眼。 张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四下打量了一番后说：“当初来的时候都没好好看过这地方，树木什么的很茂盛嘛，老爸肯定喜欢，我记得他以前就喜欢登山。” “什么老爸……跟你说过很多次，女孩子用词要文雅些。”陈媛溪听着张妍的话，忍不住头疼。 自从张奉聿死后，她就越来越管不住这个大女儿了。对方的穿着打扮、言语风格，都在她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就脱缰野马一般奔向了其他的方向。陈媛溪至今都还时不时反思，到底自己的教育方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此时听到张妍一派轻松的语气说“老爸会喜欢这里”之后，陈媛溪胸口堵着的难过情绪却飘散了一些。 所以她嘴上虽然习惯性地纠正张妍，眼睛却是微微带笑的。 听到身后母女俩的互动，汪魁林停下脚步，接道：“也许奉聿兄还觉得这山不够他玩呢，他向来不喜欢人工修好山路或者楼梯的地方。” 当年汪魁林也有很多次跟张奉聿结伴去登山，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可是关系再好又怎样呢？以前的好关系，也阻止不了汪魁林在朋友死后觊觎对方的妻子和家业。 张妍目光一冷。 踩过最后一级石梯后，眼前忽然就开阔起来。这里其实还只是这座山的山腰部分，一排排整齐的墓碑下埋着的都是些普通人的骨灰，而如张奉聿之类上流社会出身的死者，其骨灰则安置在前方静安寺的后面。 张妍他们穿过静安寺大殿的时候，两个十三四岁的小沙弥正在给佛像上香。见此情景，陈媛溪也不禁停下脚步，双手合十，虔诚地朝着佛像闭上双眼祈祷，而汪魁林则替她把钱投进功德箱里。 其实因为张奉聿葬在此处的缘故，每年张家都会给静安寺提供大笔的香油钱，哪里需要汪魁林此时再来表现？可偏偏他这小动作就是触动了陈媛溪。 看到母亲眼含感谢地朝汪魁林点了点头，张妍只得默默磨牙。 墓园自是有专人打理的，所以尽管过了三年，张奉聿的坟头仍是干干净净，连一根杂草也没有。 汪魁林将他准备好的花束放在张奉聿的墓碑旁，一副万分感慨的模样叹道：“奉聿兄，好久不见了。” 凭前世对汪魁林的了解，张妍知道对方这番话估计只是后面长篇大论的开端。 于是在汪魁林正准备把他打好了腹稿的煽情话语说出来的时候，张妍忽然就声音哽咽地抢在他前头说道：“老爸，你当初还答应出差回来就带我一起去登山的呢……对不起啊，这几年都没有来看过你……” 她抬起手蹭过眼睛。 本来一开始的用意只是不让汪魁林打感情牌哄住母亲的，结果等自己先开了头之后，张妍心中悲伤的情绪却如同决堤了一般，让她突地激动起来。到后面，张妍都不知道自己一边哭一边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小妹好像也跟着自己哭了起来。 等张妍终于稳住情绪后，回头便是一愣。 被女儿的话语勾起伤心事，陈媛溪此刻的眼睛也是红的，但她捏着手绢的手却抱着张芊。小丫头双手搂着母亲的脖子，脑袋埋在母亲的颈窝处，纤细的肩膀还在隐隐抽动着，显然还没哭完。而站在她们旁边的汪魁林，表情显然有些不自在。 转瞬之间张妍便大概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汪魁林刚准备拍拍母亲的肩背，说几句安慰话的时候，小妹却扑到了母亲怀里害他没能得逞？ 这个猜测让张妍的心情转好，突然觉得，今天也许小妹来得很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