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章 立妃生事(中)
沈雪如身着正一品夫人的朝服,头戴金冠,上面珠螺玉粹,满目缭乱,衬的人娇媚明艳,耳朵上的一对翡翠耳环熠熠生辉。 霜子看在心里,暗道她定要惹事。 沈雪如在大堂门口的正出口处,恭恭敬敬跪在老夫人一旁,接了公公递过来的圣旨,掩饰不住的笑靥如花,似乎整个大堂都亮了起来。 “从今儿个起,你就是楚王府正正经经的当家主母了。”老夫人也喜笑颜开,似乎这样的结果她是乐见其成的。 沈雪如小心翼翼的将圣旨卷起,放在一旁桐花托着的盘子上,恭送了公公。才将老夫人双手扶到正中间的右边主位上,皇甫北楚已经自行起身,坐在左边的主位上。 沈雪如一步一叩头,足足磕了三个,虔诚至极,对着老夫人叫道:“母妃!” 一旁有苏嬷嬷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包双手递给她,口中称道:“恭喜楚王妃。” 桐花也乖巧的将准备好的红包递给苏嬷嬷,沈雪如同样恭敬道:“苏嬷嬷费心了。”苏嬷嬷接过,冲她善意一笑。 沈雪如心里愈发有了底气,又向皇甫北楚盈盈叩拜:“王爷。妾身给您行礼,愿王爷吉祥如意。” 皇甫北楚神色黯淡的扫了她一眼,终于面上还是挂了淡淡的笑容:“起来吧。” 沈雪如这才在桐花的搀扶下起身,旖旎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像流云一般倾泻开来,煞是好看。皇甫北楚几不可见的微微蹙了眉头,霜子却看见了,心道皇甫北楚大约还是不喜欢这等华丽的衣饰。 沈雪如叩拜完以后,恭敬乖巧的站在一边。霜子被苏嬷嬷从一旁唤过来,叫她行礼。 因是侧妃,并没有固定服侍仪容,也没有刻意一步一步来的规矩。霜子只规规矩矩跪下磕头。 老夫人照例让苏嬷嬷给了红包,和蔼的问道:“身上的余毒都清了?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才好。” 霜子情知这大约是皇甫北楚要求正式立她为侧妃,老夫人最耿耿于怀的问题,点头答是。老夫人叹口气道:“也罢了。本来以你的身份,楚儿要给你个侧妃的身份,在王府里行走,我是管不着,也不想管。可他一门心思要求皇上那边认了你,成为真正的侧妃。楚儿的平妻,那本宫就有些要求了。” 说罢冲苏嬷嬷一使眼色,苏嬷嬷会意的展开一张纸。大声念了起来。一共絮絮叨叨念了十几条,无非都是要遵守规则,学习皇宫礼仪,说话要注意,走路要注意,吃饭要注意等等。 霜子情知老夫人这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叫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一叠声答应着,并不反驳。 侧个身子,又像皇甫北楚行礼。 沈雪如见老夫人并没有过分为难霜子,下意识摸着耳朵上的两只耳环,突然惊异道:“桐花。你是不是偷偷戴了我的耳环,怎地这样粗糙。” 桐花急忙跪下道:“那是王爷赏给王妃的。奴婢怎么有那个胆子。” 沈雪如似乎很是心疼皇甫北楚这份赏赐,急得当堂就扯了下来。女子当众不得更改仪容,这正是方才老夫人给霜子制定的教条里的内容。 果然,苏嬷嬷见状厉声呵斥道:“楚王妃,这是成何体统?”话音还未落,就听沈雪如厉声尖叫着将耳朵上的耳环中的一只丢在地上,满是恐惧道:“这只不是我的耳环,不是我的耳环,是傅余婉的,是傅余婉的耳环。” 在场的人听见她如此胡说八道,都惊吓起来,老夫人更是开口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大好的日子,别像得了失心疯。” 沈雪如捧着那只耳环,递到皇甫北楚面前:“王爷看看,这是不是傅余jiejie的耳环?我记得她戴过的。我的是王爷新赏赐的,没有这么旧,王爷一看便知。” 皇甫北楚本来也准备呵斥她,见她言之凿凿,便盯着她手心中的耳环看了一会。果然两只耳环外表一样,凝神细看,一只已经有些粗糙,虽然更显圆润光泽,当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人戴过许久的,另外一只是簇新的,闪着碧绿色生涩的光泽。 皇甫北楚只看了一眼,便别过了脸去,若是他都不认识,那在场便没有人认识了。这只耳环,的确是傅余婉的,上面的挂钩处有一道细细的刻痕,是掉在地上划的,再者耳环成色已旧,就算是沈雪如有意去打磨出陈旧的感觉来,却也达不到如此登峰造极,自然而然的状态。 “楚王妃恕罪,楚王妃恕罪。”不等皇甫北楚下令处置此事,桐花已经连滚带爬的凑近身来,急急的认错道:“是奴婢不察,那日您耳环丢了一只,奴婢从离院搜出来,还以为是您掉的,却不料是毕侧妃私藏的,如此,倒是错怪了毕侧妃。” 霜子不用抬头,就知道此刻所有的眼光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不用问桐花的失职,也不用关心沈雪如耳环到底丢到哪里去了,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只有一个。 浣衣房出身的霜子,怎么会有傅余婉的遗物?而且,还藏的这样好,一点儿风声也不露。 却没有人敢发问。 楚王府上下,任何人不得与傅余婉有牵扯,是众人皆知的铁规。 而接着,沈雪如又像是想起来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对着桐花道:“那只珠钗,那只珠钗只怕也是jiejie的遗物,快去拿过来。” 桐花站起身来,不等吩咐就径直走了出去。 现场还是一片寂静,就连老夫人都不敢轻易置喙,全等着皇甫北楚开口。 傅余婉,是楚王府的禁忌。 谁碰谁死。 只是皇甫北楚一直静静的坐着,也任由霜子那么安静的跪着,谁也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沈雪如也乖巧的收了声,站在一旁,等着桐花过来。 不多时,桐花举着一只珠钗过来,小心翼翼递给沈雪如。 沈雪如又恭敬的呈给皇甫北楚。 皇甫北楚连手都被伸,突然一脚踢向沈雪如的身子,将她直落落的踢翻在地上。脸色铁青,像是在朝堂上被皇上训斥了一般的严重,一言不发,大踏步朝着屋外面走去。
没有人敢出声,没有人敢阻拦。 霜子依旧是跪着,就那么跪在那里,仿佛被人抽去了心智,双眼直勾勾的盯在地上。 皇甫北楚的反应,太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为皇甫北楚会震怒,会质问,会当场大发雷霆。 但是没有。 他动了气,动了怒,却是对发现的沈雪如,因为她提起了傅余婉。 可对于后面的事情,皇甫北楚并没有追究。 倒是老夫人,见气走了皇甫北楚,一时也动了震怒,对着沈雪如大发脾气道:“哪里弄来的东西,不知道规矩,大好的日子拿出来,也不怕晦气!” 沈雪如满腹委屈的还趴在地上,将耳环和戒指随手一丢,还未说话,桐花已经连滚带爬的滚过来,连连磕头道:“是奴婢的错,竹青本来是偷了毕侧妃屋里的东西,奴婢却误以为她捡了楚王妃的东西,直接就交给楚王妃了。楚王妃也以为是自己的,就戴上了,方才才发觉,一时情急,就……” 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老夫人也是听的稀里糊涂,苏嬷嬷大声问道:“慢慢说,急什么!” 桐花这才咽了下口水,平复了心绪,将那日沈雪如丢了耳环的事情,从头说起,末了,指着门外说道:“竹青现在就在外面,老夫人大可以叫她来对质。” 这番解释方才皇甫北楚在时,桐花就说过一遍,现在对着老夫人详细解释一遍,众人已经听的非常清楚,再说那日也有许多婆子丫鬟亲眼看见的,根本无需叫竹青进来。 霜子仍旧是跪着,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所有的事情。 老夫人看这情形也明白了*分,对着桐花道:“还杵在那里做什么,不赶紧把你家主子扶起来。” 桐花像是得了特赦,急忙将沈雪如从地上扶起来,好好的簇新的朝服上面,还赫然印着一个黑乎乎的脚印子。 沈雪如羞的满脸通红,用帕子悄悄移下去将泥印子使劲擦了,却还是脏兮兮的一块。被踢了一脚无所谓,有所谓的是,皇甫北楚这一脚的力道,她是知道的。 不管是因为禁忌被提起的恼羞成怒,还是因为冒犯了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除了说明自己在他心里丝毫不重要,更说明,傅余婉,仍旧是他在意的女人。 沈雪如脸上的笑容有多勉强,心里就有多悲凉。 还好,还好。她看一眼放在托盘中金光闪闪的圣旨。 她已经是楚王妃了,从今往后,皇甫北楚再不情愿也好,站在他身旁的,也只能是她。 面上绽开一抹笑颜,沈雪如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脚底下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毕霜,从今天起,我将让你生活的如同蝼蚁一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你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