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章 情深叵测
“一个为了儿子的前程,忍痛将孩子送出去的老人,怎么会为了赚点儿银子,去下药害别人的孩子?”薛宾鹤难得有人说话,低声道:“他说他给我吃的是珍珠粉,我相信他。再者,文豪也……” 说着说着,自觉失言,抬眼警惕的看着霜子,才发觉霜子方才的话不过是试探,而自己,却将林文豪已然完全暴露出来,并坐实了。 霜子见她言语之间突然惊慌失措,停顿下来不再说,反倒笑着安慰她道:“你放心,我若是要说,就不会安排红豆提前逃跑了。” 薛宾鹤难以置信,抬起头喃喃的道:“是你……” 霜子点头,像是要给她吃一颗定心丸,握住她的手道:“倒是你,怎么会那么糊涂?” “我糊涂么?”薛宾鹤轻声自问道,旋即肯定的摇摇头:“我不糊涂。” 她日日夜夜想尽办法取悦皇甫北楚时,她以为他至少把她当成妻,最差,也至少是个妾。可从胎儿死后,她住在那个终日不见阳光的小破院子里,从来没从皇甫北楚那里,得到一声关爱,一句问候,甚至连抓到的罪魁祸首葛神医,都得她去求,去跪,才愿意高抬贵手,让她去问一问。 皇甫北楚,不仅是对她无情,对死去的孩子,都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薛宾鹤每日在小院子里,想到此,就恨得牙痒痒,恰好此时,林文豪写信为父亲求情。写了许多葛神医为周围百姓做的好事,她动了恻隐之心,想去求情,却连皇甫北楚面都见不上。 他,对她,是彻底厌弃了。 一如当初,他厌弃楚王妃傅余婉。 薛宾鹤终于是明白,她的王爷。不说是个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男人。 她偷偷的从后院狗洞里钻出去,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与林文豪商议,如何营救葛神医,却束手无策。 两个人共患难之间,慢慢产生好感。亦或者说,好感一直都有,只是在落难之后,更显得弥足珍贵。 上一次在后巷,是因为林文豪刚刚殓葬了葛神医,来与她传话,二人一时情难自禁。便搂抱在一起,被沈雪如抓了个正着。 薛宾鹤提起林文豪,眼睛里亮亮的,像是有光:“今生今世,总有一个人真心爱过我,我就知足了。”薛宾鹤笑着对霜子说道:“你比我们都幸运。” 霜子诧异道:“我们是谁?” “谁?还能有谁?沈雪如呗。”薛宾鹤提起这个名字,便嗤之以鼻:“她以为她那些伎俩,就能获得胜利?我看未必。” 霜子更是疑惑了:“她现在父兄在朝中,又斗垮了你,正是得意的时候。上次王爷隐约提及,要正式封她做楚王妃了。” 薛宾鹤道:“你怕什么,她就算是封了王妃,还能越过了你去?我早就看穿了,王爷这些年,当真爱过的,就是一个傅余婉,其余的。不过是有则好,没有也罢了。” 霜子闻言一惊,听薛宾鹤言语中提及傅余婉,倒与她上次看到傅余婉尸体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急忙问道:“此话怎讲?” “有什么可讲,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薛宾鹤轻轻撇一撇嘴:“我们三个,尤其是你,你想过没有,王爷为什么特别对你高看一眼?因为你模仿的不是沈雪如,不是我,恰恰是傅余婉!” 话说到这里,霜子即便是再迟钝,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受到的宠爱,多多少少是因为这个原因,可她一直以为那是皇甫北楚的歉疚。 “那时我过门才半年,本来骨子里对男人,是不屑一顾的。是王爷让我觉得,世间真有痴情的男子,不像我爹,也不像我弟弟,是真正柔情似水的男人。”薛宾鹤陷入回忆中:“那是对他的王妃,他看着傅余婉时,眼睛里装的,全是水,一举一动,就那么认真的看着,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瓷器。” 薛宾鹤说着说着,轻轻笑起来:“我真傻,看到他这样爱她,居然期盼着,他也能这样爱自己。”拍拍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得几乎呛出眼泪来:“若是一个痴情的男人,能爱上别的女人了,我还会像当初那样,迷恋他么?” 顺手抽过霜子腰间的手帕,自顾自擦起眼泪来:“自从傅余婉死后,我再也没有看见那样的眼神,偶尔对你,会流露出一点儿,但味道,已经不是我当初看到的那个味道了。” 薛宾鹤叹息道:“我明白了,也说与你听了,至于沈雪如,就让她继续傻在里面吧。” 霜子很想告诉她,沈雪如不傻,她们三个中,最傻的,就是她自己。 沈雪如早就认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她越来越少顾忌皇甫北楚的脸面,亦或者,她知道皇甫北楚不爱她,可是却仍旧一心一意,要当他身边,比肩而站的女人,唯一的女人。 说不清楚谁最可悲,也说不清楚谁最傻,薛宾鹤提起林文豪时脸上的笑容,她觉得值得,那就够了。 霜子将手帕抽回来,看上面濡湿了一大块,再看向薛宾鹤时,又像是从来没哭过的痕迹,不好点破,只试探着问:“你打算怎么办?沈雪如只怕会紧咬不放。” 薛宾鹤冷笑着道:“早知道她会如此,大不了一死而已。” 霜子提议道:“要是拿不住林文豪,王爷顶多休离了你,毕竟没有实质证据,到时候你回薛府吧。” 薛宾鹤听她提到薛府,眼睛里冒出一点光,瞬间又熄灭了下去,淡淡道:“本就无处可去,也只有这样了。”顿一顿又说:“若我真的被休离,只怕就再也见不着你了,我爹爹定然不会再让我出门,好歹有缘姐妹一场,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你留个念想给我吧。” 霜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薛宾鹤已经伸手从她头上拔下一支珠钗:“这珠钗样式很好看,我很喜欢。” 霜子本想说那是王爷赏赐的,见她仔细翻来覆去爱不释手,最后兴高采烈的戴在头上,将到了口中的话又吞了进去,正犹豫间,门口的老婆子着急忙慌的进来,小声吆喝着:“沈侧妃来了。”
霜子急忙将食盒收了,跟着婆子快步走了出去,临出门回头看时,却见薛宾鹤正含笑看着自己,满是希望,像是告诉霜子,与沈雪如斗下去吧,替我报仇。 皇甫北楚仍旧是静静的,在搜寻那个私通的男人未果后,提笔写了封信,让薛之前过来,将女儿领回去。 在古代,妇人与人私通,是死罪,家族就可以处理了,但薛宾鹤只是与别的男子亲昵,并没有抓jian在床,再加上此事是沈雪如第一个发现的,看见的,都是她的人,说是捕风捉影,也未可知,只能不了了之。 皇甫北楚是最不愿意落人口实,极注重名声的人,愈发在这件事情上处理的低调,只写了休离书,意图息事宁人,就此了结。 沈雪如自然是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说什么。霜子也长出了一口气,在这件事情上,薛宾鹤虽然是自作自受,却也是受害者。 好端端的楚王侧妃,竟然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沦为弃妇,且是与人通jian,被人休离,让家族蒙羞的荡*妇,薛之前该是多恨这个女儿,只从他并不亲自登门,只让薛夫人过来接人,就可以看出一二。 正感慨着,霜子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立刻叫清水奔出门去:“去赶上薛夫人,告诉她小心看好薛宾鹤。” 清水来不及问,一溜烟跑了出去,迎面就撞上了气喘吁吁的意儿,拉着清水,语带哭腔:“薛侧妃自尽了,死在薛府大门口,据说薛大人不许她从大门进去!” 清水愣愣的傻坐在原地,霜子在屋里已经听见,快步走到门口:“好生生的怎么自尽了,周围那么多丫鬟。” 意儿眼泪流出来,用手背抹了一把说道:“谁知道呢,据说薛夫人是怕她想不开,一直紧紧拉着,身上都检查了,干净着呢。也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支珠钗,硬生生的扎进胸口里,立刻就救不活了。” 意儿越说越愤怒,脸色难看的骇人:“据说那薛之前,见女儿死了,居然还松了一口气。”说着激愤的站起来:“天下间竟有这样薄情的父亲,奴婢是从未听说过!” 霜子几乎可以断定,薛宾鹤早在问自己要珠钗,说是要留个念想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薛之前不让她进门的那几句话,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或许她早就已经绝望,知道娘家容不下自己,却又不甘心真的接受,抱着最后一丝不可能的希望回去,却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落得失望。 当天夜里,便据说有人潜进薛府,意图刺杀薛之前,只是未能成功,混乱中倒是用匕首扎伤了几个守卫,翻墙逃跑了。 霜子起先以为是林文豪,却又总觉得不对劲,林文豪一介书生,哪里有那个本事去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