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节 人心的不堪
6号离去之后,修才卸下了全部的强硬的伪装,松懈下了紧绷的肌rou,倒在了床上。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了。在昨天,他还认为自己无坚不摧,可是现在,他却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样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失了很长时间的神。 自己居然就这么变成了一个废人?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作泡影了? 一切就是因为那些烟? 想起来,最近,他确实是太依赖烟草了,而6号每次都在他快要吸完烟的时候就及时地送来新的,因此,他的烟的来源从来没有断过,他也没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只是觉得精力过分充沛而已,没料到,在这小小的烟背后,隐藏着6号如此巨大的阴谋。 他是为了什么? 6号的目的很简单,甚至修憎恨自己,为何之前没有注意到。 在临走前,6号这样说过: “自从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我想要看看你生不如死的样子。所以我才接近你,任由你欺辱,为的就是看到你现在狼狈得像条狗一样的模样。怎么样?你生气吗?你要么起来打我,我站在这里不会动的,要么,你就继续躺在那里吧。尝试一下,感受一下,没有我给你提供的特制烟草,你会遭遇些什么?还有……计划远远没有结束,这才是刚开始呢。希望你不要提前崩溃,否则,很多戏码就没意思了~” 想到6号临走前戏谑的笑容,修咬了咬牙,他知道,6号想要看到的就是自己这个样子,绝望地瘫倒在床上,等待着毒瘾发作,他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就顺遂了他的心意了。 可是。修仍对那样的痛苦心有余悸。一想到要经历那样的折磨,他觉得倒不如死了更痛快。 不,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的话,谁来保护她?而且,自己如果是自杀的话,反倒会牵累她。 这回,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她当初欲死而不得的痛苦了。 他能做什么? 在6号的诱惑和欺骗下,他沾染上了毒瘾,而他对毒瘾只是略有了解而已。根据他那些简单的知识,他清楚。要想戒毒,在眼下的条件限制下,只有硬戒一条路了。 他挣扎着努力爬了起来,仅仅这个动作就让他冒出了一头大汗,坐在床沿上,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断绝任何毒品的来源,而6号留下的锡纸包,无疑是在诱惑他,希望他彻彻底底地陷入毒品的泥潭中不能自拔。 尽管对于6号的目的十分清楚,可那锡纸包对于修的诱惑,实在是太强了。他的上下滚动了数次,颤抖的手指伸出了一次又一次,虽然每次产生的**都能勉强被他的理智压抑住,但修自己最明白。自己快撑不住了。 因为诱惑的力量一波比一波强悍,他想念那种身体完全由自己控制的感觉,想念香烟的味道,离开力量,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生存。 不管是在神学院,还是在方宁叔的黑拳赛场,武力都是他赖以生存的工具,也是他自从离家之后唯一的生存工具,如果丧失了武力的话…… 不行,绝不可以!一时一刻都不可以! 修知道,戒毒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在这期间,他不仅要忍受身体带来的煎熬,还要重新恢复之前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变成一头任人宰割的牲畜,他不想如此,他需要力量。 而眼下,这包毒品,会给他提供一定的力量的,至少可以让他站起来…… 至少……能站起来…… 这就是6号的如意算盘吗?让自己明明知道他不怀好意,却仍抵抗不住心理对于毒品的渴求。 修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骨头里却又传来一阵酸涩的预警信号。 怎么发作得这么频繁? 不管怎样,留给修的思考时间不多了,他必须马上做出决断。 几十秒后,修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把手伸向了锡纸包所在的位置,同时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勉强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了门前,把6号送来的工具箱打开,取出里面的工具,按箱子里的说明书cao作了很久,终于把一个初步的可供吸食毒品的工具完成了。 在他做出这些动作的时候,他体内噬人的疼痛瘙痒又开始肆虐了,他几乎无法再凭自己的力量站立,只能用胳膊肘撑住桌面,他的所有动作都是抖抖索索的,像是个垂暮的老人。 谁能想到,在三天前,他的自信满满,意气风发? “你在干什么?” 他刚刚拆开锡纸包,准备吸第一口的时候,陡然听到了从门边传来了她的声音。 他手中握着的小管一抖,白色的海洛因粉末顿时从锡纸上落了一些在桌面上。 看到那些洒落的白色粉末,他的意识再次变得混沌不堪,梦游一般地哆嗦着手,要把桌子上的粉末捻起来。 他的手已经抖得不行,什么也捻不起来,可他几乎是着了魔一般,口里念念有词地用手沾了海洛因粉末就往嘴里送,对她的叫喊和离去的脚步声充耳不闻。 修终于捻起了一部分粉末,就想直接往口里送,突然,一盆冰水从后面兜头泼了上来,把修全身浇了个透湿! 桌子上的海洛因浇了水,溶成了黏糊糊的浆糊状东西。 修先是一怔,接着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甩手就推了她一把。 她本来就因为担忧焦虑过度,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刚才又被6号支使去擦地板,这一股力袭来,她猝不及防,向后摔倒,胃部直接撞上了尖尖的椅子角。 她顿时脸上就没了血色,捂着胃部疼得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手里的盆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这声响好歹唤回了点儿修的理智,他胡乱捋了一把湿透的头发,摇摇晃晃地撑住桌子。 她在他的眼里变成了个幻影,她痛苦的面部表情完全被他忽视,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那从骨骼深处疯狂啃噬的痒和疼是真的,骨头不是自己的了,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他渐渐进入疯狂,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抖索着手点起来,就往自己的腰和腿上乱戳,火苗左窜右窜,烧着了他的手指,他竟是一脸的享受与快感。
她强忍着疼,费尽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拼命拍打他已经快烧起来的手,争抢那个打火机,争夺之间,她的腿挨了修好几下的踹。 最终,修和她一起倒在地上,打火机落在了一旁,修还睁着一双光芒涣散的眼睛寻找着打火机的去向。 她抓着修的衣服,大声喊: “修!武乐修!!” 修没听到一样,往打火机所在的方向爬了两步,喘气的声调都变了,那种极度的狂热呼吸听得她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 “求你,不要……” 她已经没了力气,只是死死攥住修的衣服,被他生拖着往前爬,她深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根本压制不住修的**,也抵抗不了修的武力。 她冷静的心防终于被修已濒临崩溃的模样攻破了。 她只能绝望地带着哭腔喊: “修!我是舒子伽……你醒醒……求你了,算我求你……” 灼痛的胃部贴上冰凉的地板,受到刺激,疼痛又加剧了,她渐渐丧失了气力,手指尽管还死力拽住修的衣服,衣服却从指间依次滑过,在只剩大拇指和食指还捏着他衣服的一角时,修却不动了。 她勉强抬起头,只见修趴在原地,头埋在地板上,全身抖得像筛糠,他回头,看了一眼她,嘴角扭曲了一下: “杀我……杀了我……” 紧接着,他往旁边胡乱抓了几把,把刚从桌子上落下的订书机捞在手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一扬手,把订书机的底座狠狠砸在自己后脑,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她强撑着扶着桌子站起来,手正好撑在已经被淋成糊浆状的一滩海洛因上,硌得手心发痛。 她一愣,把手举起来,回忆着刚才手心的痛感。 怎么可能…… 她用修用来吸食海洛因的管子在糊浆中拨弄了半天,悚然发现: 海洛因里面,含有大量微不可察的晶状体,因为同是白色,又混在粉末里,不仔细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看样子,是钻石粉末。 如果,刚才修吸入了的话…… 这些钻石粉末将会经由修的鼻腔的吸入刺破动脉,划过肺叶,会对心脏造成和肢解等同的效果:这些粉末通过鼻粘膜进入他的肺部,一旦进入循环系统,就会撕裂动脉,最严重的是他的冠状动脉会停止对心脏供血,导致心脏大出血。 最终,将会猝死。 她完全想得到这种东西,在学院几乎与世隔绝的状态下,是谁能给修的。 她突然感到无比的恶心,不知道是因为胃部遭受到的剧烈撞击,还是因为人心的恶毒与不堪。 修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床上,双手双脚分别被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铁链牢牢拴在了墙上,而她就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用纸写着什么东西,听到背后的动静,她才回过头,平静地问: “醒了?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