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章:存在
“莫德,你回来了啊,佩达很想看你呢。”杰妮芙笑眯眯抱着婴儿走进来。她的身材高挑,束腰长裙,很能凸显她的光华。 婴儿乖巧的样子,逗笑了莫德,这几天都是琼照顾佩达,杰妮芙早产,身体不太好。“佐伊不是回来了吗,你找过她了吗?伊拉对这个不擅长。” “找过了啊,她比伊拉还要不擅长。” 莫德想起尤金,叹息一声,“有人找我吗?” “有啊,都被琼回绝了。现在菲尼克斯乱了,尤金的事儿估计要搞个几天,各路都要出来了啊。” 莫德看着杰妮芙,突然想起魏曼,她记得魏曼没有来参加尤金的葬礼。他应该去了他爷爷那里,为什么不来呢? 侧窗的目光中,伫立在列支山巅的城堡中,闪烁着灯盏。忙碌的声音,远在图卢兹都听得到。 魏曼知道得一清二楚。他静静地站着。 “为什么不去?”浑厚阴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魏曼没动。“不想去。” “你这是公然抗议。”老人的白眉垂到地上。亚麻长袍会让人感觉,这是个很普通的老者。 “爷爷,我只是不甘心。”魏曼轻声道。 老人敛眉,“你会害了你自己。” “莫德难道甘心吗?”魏曼笑道,“我选择的一条路,自有我去承担。” “魏曼,你得记住,要抗争就会有死亡,鲜血。但别忘了有我,我会永远支持你。”老人缓缓消失。 “谢谢你,爷爷。” 梅朗低眉敲门,“大人,他们回来了。” 魏曼转身,放下酒杯,“去湖边吧,另外帮我写个请柬,请埃尔·迪·帕多瓦前来赴宴。” 梅朗诧异,“那位嚷嚷着,要和****一战的埃尔?” 魏曼笑,“对啊,帕瓦一系的旁支。蒂莫西墨守成规,偏偏强悍,与康涅是好友,柴米不进,只能从埃尔下手了。” “是。” 很多时候,魏曼会想,自己为什么不甘心?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不公平的分配,不公平的资源,莫德拥有一切,因为她是兰开斯特与博罗梅奥之子。那他呢?莫德不甘于命运,他又不甘于什么?他没有命运的枷锁,没有父亲母亲的干预,没有家族的掣肘,他很自由。他知道,如果他不想娶奥本海默之女,克里斯托弗不会勉强他。一切都是这么的自由,他可以平平安安地,幸福地,迎接死亡。这对于很多人,除非美梦冲向他,否则不可能现实。那么,他为什么呢? 因为,他孤独啊。 “你还是个孩子啊。” 这是克里斯托弗感叹的。他尊重大族长,因为大族长所做的一切,都令人敬佩。他高高在上,他坐在那张耀金的王座上,让所有人信服。他具有的人格魅力,能力,可以征服仰望的人。 魏曼生来具有一切,别人没有的,他都有,他的地位,能力不在莫德之下,他得到的东西,都不太费劲。可他孤独啊,冷冰冰的深渊般的孤独,无时无刻围绕着他。什么东西他都有啊,那他活着干什么呢?他活着的意义又是干什么呢?有时候,魏曼觉得很没用,决策层有克里斯托弗两父女,中间有阿莱托尼巴兹尔等人,他只有繁衍的作用吗?不,他要证明他是有用的,他要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的自我存在意识开始觉醒时,就为了这个而奋斗。魏曼可以不要享受,不要爱情,但他要知道他为什么活着,找到一个值得魏曼为它生,为它死的真理或是价值。 “我什么都不缺,很完美。但我缺少了灵魂。”魏曼喃喃道。 和煦的风吹皱了湖泊,河岸边林荫泠泠地波动。金灿灿的碎光,像是女神洒在湖上的晶石。图卢兹庄园无论何时,大自然都给予宁静的享受,绿色的松柏挺直着,就算烈风咆哮,他们也不会倒下。卫士一般守卫着庄园。 伊多墨纽每次来到图卢兹,都会赞美一下这些松柏。马雷恩只会要笑不笑,看不清嘲讽或是其他。而最不耐烦数年轻人曼特侬了,他最不喜欢文人,除了理论就是辩论,毫无解决问题的实际办法。黑衣女人安图什遮着扇子,尖细的眼睛压低着,安慰烦躁的年轻人。 梅朗只当聋子,他是个最安静的管家,安静得像是没他这个人。这四个人来时,他准备点心和茶,走时准备马车,谦卑地弯腰,从不多嘴。 “四位,主人马上就来。” 马雷恩眯着眼睛,笑道,“岛主住的还习惯吗?” “还行。” 曼特侬坐不住,看着周围深绿色的草坪,正值秋天,落叶纷纷,卷起萧索又缤纷的色彩。他冷哼,“住在这儿,哪有自己家舒服?” 马雷恩笑眯眯端起茶杯,“曼特侬,这里就是大人的家。你别搞错了。” 年轻人抱着西源长剑,闭目靠在白色栅栏上。 梅朗看向伊多墨纽,他长得最平庸,衣服多是玄黑宽袖,长发松松的,由一根嫩树枝捆着。男人具有艺术家的气质,抱着他的竖笛,陶醉地谱写曲子。同时他又是魏曼最器重的人。就连曼特侬对他,敬多于惧。梅朗垂目。伊多墨纽侧目,同时站起鞠躬。看到他这样,其他人站起,手放在背后,鞠躬。 侧堡处的铁门拉开,深色亚麻的年青人走出。他还是普普通通的样子,穿的鞋子衣服,都是及其平凡的,摊头上很便宜的那种。犀利的短发,每一根都朝天咆哮着他的不甘心。魏曼点头示意,“大家还好吧?” 马雷恩首先道,“岛主,大家都想你了。特别是是安图什呢。” 说着,黑衣女人如蛇扭上来,扣住魏曼的胳膊,带着娇媚不失忧郁道,“真是冤家,听说你要结婚了,人家的心好痛呢。” 魏曼轻笑。 曼特侬忍不住道,“魏曼,你穿的也太寒酸了吧,一点也不符合兰开斯特的地位。”在年轻人心里,兰开斯特是矗立的科斯尔腾的一座最高峰。在菲尼克斯中的少年们心目中,兰开斯特是他们向往的圣地,是朝圣者的神庙。 魏曼笑着坐下,“好,坐吧。” 伊多墨纽横了曼特侬一眼,“孩子还是孩子,简陋与繁华,不过是大千世界的一目罢了。” “没事,年轻人虚荣心强盛,是正常的。”魏曼轻声道。 曼特侬撇嘴。 “现在说说情况吧。” 马雷恩先将一叠纸递给魏曼,“您要的东西在这里面了。另外,我们商量了下,想请岛主拿个注意——购买安泰岛。” “为什么?” 伊多墨纽道,“主人,安泰岛有利可图。” “何利?”魏曼道,“安泰岛现在可是一座活火山岛。就算岛上有奇珍异宝,也没用啊。” 马雷恩笑道,“岛主,我手下有一人是专门探测地质的。据他所说,安泰岛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底下有沉睡多年的熔浆,可能是有一股巨力摧毁了它的结构。具体原因很复杂,我也不太清楚。可是,据他探测,这些熔浆只能在短期内造成影响,也就是说熔浆会继续沉睡。这样一来,这无人之岛的利益,不用我说了吧。” 魏曼睨了他一眼,“你是我的经济顾问,近年来你动用大笔资金,就是为了这个啊。怪不得我受伤了,连治伤的药都没了呢。真是穷啊。” 其他三人要笑不笑。 马雷恩抽嘴,“岛主,在未来,我们都会赚回来的。” 魏曼慢吞吞地喝茶,“马雷恩,你笼络人心花的钱是最多的,我从来不计较。但你为了这个,不确定的岛屿,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要是我没猜错,你是打算,要我出面,用兰开斯特的名义抢夺吧。” 马雷恩沉默了。 “可以是可以。”魏曼笑道,“只不过,要拉一个人下水。” “谁啊?” “亚瑟斯。” 安图什扇着扇子,“是巴兹尔的幼子?” 曼特侬道,“他是****的人?合适吗?” “等着吧。”魏曼笑道,“对了,在加布尔雷斯的负责人是谁?” 曼特侬道,“是贾斯泊。他藏得很深,只不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负责人?奥本海默的大族长是他的爷爷,他怎么会跑去佛罗?” 魏曼不答。心里却想着,贾斯泊本来是和莫德有婚约的,但因为安德烈,所以叫魏曼代替莫德去奥本海默了。本质上说,贾斯泊一脉和莫德是亲近的,如果他没猜错,贾斯泊控制着佛罗市场,牵制阿松森军事,是为了莫德在上议院的利益。更是为了奥本海默在伯尼奔尼撒海域的资本。这件事也有克里斯托弗的默许。看来,他不宜多插手。免得引火烧身。“这件事不要多插手,到此为止吧。” 曼特侬皱眉。 魏曼瞧他一眼,“你和贾斯泊的私怨,与我无关。” 年轻人眼前一亮。 伊多墨纽此时道,“主人,就算不能参与,也能搅水。” “你不怕****找你算账啊。她可是对上议院盯得紧,阿比盖尔明明是军队的料子,偏偏叫她去政法院。为的是上议院一个位子。塞蒙娶了黛,为的也是上议院。此时你当了搅屎棍,她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伊多墨纽笼笼袖子,“能让那位记恨一辈子,是我的荣幸。” 魏曼哈哈大笑。“还是你知道。” 梅朗此时进来,附在魏曼耳畔道,“大人,福波斯罗阁下求见。” 魏曼点头,对四人道,“安图什留下,你们都回去吧。哦,曼特侬你该回家一趟,你母亲找梅朗好多次了。要是让查尔斯等人看见,就不太好了。”
“是。” 三人依次而退。 魏曼看着象牙白的精致茶杯,沉浮着琥珀色的晶莹液体,泛着凝澄的光芒。这是希瑞,大联,华山,东旗,威娜柯丽莲贸易联邦独特的茶叶。说白了,就是贵族的下午茶。他叹气,液体泼在了灌木丛上。 安图什对此不解,“怎么了?为什么倒掉?” “安图什,你从小也是穷苦的吧。被人贩子倒卖,从母亲的身边离开。”魏曼道。 “是,母亲不喜欢我,我又是外室之子。比平民的地位还要卑微。”安图什从来不自卑,也学不会自卑。她只知道,掠夺,只有强大的能力,才能让她活得更好。所以她心狠手辣,为了活下去。 魏曼点头,“我让你成为血巫,让你尊贵无比。不在乎你的动作,只要你对我忠诚。现在,告诉我,你恨他们吗?” 安图什遮着扇子笑,镂空真丝手套,衬得她的皮肤白皙,“冤家,你是想问我,报仇吧。放心,我不恨,一点儿都不恨。他们强大,所以我被丢弃,弱rou强食,理所应当。” “赤裸裸的丛林法则。”魏曼道,“我却不喜欢这套。” “冤家,难道你喜欢平等?” “难道不好?”魏曼侧目,“一个平等的社会,即是健康的社会啊。” 女人妩媚地娇笑,“冤家,你可真是有趣。” “这是痴人妄想?” “难道不是?” 两人对目而视。眼里都有着坚持,带着各自信仰的坚持。而这番看似温情的对话,被福波斯罗的到来,所打破。年轻人背着重剑,沉稳不失活力。安图什眯了眯眼睛。 魏曼真挚地笑道,“来吧,朋友,坐下。” “大哥。”福波斯罗坐在魏曼的旁边,将手中的资料交给魏曼。“这是我查出的。说实话,不太费力,倒像是那位****有意不遮掩。我调查的过程中,也没人注意我。所以很顺利。” “哦,是吗?”魏曼皱眉。他打开厚厚的资料袋,一张张看起来。 “首先,是****六岁时的血脉大殿,然后闭关,但如果仔细查勘,就会发现****的踪迹,兰开斯特和柯亚商会也没刻意瞒着,但是****六岁到十岁这个阶段,倒不是很清楚。十岁那年,出现在安泰岛,然后参加侵略佛罗的战役。这个大部分家族子弟都看到了。” 魏曼点头,“这是兰开斯特独有的规矩,六岁觉醒血脉后,就要去历练。很多人都知道这一规矩。但是六岁到十岁这四年呢?” 福波斯罗道,“我在家族的资料上看到过。因为克里斯托弗大帝曾经雇佣黑森,到达几亚首都吉利美,保护一位在皇家书院就读的资助生,叫做简·希尔。而****作为店家时,我听到有人也叫她简,这两人,有可能是同一人。” 魏曼道,“你是说,六岁到十岁四年之间,****在吉利美?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有,柯亚商会有一位决策层的领导,是克莱夫长年的心腹。他曾经办理过这件事,据他所述,简·希尔这个身份,是柯亚商会多年来,埋在几亚的一颗棋子。我联系过在吉利美的杀手公会,曾经有两次,在吉利美发生过大暴乱事件,一次是蒂娜大帝和长老院决战时期,一次是蒂娜大帝和内阁会长****期间。虽然事后压下去了,但暴乱太大,总有蛛丝马迹。结合****的行为,简这个人,很有可能是****。” 莫德去皇家书院干什么?读书?魏曼想想都好笑,几亚的皇家书院虽然地位很高,但也不至于送个****去吧,还偷偷摸摸?可皇家书院有什么秘密?不就是个读书的地方吗。魏曼有点搞不懂,“这段历史,还有谁知道呢?” 福波斯罗摇头,“很少人去调查这个,他们多半关注得是****十岁之后的时期。” 魏曼吹了个口哨,“不能低估,必须查出来。去问问涅安马科。哦,还有我要去极北之地一趟,这次被瓦尔米基重伤,一定得治好,否则在接下来的博弈中,我没法运作。” 福波斯罗道,“极北之地?是北冰雪山?” “差不多,放心,我租希瑞的贸易商队去。”魏曼拍拍他。“在新兰大冰原那边,有一种叫极地之花,是光明之源,对抗瓦尔米基的极黑之能。克里斯托弗看中那边太远,我不敢独身前往,所以他才放心找我回来。” 安图什轻轻搭住他的胳膊,“魏曼,新兰大冰原可是接近泽皋高原了啊。太遥远了,而且异族部落太多,希瑞联邦的商队,做的是人贩子买卖,你确定吗?” 魏曼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