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骑士(三)
过几天,又有一群人上门抢夺居所。正好那天迈尔斯,阿利斯等人不在。佩布罗刚想出去,便听见飘渺的歌唱。随后就是噗噗的倒地声。佩布罗与莫德对视一眼,走出去。看见伊莎贝尔与菲奥娜站在门口。背后倒了一地的人,死相极惨。而菲奥娜手中掌握权杖,长袍曳地,如一个司祭。 “是诅咒?”佩布罗检查了他们的伤口。 “诅咒?”莫德道。看向淡漠的菲奥娜。 伊莎贝尔点点头,“菲奥娜是来谢谢你的。那天,如果不是莫德,菲奥娜就不能找到杰拉尔德。” “可我伤害了他。” “这无关紧要。只要留住他就可以了。” “既然这样我们进去谈吧。”佩布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和我说说。” 四人谈了很长一会儿,然后伊莎贝尔,菲奥娜回去。菲奥娜准备在几天后上角斗场,她在第三层太久了,需要再进一层。还告诉了他们这次参加的一些人的信息。对他们来说,大大有益。这次的角斗场不像下两层,这次有了管理员,就是叫代达洛斯的。他是第三层唯一一个大铸造师,整天钻研铸造术。他当管理员,大家放心。 回去前,莫德问了杰拉尔德在哪里。伊莎贝尔说,他本来是第四层的人,但因为什么事,重新回到了第三层。然后就像个幽灵般游荡,菲奥娜一直希望他恢复本来桀骜的样子。但一直没有效果。这次也许是和莫德一番交谈,使他开了窍,昨天和代达洛斯打过招呼,回到了第四层。临走前,他让伊莎贝尔带一句话给莫德,说,“我在第四层等你。如果你能通过我的测试,我将我自己的自由交给你。” “自由交给你?莫德?”佩布罗体会这句话,看着两个女人的背影。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他失去了一些东西,又得到了一些东西。自由?我们从来没拥有过。”莫德道。 很快的,到了决斗的一天。莫德和佩布罗分别登上角斗场。代达洛斯站在楼梯上,确保每个人都能看见他,等他说开始的时候。十六个角斗场不约而同地爆发,但是无声无息。虽然成千上万的人在观看,但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像死寂的潭水。鲜活的生命在这里一分不值,鲜血的喷洒已成了习惯。整整五天,所有人一停不停地杀人与被杀之间徘徊。到了第六天,大多数人已经倒了下来,瘫软台上。鲜血染红一地。 莫德感受到第三层的强悍。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好的,火辣辣地疼痛,就像整个身体不是自己的。她的眼前一片黑,疼痛到麻木,除了疼,就感觉不到其他的。她倒了下来。 等莫德再次醒来时,是几天后了。她全身的皮rou想是剁碎了的碎rou,惨不忍睹。代达洛斯啧啧称奇,称赞莫德的身体是钢筋铁筑的,居然能活下来。换做别人早死了。莫德知道,在那惨无人性的决斗上没有一丝坚持,一丝执拗。她根本活不下来,当时她的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也许只有到死都不放手的执拗支撑她活下去! 佩布罗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总比莫德稍好一点。鉴于莫德这副样子,十天后,一定无法到第四层去,所以阿利斯将露辛达放在莫德身边,让露辛达照顾莫德。还有就是代达洛斯几乎天天来,想要撬开莫德的脑子,研究是什么做的,居然还能活下来。十天之后,莫德的伤果然没好,露辛达扶着莫德到楼梯前的。那里聚齐其他的胜利者,大多是伤患者。只有少数几个是完好的。菲奥娜算一个。还有两个肌rou强壮的纹身胖子。他们的肌腱如小山,个子比一般人高了很多。长相差不多。代达洛斯说他们是双胞胎兄弟,在比赛的时候,是看作一人的。佩布罗瞪大眼睛。一个人?这不作弊?代达洛斯说,没办法,这种属于非正常人范围。还有一人——皮肤比莫德还白,瘦长的个子。手里旋转一把小刀,闪烁着凄惨的白色。他的眼睛时不时闪过血色,犀利地瞧着众人。饶有兴趣。 代达洛斯带十六个人去往第四层。第四层的管理员有两个,西尔维娅,马瑟。一个管理触犯规则的人;一个管理楼梯。十六个人各自分散。 “这是一个像三角洲一样的世界,但有等级,”因为莫德不能乱动,佩布罗只好将所见的告诉莫德,“就像阶梯,共九级。四条江流贯穿。” 马瑟道,“楼梯在第四级。这样的等级前几层没什么意义。后三层就分了层次,需要在每一级的训练场上活下来的人,才能到第九层,才能参加决斗。否则你只能去送死。” “这么严苛?”佩布罗问。 “当然。黑狱十二层,每上一层,难度是几何倍的增加。需要用生命换来的荣耀,不亏。”西尔维娅道。 “知道了。走吧。”佩布罗携着费莉西蒂走下去。 露辛达无奈只能扶着莫德一步步走下楼梯。 “你不讨厌阿利斯吧?”莫德突然问。 露辛达一愣,“是恨!” “那你为什么按照他的命令,照顾我?” “佩服你。能在残酷的斗争中活下来。换作我,不行。” 莫德笑了笑,“其实每个人都可以。他们拥有很多,却缺少了一颗豁出一切的心。而我有。” “豁出一切的心?” “对。” 露辛达道,“阿利斯有一种令人**在欲望的感觉。盯着他的眼睛,就像看到了心里的自己。我无法逃避。更不能豁出一切。” 莫德伸出手,“我帮你。” “为什么?” “我们将会是伙伴。我们将一起行走。” 露辛达注视莫德的手心——苍白,却又有力。她轻轻地将手放上去,握住,“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我,但我会效忠你——你的才能,你的坚持,你的选择,以及你的一切,都深深让人着迷。” 莫德笑,“人不能选择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但可以选择怎么活,怎么死。我一直在观察你,你隐忍,理智。蓄而不发,隐藏在黑暗里,似乎与世界隔绝,你是最适合在黑暗里生存的人。你的一切也同样令人着迷。这次的坚持,与其说是我的选择,不如说,是我让你看见‘我’而已。” 两人相持走远。 “代达洛斯,是这个人吗?”西尔维娅道。 “是的,西尔维娅你终于没有认错人了。”代达洛斯笑眯眯道。 西尔维娅瞪眼,“我又不是白痴,连这个都不知道……莫德吗?她行不行?” “你等几天就知道了。雅各布又不会害我们。”| 马瑟嗤笑,“不会害我们?你脑子坏了吧,不是他关我们进来的,还是谁?现在黑狱是雅各布一手掌控,除了十二层之外,雅各布是一手遮天。我们这些人简直的他的玩偶。” “可现在赎罪的机会不是来了吗。” “如果这个叫莫德不如雅各布说得好听,我是不会答应的。”西尔维娅昂首,“我虽是罪人,但为了求生的机会,就放弃尊严,像条哈巴狗一样讨好没能力的人,我宁可老死黑狱。不过一堆枯骨罢了。” 马瑟低眉不语。代达洛斯笑道,“西尔维娅你这个性子还没改掉啊,怪不得当初雅各布把你关进来了。堂堂军事统领,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这么多年,还是一身傲骨,佩服佩服。” “行了。你不就想刺激我吗。没用,马瑟和我当初进来的原因很清楚,是谁冤枉了谁,现在说不清了。我也不愿再去计较。马瑟不比我,他需要施展才能的空间,而我不同,我是军人。”西尔维娅道。 代达洛斯耸耸肩,“随便你。等结果出来再看吧。” “如果……如果……真的……我愿意……吗。” 代达洛斯刚下楼,便听到上面模糊的低喃。笑了笑,仰首步出。 …… 佩布罗和莫德分两头行动。佩布罗找好房子,然后出去。莫德养伤。佩布罗两天之后就不见了,还将露辛达带走了。莫德不奇怪。他们分头做自己的事情。 莫德断断续续养了近两个月的伤。她一共有900天时间,还充裕。莫德正式踏出屋子时,已经是来到第四层三个月后了。莫德第一眼就看见了满目的木头房屋,这里摊位倒不是很多,大多数是训练场和住处。莫德打算再过几天去训练场。只有通过了训练场的测试,才能再上一级。现在她要去找杰拉尔德。代达洛斯曾经塞给莫德一张纸条,告诉杰拉尔德在哪里。莫德沿着路线找到了杰拉尔德的住处。 这是像小型庄园的住处。看来杰拉尔德的待遇很好。莫德推开栅栏,就看见杰拉尔德蹲地在除草。像个农夫。 “你来了,莫德。”他没回头。 莫德亦是静静站立。 “真快。一转眼我在黑狱带了这么多年。”他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被关进来吗?因为我报复一些人,触犯了他们的规则。当年我扭曲疯狂,让他们寝食不安。呵呵多么有趣,我恣意桀骜,行为扭曲。常常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事,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所以你压抑自己?” “对……我不是个好人。菲奥娜本该有个美丽的人生,却都被我给毁了。我对不起她,其实我想赎罪。” “你变了很多。” “年轻的棱角被磨平,剩下的只有冷彻心肠的寂寥。我是个罪人,不配拥有美好的事物,她们就像阳光下的花儿,而我就是一个肮脏的怪物。” “你长得不是很难看。如果你肯打理一下自己的话。” “我说的是心!” “我知道,我也是个罪人。但现在,我还不想赎罪。” 杰拉尔德注视莫德,“你会后悔的。” “这句话不该用在年轻人身上。有句话,叫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无论再怎么成熟,终究是个年轻人。我有一腔热血,就要尽力挥洒。” 杰拉尔德愣怔,随后大笑出声。莫德默默无语。杰拉尔德止了笑,“好吧,既然这样,等你踏上第八节阶梯时,再来找我,送你一个大礼。” 莫德盯了他两秒,转身就走。背后,杰拉尔德放肆大笑,起先开怀放声,然后转为苍凉的笑声,再然后笑声低下去,转为嘁悲的哭声,就像一个孩子。 …… 这是第四层的第四阶。莫德站在通往第五阶梯前。俯视一层层往上的阶梯,皮靴开始往上踏。这是她一个人的路。这条路也永远会是她一人在走。黑狱的第四层的人都在第一,二,三四阶梯住。往上就都是训练场了,第九层是角斗场,只有十二个。 此时,莫德很宁静——即使去赴死一般。 …… “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代达洛斯注视阿利斯——如同地狱的绅士。 “欲望盛行之处,我无所不在。代达洛斯,我还是很讨厌你——一股刺鼻的味道。”阿利斯拿出白巾。 “我也很讨厌你——做作。这么多年了,居然没改掉这个坏习惯,糟糕透顶。” “我们能出去吗?” “应该能吧。雅各布需要一些人辅助这个女孩儿,我们是最好的人选——既是堕落一族的血脉,又是罪人,相当于抛弃的,无家可归的人。” “可是已经这么多年了啊……我好像习惯了这里。” “但你还是来了,你还是参加了角斗赛。黑狱的每个人都习惯这里,同时他们也等待着,期许着。我们将在希望中死去。” …… 莫德走进训练场——很大,相当于拳击赛。观众可能下一瞬就是参赛者,如此血腥。大到血都没有完全渗进。有四个台分别放在角落里。此时,正在进行血战。不过这里的规定,不能打死人,打残了可以。莫德走到一个角落里。上面的决斗者,好像是第三层到第四层的十六个胜利者的一个。那个瘦得和竹竿似的,两条腿就像树枝的人。他手里玩转着小刀。莫德看着那把小刀,不知为什么,觉得很像刮骨的刀。 瘦子费力地对付他的对手。不过这个瘦子好像有点嗜好,就是喜欢割破对手的血rou。看到血流下的一刻,他眼里闪着绿光,像一条饿狼,迫不及待地扑上前去,撕咬对手。 莫德听旁人分析,说这个瘦子叫拉塞尔,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打败对手了。你看,拉塞尔的对手已经气喘了。真是个疯子,专挑比自己强的人。果然用不了多久,拉塞尔的对手倒地,浑身抽搐。观众们欢呼起来。接着,拉塞尔缓缓走下来,舔着舌头,走过莫德身旁时,盯了她一眼。就像狼的嗜血。莫德也毫不客气盯他一眼,就像隼的残忍。拉塞尔尜尜地笑了出来。 ……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莫德挑中一个对手,抽出长刀,走上去。这是个女孩儿,大概比莫德小几岁,脸上还有婴儿肥。莫德甚至闻得到她身上的奶香。手里一把淡金魔杖,上面镶棱形白金晶。 “莫德。” “英格丽德。” 两人行执手礼。 英格丽德一开始,就用魔杖划出淡金的金砂,隔绝两人的距离。然后从魔杖里抽出长剑,攻向莫德,金砂像条丝带一样围绕她。莫德娴熟地用永华挑开长剑,侧身,往旁边滚去,然后站起。这是一个试探交手。但金砂还是碰到了莫德的胳膊。她的胳膊开始僵硬。看来英格丽德对时间的掌控度很熟。 “时间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但有时候却是最锋利的武器。锋利到,它可以让你死得无声无息,整个历史上,都不会留有你的存在。你的亲朋好友都不会记得你。这是回溯。”她的嗓子沙哑。就像被铁水浇过。 “也是抹去。但你不会的,这是时间的最高级别。” “也对,正常人都不会。”英格丽德眼神一厉,丢开魔杖,长剑挑起丝带般的金砂,在空中螺丝般旋转,一圈又一圈。莫德反手将永华插在地面上,单膝跪地,手指在刀刃上划出一道血痕,滴在地面上。“时间只有在流动的绝对空间里才是时间,否则就没有时间。”英格丽德喝道,“时间就是一切,是主宰你的一切!”金砂恍惚变成了河流,从天边而来,汹涌澎湃冲向莫德。 永华刀尖以莫德为圆心,划出一个圆。“起!”莫德竖掌。掌心所停之处,空间屏障腾空而起,围住了她的身体,与金色洪流砰然相撞。莫德的耳朵嗡嗡地响。疼痛使她闭上眼睛。忽然有一种领悟升腾。时间的冲刷,仿佛看到了破碎的遗迹,山花烂漫;波涛汹涌,山林死寂;美好的,破败的。她仿佛站在了一个时间的交汇点,看着无数东西,从生到死,从盛到衰。莫德突然醒来。洪流不存在,时间不存在,空间不存在。存在的只有自己。 英格丽德跪在地上,低低喘气。瞧了莫德一眼,转身走人。“我会回来的。与你一决胜负。” 莫德坐下,调息刚才所感悟到的。 “可以到中镜了。”永劫道。 “是吗?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因为刚才看到那些?” “也许,我不知道怎么来表达,那些东西。觉得词穷,找不到什么东西去描述。就像将要破壳的思想,无论如何都破不出来。” 永劫沉默一瞬,“你太小了,没有经历过现实的变迁。等你到了年纪,自然而然就会知道。有的东西老师教不来,也不会教。需要自己的体验。” “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莫德低眉,“怎么进入中镜?” “生死战斗,重组自己。” “我知道了。” “也许是死。” “死何惧?” 莫德站起来。下一位决斗者来了。 …… 这是第二十八天。莫德已经在这里度过二十八天了。每天差不多接上四场角斗,只要坚持一个月,她就可以去第六阶梯了。还有三天。英格丽德每天都会来,都挑战莫德。差不多都是她输,有两次是平手。但她还是不服输。永劫分析过了,英格丽德大概过于看重输赢,才会输。如果她平心静气,好好和莫德打一场,估计能赢。 这是第二十九天,最后的一场角斗。莫德依然不放松,擦拭永华的刀刃。拉塞尔从一号角斗场再次下来,欢呼声热烈。他想莫德挑起一个挑衅的笑。莫德就当没看见,现在碰不到,就当他是空气,将来碰到了再好好整整他……今天最后一个挑战者来了——身上兜帽斗篷,深灰色。飘起的衣袂就像幽灵游荡。莫德起身。这个人给她以强烈的震颤感——强而有力的对手。他轻飘飘上了台。 “卢萨。” “莫德。” 莫德手呈鹰爪,伸向他的斗篷,想要扯下来。她的手指刚抓住斗篷,刷的拽下来。结果只是一件衣服,莫德瞪大眼睛,“人呢?”后面传来声音,莫德电光般反转,反手再次扯下灰袍。又只是衣服。她警惕起来。“是隐身。”永劫道。莫德沉下心,闭眼一动不动。几秒种后,左侧出现声音。黑链划破空中,紧紧缠绕住了卢萨。莫德手腕震动,越锁越紧。突然,莫德看见,卢萨像蚯蚓似的滑出黑链,不知去哪儿了。她收回黑链,拍拍手,“隔离空间之刃。”身旁细小的空间裂纹闪现,虽小,但蛛网般遍布每一寸空间。砰的一声,卢萨现身了,穿梭在空间之刃内。莫德再次拍拍手,蛛网缩小,逼迫卢萨到了一个极点。但马上,卢萨又逃脱了。莫德蹙眉。忽然背上疼痛,“哼。”莫德咬牙出声,一模长长的血痕。刚想放下手,但手腕被卢萨捏住。“不好。”莫德马上腾空跃起,腰肢后翻,皮靴刺出尖刃,踢向空中的某一处。卢萨放手。莫德落下,喘气。视线后移,突然看见了英格丽德。莫德迅速站起,手掌相合,“时间与空间的结合,三条线与一个点的相交啊,使我拥有定格的能力——大封印术!”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大封印术,稍微有点勉强。 空中三条乳白丝带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了一点,形成淡金的光柱,浇灌在莫德身上。她燃起金色火焰,指向一点。火焰霍然燃去。“啊!”痛彻心肺的嘶叫传来。卢萨现身,落在地上,灰袍不见了,脸上带着一张面具。莫德撤去火焰。 “你是第一个指出我的人。”他道。 “没人打败你吗?” “有,但都被我杀了。” “你要杀我?” “是。” 莫德大笑,“好,你坦诚,我也不怯弱。我给你这个机会,跟在我身边,有机会你可以杀了我。” 卢萨没答话,站起来跛着脚回去,“我答应你。总有一日,我会杀了你。将你踩在地上好好碾压。” 莫德冷笑,“是我碾你。” …… 莫德踏上通往第六阶梯的楼梯。旁边跟着英格丽德。因为她一定将莫德打败,死皮赖脸跟着她。莫德只好让她跟着。美其名曰侍从。莫德猜佩布罗已经到了六,七阶梯。 到了第六阶梯,莫德和英格丽德休息一天一夜。然后重新投入角斗场。因为英格丽德进不去,只能让她买点吃的,在外等待莫德。莫德刚走进去,便看见了菲奥娜,她对面站着两个大个子——是第三层到第四层的两个同胞兄弟。莫德问了人。他们说,菲奥娜提出一人对两人不公平,要找一人和她一起。但兄弟俩却认为他们俩是一个人,坚决不让。于是三人在这里争持不下。 莫德想,如果能和菲奥娜一起战斗是个不错的选择。第一可以和双胞胎试试,第二杰拉尔德是喜欢菲奥娜的。如果帮助菲奥娜,那么杰拉尔德是不是对自己感谢了呢。杰拉尔德与莫德旗鼓相当,如果欠她一个人情。那么……莫德笑了笑。 “阁下缺少伙伴,不如我来吧。”莫德自人群中走出,高声朝菲奥娜道。 台上三人立刻朝莫德瞧去。菲奥娜眯了眯眼。双胞胎抱在一起,道,“不行!” “何以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莫非你们害怕?” “不怕。” “那为什么不行?” “我们是一体的,就是一人。” “你们也可以当我和菲奥娜是一体的。”莫德走上训练场,笑道。 双胞胎涨红了脸,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既然这样,我们开始?”菲奥娜道。 双胞胎对视一眼,一个摇头,一个点头。 “你们在顾虑什么?”莫德道,“你们明明知道自己是两个人,却老是占便宜。难道还不够吗!现在,要么我们四人公平一战,要么一对一。难道阁下对自己连这点信心也没有吗?” 双胞胎一怔,随后就是愤怒。‘公平’和‘信心’绝对是戳他们心脏的。是个男人就绝不容忍。他们鼻子冲着气。 “布兰登,杜安。”双胞胎执手。 “菲奥娜,莫德。” …… 对面台上,四人正式交手。莫德为主攻,菲奥娜守卫辅助。双胞胎比较结实的一个赤手空拳汹汹来袭。较勇猛的一个后守。
“那个结实是哥哥,布兰登。后一个是杜安,弟弟。” “啧,力气好大。一拳砸下去准要命……唉,居然没砸死莫德,可惜可惜。” “佩布罗,你是来捣乱的吗?” “代达洛斯,又不是我想来的。是你一定要逼我来的。否则我还在享受美人恩呢。” “好吧,佩布罗,你要不是维罗妮卡最小的弟弟,我决不放过你。” “你什么时候放过我了?还有我不是维罗妮卡最小的弟弟。我们不同母。我是混血,低贱的混血。” “……雅各布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又不是他的奴隶,凭什么要听他的。” “只要你身处黑狱一天,你就是他的奴隶。你不要以为你是万劫的小儿子,就能肆无忌惮。我身处黑狱多年,深深知道雅各布的恐怖。他能以混血之子打压近七成的纯血,能把万劫的私生女娶为妻子,就能知道他的能力有多么大。你应该知道,得到万劫的支持,等于得到了堕落一族的近半。更不能说他隐藏的部分。否则他也不能掌握整个黑狱,他能将你打入黑狱,万劫连个屁都放不出吗?佩布罗你好好想想!即使他站在博罗梅奥许多长辈的功劳上,也不是你我可以抗衡的存在。” 佩布罗注视对面的莫德,眼里闪耀着光芒。狂暴的体力是莫德所缺乏的。她只能智取。但她放弃了,而是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以绝对慢性速度蓄力,然后一击勃发,以取得最好的效力。绝对时间在她手上缓缓溢出,控制住她的动作。“右手肘左侧,左手反推在手臂上,头颅后仰,抬膝,脚尖滑挎地面。小腿拌在对手脚上,双手交叠击在对手腹部。一击后退,好!” “切臂拧旋,掌风靠左,弓步向前,肘屈上顶,左掌掴腹。这一招好,柔中带刚,看来莫德对搏击很擅长。” “你很想出去?你很少为人说好话。” “佩布罗,你不懂被关在一个地方很多年的感觉。感觉血液不在流通,剩下的只有阴暗的冷漠,我很冷。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即使莫德不够强悍,我也要辅佐她。更何况她的确是堪当大任的人选呢。我有些欢喜,既能出去,又能不违背初衷,这样很好了。” “代达洛斯你曾经不是这样的。你才关进来不过十几年而已。” “十几年而已?佩布罗你永远不会懂。人要学会知足,曾经的我太过孤傲了,导致这么多年荒废至此,如果当年我肯放下一点身段,也许我不会被限制自由。现在我很知足。” “曾经的雅各布你都不愿意辅佐,想必在当初,莫德你就更不愿了吧。” 代达洛斯笑道,“我知道,我当年所坚持的渐渐离我远去,但我相信,只要坚持,就没什么不可能的。我相信,无论什么人,哪怕是一个乞丐,只要我能力够,照样能够将他捧上高位。这才是真正的价值。这些年来,我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 “代达洛斯,你言之过早。如果莫德过了……再说吧。”佩布罗注视对面的战斗快结束了。双胞胎和莫德,菲奥娜战成平手。以一招永华对猛拳结束,布兰登和莫德两败俱伤。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大笑出声,笑声里,有快意,有开心,有热血,有解脱,有最美的感受。也许什么都没有。 “看哪,这就是上位者的魅力。那样的笑声能把人心中快意都调动起来,使自己不敢做的,释放出来。热血在血管里涌动,等待喷射而出。我多想释放自己;我多想走在阳光下;我多想死在战场上,流尽最后一滴血。佩布罗,你感受到了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 …… 莫德看着菲奥娜,布兰登,杜安渐渐远去。这一场盛宴结束了。 “拉塞尔,请教。”白瘦的青年终于来了。他就像一只蝎子;一头饿狼,又或者是食人鱼。 又一场盛宴开始了,血的盛宴。莫德喃喃道。她捡起长刀。 拉塞尔虽是淡笑,但莫德还是看到了他的嗜血。同她当年如出一撤的嗜血,恨不得喝克里斯托弗的血的表情。现在她才知道,这种表面一点用都没有。就像是孩子举着大刀,耀武扬威罢了。 拉塞尔玩转小刀。莫德淡漠执刀。两人在一瞬间虚影重叠。高速旋转的身体比拼的是反应能力。不得不说,拉塞尔的速度惊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居然将莫德压制得死死。刹那就将莫德手臂上削掉了三块rou。两人分开。 莫德瞧着血rou模糊的胳膊,“你喜欢削rou?” “不,我喜欢刨尸。”他嘻嘻笑道。 莫德扯下衣巾,随便包了两下。“速度很快,反应惊人。” “那是当然。” “可惜,只限于近战,”莫德道,“远攻就不行了。”她眨眼间凝起空斩,反手钉去。拉塞尔脸色一变,迅速闪人。想要近身于莫德。她周身凝拢空斩,四面八方向拉塞尔射击。拉塞尔无法,只能东躲西藏,等莫德魔力用光。 …… 对面,莫德拿出索思林魔杖,双端双刃,手腕旋动,风车般旋转双刃。锋利的宛如能割开空气。疾步上前,与拉塞尔战成一起。这次他们比的是速度与技术。谁的速度越快,角度越刁钻谁就赢了。 “那么迈尔斯呢?他也同意?” “他为什么不同意。” “他可是纯血。” “纯血怎么了。在黑狱里,都是罪人。” 远处,莫德背手抛飞双刃,左手一拳重重打在拉塞尔胸口。拉塞尔空手接拳,包住莫德的拳头,用力旋转。莫德接住双刃,屈弯臂肘,重重击在拉塞尔下颚。张手虎口朝上锁喉,然后返身,缩紧虎口的力度,横刀拉塞尔脖颈处,将他逼得节节后退。速度在那一刹快的惊人。 “这是莫德的恐怖。她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 “代达洛斯,你就不怕有一天,她的刀对准我们的脖子吗?” “如果我的光辉能够一刻存在过,即使死了又有什么要紧呢。” “你疯魔了——为了出去。” “佩布罗虽然疯狂,但你的理智永远左右你的感情。所以你只能成为属下,而不是辅佐者。真正的辅佐者需要赌博,他们需要疯狂的赌博,哪怕烟花一瞬,也不要阴冷千万年。所以我非常讨厌你和西尔维娅。” 佩布罗沉默。俯视莫德与拉塞尔的战斗。拉塞尔虽然狠辣,但到底不如莫德。拉塞尔永远着眼于小处,而莫德即使全身rou都没了,如果能动,一定先把敌人杀死才罢休。这就是赌博,莫德狠得下心,就决定了她的成就。 ……莫德将拉塞尔逼到训练场上的角落里,慢条斯理地戳着拉塞尔的大腿,很快鲜血流下来。拉塞尔终于颤抖起来。那种等死的痛苦,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她比我想的要残忍。” “你打得过她吗?” “不知道,估计是个平手。” “那么……” “|去通知杰拉尔德吧,我们开始了。” 代达洛斯闭上了眼。 …… “什么?提前到第八阶?”莫德惊诧道。 马瑟笑道,“对。” “可是我现在才第六阶啊,不违反吗?” “你差最后一场就可以到第七阶了,我们考虑第七阶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其实很多人通关第六阶,多半选择直接到达了第八阶。因为第七阶只是巩固。当然,决定权在你手上。” 莫德考虑一下,“好吧,不过我想在第六阶待上两天,我的伤有很多。” “这个没问题。我先走了。” 莫德点点头。背后英格丽德道,“你真厉害。” “你不会在和我比了吧。” “当然不会。不过我们可以互相切磋,探讨。毕竟时间拥有者真的很少。我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辛苦。” “我也是。” “那好,我先走了。下次再会。”英格丽德留下一个意昧深长的笑,出门走了。 莫德所有所思。 …… 当她踏上第八阶,回过头时。底下一片白雾。这就是登高的滋味?莫德闭目。 “来吧,莫德。”杰拉尔德缓缓走来。 “你要送我一份什么礼物?” “你之后一生的礼物。” “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你不怨?” “我有这份能力。” “呵呵,大家都在看,看最后的一刻。”杰拉尔德伸出手。 莫德沉默两秒,将手放到他的掌心。两人走向前方,前方未知的命运。 这是一座黑塔,只有两层。没有窗户,六条粗壮的锁链紧锁。弥漫出阴森的味道。大门正朝莫德。荒芜的杂草疯长,遮住了黑塔。 “只要你打赢这里面的人,你就成功了。” “我会死吗?” “也许。” “叫什么。” “弗洛伦,若你能打败她,你将会得到最锋利的一把杀戮武器。” “好。”莫德一步步走到大门前,然后推开,进去,将一切关拢。 此时,杰拉尔德身边已经聚齐了很多人。佩布罗,阿利斯,费莉西蒂,露辛达,迈尔斯,英格丽德,伊莎贝尔,菲奥娜,西尔维娅,卢萨,马瑟,布兰登,杜安,以及拉塞尔。静静等待着结果。他们也不知道此时的心情如何,或许是期待,或许是祝福,或许什么都没有。呼吸变得沉重。 …… 黑暗的一切,喘气声如出风口。空旷的大厅,尽头处,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凝聚的情绪,连莫德也微微惊惧。被锁链锁住四肢的女孩儿,衣裙破烂,背后纯黑双翼硕大,纯白发。莫德深吸口气。 女孩儿发出狼獔之音,如受伤的野兽,即使粗壮的锁链也不能阻止她。她的身上,莫德看到了最原始的情绪。她起身,莫德看到她手里一根长枪,却又像权杖。莫德握紧永华。最终的战斗来临,不能有丝毫保留。 “啊!”莫德嘶吼,毫无华丽的一刀,直直落向女孩儿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