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寻医
廖大夫是风赤名医，为人慷慨正直，是许裴放敬重的人。 他说有人能治好张将军的病，许裴放自然相信这话的真实性。 廖大夫脸上忽然有了光，声音也响亮了不少：“此人名叫陆延博，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一代神医。多年前我蒙他指点一二，医术才有今日的造诣。但我这点斤两，与他相比，是小巫见大巫。” “他师承天心阁，是碧渊仙子的亲传弟子。天心阁的医术举世无双，出神入化。若能请到他，张将军肯定能醒来。只是他一直云游四方，行踪不定……” 廖大夫的话，前半句给了人希望，后半句又让人陷入了绝望。这陆神医医术再精明，如行云野鹤飘忽不定，天下之大，一时间又如何能找到他呢？ 许裴放的眉毛皱了起来，苏衡也有些气馁。 找不找得到还不好说，可张将军却没时间等了。 一时整个偏厅都有些沉闷。 廖大夫有些讪讪，跟着进来的一位黄姓大夫，张了张口，似乎有话要说。 苏衡注意到了：“先生若知道什么，还请但说无妨。” 黄大夫放下医箱，“小的不才，廖大夫您说的这位陆神医，我没听过。但我还知道一个人，也姓陆。他医术高超，也有‘神医’之名。” 他眼里顷刻间就有了崇敬之意：“他名叫陆渐风，人送雅号‘寒玉公子’。” 廖大夫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莫不是前两年云关闹瘟疫，那位深入疫区，仅用三天时间就控制住了疫情的陆大夫？” “正是他。他年纪比我还稍小些，医术却不知比我高明多少！我不知道他。相比您口中的陆神医谁更厉害，但这位寒玉公子离咱们可不远。” 廖大夫：“许大人，黄大夫说的一点没错！一时没想起来，我真是罪过！这位陆大夫虽年轻，可在云关一带风评很好。老朽虽没见过，可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据说他医治乡绅巨贾，常常漫天要价。给平头百姓瞧病。又分文不取。” “正是正是！”黄大夫越说越兴奋：“他住在云关飘渺山的云崖之上，要请他下山，只需到云关的回春堂。找一位姓崔的掌柜就行……” 他话还没说完，苏衡就打断了他：“你说哪里的回春堂？！！” 黄大夫有些错愕：“云关的回春堂呀……” 苏衡猛呼了一口气，只觉得脑中炸了好几个雷。 他勒令自己平静下来，又朝许裴放请求道：“许大人。找陆神医一事，能否交给我？” 像是在补充。又像是在解释，他继续：“我与张将军从铭枫而来时恰巧路过了飘渺山。去找北夜王的粮草，我也去了云关。相对别人，我更熟悉些。” 苏衡眼里满满都是真诚。完全没有方才的失控神色。 许裴放心里虽惊奇，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苏……”他有些迟疑，该怎么叫他呢？ “叫我苏衡就行。” “好。苏衡。那就劳烦你，去飘渺山请陆神医下山为张将军诊治了！” 许裴放朝陈励示意。陈励立刻取来了纸和笔。 很快，他就写好了一封信。 接着，他又在信的末尾盖上了风赤郡守的印章。 他将信递给苏衡：“听黄大夫的意思，这陆大夫不是一般人。带上它，事情或许会更顺利些。” “大人放心，衡一定尽快回来。张将军还要麻烦各位悉心照顾了。” 苏衡接过。垂下了眼，目光刚好落在了左手手腕处的绿丝带上。 本来它是别在剑柄上的，可他觉得不太合适。阿素那样淡淡的人，他的东西最好别见血腥。 最后他缠在了腕上，无论睡觉，吃饭，赶路，都带着它。 看着它，就像是看到了阿素，他的弟弟一样。 ‘我叫阿素，唤我阿素就行’‘你若想找我，去回春堂就行’‘陆小大夫，多些你了’…… 苏衡脑海中浮过这些话。前两句是当日结拜时，阿素说的，最后那句，是徐阿勇对阿素的称呼。 飘渺山，陆阿素，医术……黄大夫说的那位陆神医，会是阿素吗？抑或是与阿素有关系？ 苏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他缠紧了绿丝带，恨不得现在就冲上飘渺山，一探究竟。 韩潼他们很快出来了，苏衡强自镇定，与贺通一起，进房内去看张将军。 再急，再想知道，也要看完将军再说。还有浪静，他一直跟在张将军身边，自己不在的这几天，他的腿是否好些了？ 苏衡脑子乱哄哄的，却跟紧了贺通。 陈之亮一直在门外等候，待偏厅只剩下了许裴放和陈励，他这才带着守卫乙，丙走了进来。 “许郡尉，属下有要事禀告。” 陈励正拿着扫帚扫窗户边的积水，许裴放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陈喊了两遍，他才回过神来。 “之亮，你不是在城外收敛尸体么？这么快就做完了？” “属下要说的事，就与城外的尸体有关。” 他让守卫乙将刚才的所见所闻复述了一遍。守卫乙一边哆嗦，一边将事情断断续续说了出来。陈之亮在他忘了，或不敢继续时适当补充。 “属下觉得，发生这些异事的根源，可能就是泡在水里、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盛兵尸体。当时雨太大，天太黑，只有守卫乙离守卫甲近些，那会儿刚好劈了一道闪电，他将守卫甲在盛兵尸体上做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守卫甲，其他人都没事。为了防止意外，我没让他们回家，一直安置在了别院。看到守卫甲身上变化的，只有我们三人。大人放心，这事不会从我们这传扬出去。” 守卫乙，丙连连连表示。 陈之亮：“还有，这场雨也很奇怪。我是土生土长的风赤人，从出生到现在，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雨。城外的积水已经积的很高了，再不排出去，就会漫过城墙，溢进城里来……” “之亮，你做得很好，很好！”许裴放扶他起来。 “属下也不知道分析的对不对，但城外还有大量盛兵尸体……” 陈之亮没敢再猜测下去，要是积水真的漫过城墙，携带着那些尸体溢进城内，那将是另外一场灾难。 谁都不知道，那些尸体是不是还有其他危险性。 “你的意思我明白，它们就像定时炸弹，我们还离得这样近。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不知道是北夜王在背后搞鬼，还是其他东西在作祟。” 许裴放沉吟片刻，叫在一旁听呆了了陈励过来。 “等下你跟着之亮出去，务必要在天黑前将城外的积水排干。那些尸体，也要马上收敛完毕。” “这样，你们从头到脚，再武装一遍，只露出眼睛。有谁胆敢擅自用手触碰盛兵尸体，必严惩不贷！我还你们再配一把剑，用来防身。” 许裴放看着瑟瑟发抖的守卫乙，丙，又道：“不用怕，我跟你们一起。” 陈励在听完陈之亮的恐怖故事后，后背已冒了冷汗，连地上的水也忘记了扫。后又听许裴放要他出去排水，想着与那些尸体为伍，他就有意见了。 可又听见许裴放也去，他立马又平衡了。 只是他不忘发几句牢sao：“为什么每次跟你在一块，总能遇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许裴放只笑笑，并未反驳。 “准备一下，马上出城。” 陈之亮领命，留下与陈励商讨排水之事。 许裴放拍了拍陈之亮的肩膀，出去找韩潼。城内没兵器了，张将军余下的士兵全进了城，他们手里还有些刀刃。 他径直进了正堂，再左拐到后面的厢房。 那根本不是什么厢房，就是一间狭小的书房改造而成。将书全搬到前面的正堂，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书桌。 陈励觉得实在太寒酸，将左边的墙壁打通，与另一侧的杂院连在了一起。又仔细收拾利落，将搬走的一部书又搬了部分回来，还在窗前摆了几盆花，又在墙上挂了两幅竹松图，这才有了点样子。 不过，在韩潼等人看来，还是太过简陋。 许裴放走进去时，迎面而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气息。 他毫不在意，只瞧向床、上的张将军。 自己自然无法与这些常年呆在皇城的人相提并论，他还是戴罪之身，是被景帝流放到风赤的。 最主要的，是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天下再大，有一张能容身的床，足矣。 张将军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左腿上缠着白布，整个人看起来异常虚弱。他的剑放在床侧，苏衡正端着碗喂药。 许裴放静静看着，眼前浮现出张将军奋勇杀敌的模样。 他无法将床、上躺着的这个羸弱的人，与披着战甲的张作猛联系在一起。 他静静看了良久，又悄悄走了出去。 门外，雨还在下。 韩潼窝在门边儿，不知在想什么。 许裴放走了过去，与他并肩看雨。 过了一会儿，许裴放才说正事：“我想借你们的兵器一用。” 他没说用来干嘛，韩潼也没问，只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