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只鸡引发的风波
谢老爷晕了过去,大夫瞧了瞧,没什么大碍,开了些补血养气的方子。谢老爷走了,我才发现小谢伤的多重,一道道的血印子透出来,整个后背都是湿的。小谢脸色惨白,腰弯着有些直不起来。我和荷香赶紧将他扶到住处。 “飘飘,我没事儿,你……你刚才也挨了一藤条……”小谢额头渗着汗珠子,还故意装出没事儿的样子,劝我回去休息。 “你别说了!”我心疼地叫道:“与其说这些,不如你喊两句疼来的实在!” “呵呵,不疼!” “少爷,您忍一忍,我给你上药。” “先给飘飘上!” 我赶紧撸起袖子,抓了一把药随便涂抹了几下。小谢刚伸手想帮我,我就已经解决战斗了。他皱着眉,看着我摇了摇头。我说道:“我好了,该你了!” 小谢不动弹,只是看着我。我有些疑惑,说道:“你快把衣服脱下来啊!” 小谢脸有些红,支支吾吾。我明白了,他是不好意思!我又气又恼,一把夺过荷香手里的药盒子,说道:“我什么没见过,大夏天满街都是光着膀子的!什么时候了,你还害臊!” 小谢皱了皱眉,也只好慢慢地解开衣襟。别说,虽然膀爷我见得不少,但看到小谢这么安静地在我眼前宽衣解带,我的心还是狂跳不已,手也有些抖。小谢将外袍脱掉,只穿着雪白的内衣,被汗水打湿的胸口处,两个小圆点儿隐隐若现,我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正好被红着脸的小谢看到,他抿嘴笑了笑,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扭开头,绕到他身后,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 小谢脱下内衣,露出后背,我猛然倒吸口凉气。小谢的背上除了刚被打的皮开rou绽的七八道血印子,还有一道从肩膀到侧腰,狰狞恐怖的伤疤,虽然经过了三年,但伤口增生严重,红色的凸起像蛇一样爬在他的背上,此刻新伤落在旧伤上,更显得血淋淋、惨破不堪。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在他的伤口上,小谢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我心如刀绞:“小谢,你的这些伤都是因为我……”便哽咽着说不出话。 “不碍事,都已经好了!” 我忍着泪,从药盒里取出药膏,轻轻覆到伤口上,每碰一下,小谢都轻微地颤抖一下,我的心也随着他的颤抖,一抽一抽地生疼……等我上完药,小谢已经出了一头汗,大颗的汗珠还挂在他的额角。我用布包好,再帮他穿上衣服,整理好。小谢冲我笑笑,可我却还是想哭。 “少爷,这文书怎么办?”荷香拿着王焕廷送来的文书,有些犹豫。 “给我吧。”小谢接过来,手指在文书上摸索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像是自嘲,又像是早已料到。他将文书轻轻放在身后的书橱里,转身坐在书桌前发呆。荷香见状,看了看我,又面色凝重地看了看小谢,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我走到桌边,说道:“小谢,你别难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学而优则仕,这应该是他们这个时代读书人最高的理想吧。 他还在发愣,没有搭话。我灵机一动,说道:“小谢我给你唱首歌听!” 小谢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我,我赶紧冲他笑了笑,说道:“你听好了啊,一般人我不唱给他!”清了清嗓子,我开始连比划带唱: “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秤杆子挑江山,一二一二呦哦哦,你就是定盘的星!什么是黑什么是明什么是jian什么是忠,嬉笑怒骂路不平背弯人不弓!”我一边唱着,小谢的脸色一边舒展开。看他有些高兴了,我手脚并用:“什么是傻什么是精什么是理什么是情,留下多少好故事,讲给那后人听,留下多少好故事,讲给那后人听!” 等我唱完了,小谢也乐开了花,他笑着说:“这曲子真好,叫什么名字?” “叫《清官谣》,讲的就是我曾给你说过的《官场斗》里的刘罗锅!” “《清官谣》……这名字好!飘飘,你能不能帮我写出来!” “啊?又让我写?!” “怎么?” “你没看我给你写的信啊?我的字,还是停留在笨鸟先飞的水平!” “不碍事的!” “怎么不碍事,别人看了,会说我写的不好!” “……我不让别人看!” “我……我胳膊受伤了!” “不是伤的左手吗?” ==||唉,看来我真伤的不是地方啊!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小谢,荷香告诉我小谢早已到县衙报道去了。我心神不宁,怕小谢吃亏,问了荷香县衙具体位置,就要往出走。 “哎,你就这个样子去啊?!” “啊,怎么了?”我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心说洗脸了啊! “你不能这样去,万一他们知道你是……柳姑娘,连你一起捉弄怎么办?”还是荷香考虑周全,我赶紧点点头,说:“是啊,那怎么办?” “你跟我进来!”荷香神神秘秘把我拉进了屋子。不一会儿一个脸膛黑黑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我站在院子里,荷香仔细看了看,说道:“行了,你就这么去吧。” 我信心爆棚,故意夸张地甩着膀子就要往出走。 “柳姑娘,你还是如往常一样走路比较好!”荷香恶寒地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扭头说:“这样不是显得彪悍一些吗?” “不用了!” 切,这个小丫头真是欠收拾,说出话来能把人气死。我白了她一眼,继续甩着膀子往外走去。走到院子里,正好看见桃红,我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喊了句:“jiejie!”桃红扭脸一看,哇的吓跑了!我心满意足地想,自己一化妆还挺震撼滴嘛! 走出谢府,我直奔县衙。远远就看到小谢在门房坐着,对面坐着位老婆婆,他手里拿着纸笔,一边听一边记录着。虽然现在已经是二月,但坐在那个两面透风的破棚子里,小谢的鼻子和手都被冻得通红,我又心疼又生气,可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躲在一旁狠狠问候王焕廷的祖宗十八代! 不一会儿那个老婆婆站起身来,一个劲儿地冲着小谢作揖,似乎是在道谢,小谢也站起来,对着老婆婆俯身一躬。我悄悄跟上去,听那老婆婆一边走,一边念叨:“谢大人可真是青天啊!” 我扭头看向小谢,他鼻子红红,正呵着气,搓手呢。这时,又过来两个小伙子,一个揪着另一个衣服,一边走一边骂。身后还围着一些看热闹的群众。我仗着脸黑,也凑了进去。 小谢站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他偷了我家的鸡!”一个看起来挺横的小伙子骂骂咧咧地说道。 “是吗?”小谢问另一个小伙。那个小伙明显不如鸡主横,哭丧着脸,无奈地说到:“大人,不是这样的!小人是走街串户收鸡的,今早到了他家门口,他娘子说家里有只母鸡老了,不中用了,让我收走。我刚把那老母鸡从鸡窝里摸出来,他就来了,死活说我是偷鸡的,这不,争抢的时候,他将我推倒,把鸡也压死了。” “既然如此,你给他银两,将鸡买来便是。”说着小谢就要低头落笔。 “我是要给他银两,可……可是他不干啊!”买主苦着脸,一副委屈的样子。 “哦,那是为何?”小谢看向鸡主。 “他给的钱太少了!” “他出多少?” “两吊。” “嗡”周围群众开始切切私语,我随口问向身边的人:“一只鸡两吊很少吗?” 那人看到我,先震惊了一番,然后才开口:“两吊?十只都够了!” 小谢皱了皱眉头,说道:“两吊钱已经不少了。” “大人,您有所不知!我家的鸡会下金蛋!” “切!”人群中发出一阵嘲笑。 小谢皱了皱眉,眯着眼睛打量着鸡主。鸡主见众人不相信,跳起脚来:“你们知道什么!我的鸡就是会下金蛋!” “有谁见过?你可有证据!”小谢问道。 “小人娘子耳朵上的一对儿金坠子,手上戴的金镯子,还有我那一双小儿带的金项圈就是用那鸡下的金蛋打制的!”鸡主真是说谎话不脸红。 “别人还有谁能见证?” “大人,我这鸡是一宝,怎敢说出去,让别人知道啊!连我家娘子我都没说!” 众人看他小丑一样表演,有的哈哈大笑,有的骂他信口开河。小谢略作思量,说道:“那你要多少钱?” “十贯!” “啊?”众人都惊呼起来,“十贯?都够普通人家过一个月了!” 小谢也不理会旁人,说道:“那好吧,本县丞就给你做这个主,让他陪你十贯!” “轰”小谢说完,人群里炸开了锅:“这是什么判案啊!简直就是包庇!” “这样的人还能当官?!” “我说这是什么进士,简直就是草包!” 大家说的难听,我黑着脸在人群里看着小谢,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要不是驴踢了,小谢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正当大家数落他时,小谢对着鸡主开口了:“十贯,你可同意?” “同意,同意!” “不再反悔?” “绝不反悔,绝不反悔!” “大人,我不同意!”买主大声喊着!小谢冲他摆摆手,只管拿出纸笔低头写好后,让鸡主签字画押。等鸡主签好后,小谢冲他说道:“待他付完你款,鸡就是他的了。” 鸡主高兴地都要蹦起来,一个劲儿点头。小谢笑了一下,说道:“不过,既然你推了这位小哥一把,将人家已经买来的鸡压死,按律就应该赔偿。毕竟你卖的是金鸡的价钱,而人家买的是你家会下蛋的金鸡。”小谢一顿绕,把鸡主绕糊涂了:“所以,你先要把这鸡下的金蛋交出来,还给这位买主。” “啊?!”那鸡主听明白了,但也傻了!我“扑哧”一笑,就知道我的小谢不会那么傻! “你刚才不是说你家娘子耳朵上的一对儿金坠子,手上戴的金镯子,还有一双小儿带的金项圈、金镯子就是用那鸡下的金蛋打制的吗?” “这……这……” “既然鸡已经是他的了,那金鸡下的蛋理应归卖主所有。” “就是,就是!”周围群众明白过来,都开始在一旁帮着小谢说话,还有人喊道:“大人,我可以作证,他家祖宗排位前供奉着的一对儿金碗,也是他半夜用那金鸡下的蛋打的!” 我已经笑得憋不住了,小谢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再看那鸡主早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给大家作揖了:“众位邻居,你们就饶了我吧!”那买主也想明白了,直叫道:“行,十贯就十贯,算我倒霉!” 众人在一旁帮腔,小谢也不说话,只见那鸡主“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青天大老爷,是小人我财迷了心窍,胡乱说的!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金鸡,都是我编造的!” 小谢也不说话,一脸严肃,那鸡主更是惊慌,一边磕着头,一般说道:“大人啊!小人一文钱也不要了,鸡也不要了!只求您能放过小人,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稚子,求大人开恩啊!” 小谢拿起鸡主签字画押的纸,说道:“已经签了字花了押,你怎么能反悔呢?”
“小人……小人……”鸡主完全崩溃了。 “大人!既然这样,我不要他的金镯子、金项圈了。这鸡,他若愿意卖我,我就两吊钱买下,他若不卖,也就罢了。只要还我一个清白就够了!” “恩公,我不要钱,不要钱了,鸡送你了!” 此时,周围群众都拍手叫好!我也十分激动,一边鼓掌,一边喊:“小谢……青天大人,好样的!” 小谢听见,冲我这边看过来,我心里正要哆嗦,想到自己这比包公还要俊俏的黑脸,心也踏实下来。 正在这时,县衙里徐滔走了出来,喝道:“干什么呢?都走都走!”匪气十足,众人见他蛮横,都散了去,小谢有冷冷清清坐在椅子上,等着接待群众。 我依旧躲回不远处,偷偷看着小谢:看我家男人多英俊啊,尤其是他工作的时候,简直迷死人!我正幻想呢,这时突然有一个女孩低着头,猛冲到小谢桌前,冲他扔了个什么,马上跑开了。我吓了一跳,不会是炸弹吧,赶紧站起身来。只见小谢桌子上多了个圆圆的苹果,小谢起身叫那位姑娘,可那里还有影子,他手里拿着苹果,看了半天,笑了出来。一会儿,又有人上前,给他抓了把干枣、还有的送了几块烧饼…… 小谢笨手笨脚,好容易追上拦住一个,正要把东西还给人家,没想到,人家又塞给他一把,还捎带手吃了小谢豆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正好又有一个花痴要过去,我立马甩着膀子冲到前面,站在那姑娘面前,大声喊道:“meimei,不如把东西给我吧!” 那女孩一声惨叫,跑了。我白瞪了一眼,转回身,看见小谢桌子上堆着好多水果,伸手拿起一个苹果,就张开大嘴啃过去! “哎!”小谢出声阻止我,我眼珠一转,故意凑到他脸前,猛啃了一口,他皱着眉头,有些生气,似乎没认出我。我心里激动,喊道:“咋地了!不能吃吗?!” 小谢没再看我,摇了摇头,冲我摆摆手,坐了下去,看来他真没看出是我!我心里高兴,又走回墙角,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晒太阳。一旁有人拿脚踢我,我刚要抬头,就听那人说道:“这位壮士,搬一车木炭多少钱?” 我头也没抬,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抬木炭的吗?” “你才是抬木炭的呢!”我站起来,叉着腰看这那个妇人:“脸黑就是抬木炭的啊!以貌取人!曼德拉比我黑,人家还是总统呢!” “你这小哥……”那妇人捂着胸口走了。这时,我看到赵彦玥大摇大摆地向县衙走去,路过小谢时,停了停,哼了一声,仰着脖子进去了。 我心说不就仗着你是个王爷吗,臭美什么?你要不是王爷,连我家小谢的一个指头也不如!不对!你是王爷,也不如!我狠狠擦了一把嘴边的苹果渣。 转眼要吃午饭了,县衙门口的人也少了,我左右看看,这离徐记不远,我摸了摸口袋,有钱。就到徐记去吃饭,顺便给小谢买些吃的。徐记的老板看到我,眉毛瞟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说道:“这位……要吃些什么?” “烧饼,牛rou汤,五香蛋两份,一份在这儿吃,一份带走!” “好的,您稍等。” 我走在椅子上,想着一会儿怎么把饭菜给小谢送过去,这时,身后响起说话声。 “王爷,咱们要到这里吃?”是王焕廷。 “嗯。”是赵彦玥。 天呐,真是冤家路窄!我赶紧扭过脸去,不敢再看他们。 “大人!您来啦!”老板谦卑地说道:“咦,这位大人……好眼熟啊!” “混账,这是当朝益王爷,岂是你可以见到的!” “老板,把上次我和那位姑娘吃的给我上一份。”我也不敢回头看他,不过只听得赵彦玥声音冷淡。 “是,是!” “王爷……” “王大人,我们只来吃饭,不谈公事。如果你吃不下去,尽可以到县衙等我。” “不敢,不敢,小人吃得下去,吃得下去!”王焕廷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我在心里恨恨地说。 “这位……您的饭菜好了。”老板端上来我要的食物,我压低嗓子“嗯”了一声。低头三两下,吃完呢,赶紧摸出钱来,拍在桌子上,夹起打包的一份就要走。 “站住!”是赵彦玥,说谁呢?肯定不是说我!我不理会,赶紧走。 “哗啦”眼前出现两个人,他们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说道:“我家王爷叫你呢!” “叫……叫我干什么!”我尽量让嗓子变得粗一些。 “没事儿了,让他走吧。”赵彦玥声音含着笑。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快步跑开了。没跑两步,刚才出现的侍卫之一,冲上来,递给我一张条子,转身又不见了。我疑惑了半天,打开纸条一看:“照照” 照照?照什么?我愣了一下神,旋即明白过来,爬到河边一照,不照还好,一照我差点儿栽到河里,只见水面上的那张脸到处都黑的油光闪亮,唯独嘴边一圈泛着rou色。说白了,就是人家的胡子,我长了一脸,唯独没有嘴巴什么事儿! 赵彦玥!我心里恶狠狠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