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三十年殇
洛迦看着眼前这闭着双眼如平时一般打坐的老人，眼中的泪水就像是xiele闸的水库一般，不受控制的一直流淌着。 洛迦蹲在老人的旁边，轻轻将老人的身体放平，摆放好姿势后，洛迦就这样呆呆的坐在老人身边，一动不动的看着老人那已经舒平了皱纹的脸，伸出手去，摸了摸老人的脸，泪水一滴滴的滴落在手背上，然后滑落在老人的脸上，最后消失不见。 含章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洛迦的手放在石乌的脸上，泪水如珠帘一般接连不断。含章从来没有见到洛迦这种模样，上一次洛迦哭还只是喜极而泣。 弥意是在含章进来之后才过来的，他们和死者并不熟悉，只不过是点头之交，同门师兄弟淡薄的情谊罢了，能够让他俩一同来的是，眼前这灰衣黑面的少女。 不知道为什么，当两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洛迦，而洛迦此刻的模样，在他们两个人想象中也算是平静的。 洛迦从含章还没有进门之前就已经知道含章已经过来，即使弥意的修为在自己之上，洛迦仍旧知道弥意的出现，洛迦这才抬起头，冲着含章说道，“含章，我没有事，只是想静静而已。” 含章见洛迦神情平和，就并没有多说些什么拉着弥意退出了石乌的洞府。 洛迦六岁遇到石乌，十一岁开始同石乌学习阵法，整整四十二年，洛家的一切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模糊，不模糊的是自己那颗想家的心，以及对娘亲、爹爹他们的nongnong眷恋之情。陪伴着洛迦漫长岁月，教导她如何炼阵的人是石乌，带给洛迦nongnong的舔犊之情的人也是石乌，虽然一直叫着石乌师兄，可是洛迦却很想在心底里叫他一声“师傅”。 “师傅……”洛迦哽咽着低声说道，“谢谢您，教导我……” 有些人，从最一开始并不看好你，可是，一旦认定了你，却为了你的人生、你的梦想而肝脑涂地，怎么能够让她忘怀？ 人人都说，修真者最忌讳的就是“牵绊”，有了牵绊会让修行之路寸步难行，六根不净说的就是有太多凡尘牵绊的人。 洛迦从来都不信自己可以灭情绝爱，在凡世的六年，让她体会到什么叫做溺爱，被父母爱着，被哥哥呵护着，被家人宠溺着，即使在这清冷的修真界，普遍缺失的人情味，那短暂的六年，却是她漫长人生怎么也忘记不了的回忆。 石乌，是她的爹爹、是她的爷爷、是她的师傅，石乌的一言一行教导着自己如何在修真界成为一个炼阵师，一个可以走很远很远的炼阵师。 洛迦永远忘不了自己炼出第一支阵旗、第一个法阵时的心情，那是一种任何言语，任何奖励都没有办法媲美的幸福感，哪怕是金沅赠送她那天数一般的灵石的时候，洛迦的喜悦都没有这两次来的猛烈，来的难以忘怀。 虽然自己炼阵是因为秦非的话，可是，却是石乌真真正正教会自己如何成为一名炼阵师，也许现在洛迦还称不上炼阵师，可是，在这没有任何依靠的地方，是石乌让自己有了底气，有了一技之长，若不是石乌的坚持，现在的洛迦，可能早就放弃了炼阵，或者，一如其他炼阵人一般，学而不精、杂而不实。 第一眼，石乌是一个倔强而不通情达理的老人，如石头般的性格，不懂得屈服、一直孤傲的活着，最开始令洛迦觉得恐惧，恐惧石乌那满脸褶子脸上那冷漠而轻蔑的眼神；再见面，仍旧是那副仿佛亘古未变的脸，那暴躁的脾气，粗大的嗓门，令年幼的她望而却步，不敢靠近；再后来，为了炼阵，洛迦痴缠着他，他虽然脾气不好，却对洛迦一直很容忍，而那段洛迦纠缠石乌的日子，仅仅是他考验她的坚定而已；后来，她得到了他的指点，一步步走向那条她向往的道路，石乌的循循善诱、倾囊而出，是任何一位师者都应该竖起拇指的做派。 洛迦深刻的记得，从她凝练第一支法阵开始，半年后完成了与石乌的约定，交齐了五行避阵之后，石乌便开始了对洛迦的魔鬼式的训练。 最开始，洛迦觉得石乌终于重视了自己，还是颇为高兴的，可是后来，当越来越沉重的任务接踵而来，洛迦那时真的觉得石乌是不是要累死自己然后他就可以不用教导她了。 这三十年来，洛迦每一天都在炼阵中度过，虽然修为也提升了，可是同炼阵的时间相比较，还真是天差地别。 有的时候，洛迦真的很想放弃炼阵，当你把一件事情当做兴趣来做的时候，你会有无穷无尽的乐趣来促使你主动完成这件事，而当你已经把兴趣当成是任务来做的时候，那么铺天盖地、接踪而来的就会是那令你恨不得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东西的抵触感和厌恶感。 这中间，洛迦也曾爆发过，恨不得永远不要同石乌相见，可是，石乌那冷漠中透露出期待的眼睛，令洛迦一切想要退却的心情没有办法宣泄。 最开始的十几年，石乌只是给洛迦布置很多的炼阵任务，这些任务虽然繁重，却大多用来抵消了洛迦的任务点，洛迦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丹药那么值钱，即可凝气丹就可以抵消一次任务，而自己每个月要交五六个法阵。 直到交了很多年，洛迦才从另外一个炼阵师那里偶然知道，每个月只要交一个初级法阵，就可以抵消一个练气初期的人的一个月的任务点。 有了石乌的督导，加上洛迦万事开头难随后难不倒的学习本领，强大的感知与神识，洛迦即使不用对比，每次交出法阵时，看到石乌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眼发出的兴奋的光芒，洛迦就知道她自己应该也算是在炼阵上有些天赋的人。 洛迦不知道的是，其实最开始，石乌只是看洛迦很想学习法阵，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帮洛迦，并没有想太多，想要找个衣钵传人什么的。 可是，当越来越长得时间过去，洛迦对法阵的领悟力与那强大的必要能力，石乌真的是刮目相看了，继而更加重视洛迦，有一种想要倾囊而出的情感爆发着。 事实上，石乌也是这么干的，洛迦一直有种石乌恨不得一股脑的将他的炼阵技巧与经验全部传输给自己，如果自己是一个可记忆容器的话，相信石乌做的会更多。 直到现在，洛迦才知道，为什么最后的那几年，石乌的脾气会变得那么的暴躁，每一天对自己更加严厉的要求，自己的任何差错在他眼中都被放大到无限，仿佛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洛迦一直对此很有微词，却只是在心底里发发牢sao罢了。 其实，石乌早就知道自己寿元将尽的事实。 过了练气后期的修真者，比一般凡人超出近百年的寿命，虽说是超出百年寿命，其实练气初期修真者的平均寿命也就是一百五十来年，在这一百五十年内，修炼到练气后期也许容易，可是，能够筑基的人，却弥足珍贵。 六成左右的人，基本上都在练气后期大圆满徘徊着，除非非一般的心境与机遇，才能够筑基成功，这些人只能够等着寿元终了，以待下一个轮回能够有一个好的资质。这六成左右的人中，八成是五灵根的人，一个五灵根的人若是修炼到筑基期，那么就是连千分之一的比率都不到，可见资质对于修炼的重要性了。 石乌筑基无望，所剩下的三十年间索性就不再浪费时间在他觉得根本就没有办法达成的愿望，还不如将自己毕生所学，找一个好的传人，也算是他生命的延续了。 洛迦本不是他所期待的人，却做出了他所期待的事情，两个人本无瓜葛，却有了师徒情分。 即使石乌已经认同了洛迦的天赋，可是，却没有办法不担心洛迦会同自己走出同一条道路，就算是有这样那样太多的无奈，石乌还是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全部交给了洛迦。 时间，是他最等不起的，他不知道他死亡之钟到底什么时候敲响，所以他只能够紧锣密鼓的教着。 好在洛迦即使闹了情绪萌生了退意，却将石乌所教的学会了，所以，石乌直到灵魂出窍的那一刻，石乌是感到欣慰的，人生得一衣钵，足以。 修真的人死后，是不同普通人的，没有勾魂死者带路，自然而然就会来到阴司，查探了一生的作为，再由上天决定，下一世要给你一个什么身份，给你一个什么人生。 石乌回顾着这一生，能够遇到她，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最难忘的永远是那个纤纤玉质、真情真性的女子的笑容，即使她残缺了手臂，在他心目中，那女子的美都是不可比拟的。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