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盛名
洁白柔软的轻纱，在暗淡的影中飒飒飘动。缇雅闭目想象着“风”的形态，想象着它们正从四面八方汇集，围绕在她身边，成为她的羽翼，带她翱翔于天际。 其实，也不必飞到那么远，只要能赶上阿兹勒的速度就好。 “不行。” 缇雅睁开眼睛，紧握剑柄的手心渗出细密汗珠。 在琉卡的指引下，她试图以风末召唤自然之风，借此力量升入空中，与魔兽周旋作战，但她的冥想没能成功。 “再来。”琉卡耐心地鼓励她。 “维兰经过长时间的练习才掌握风末最艰涩的奥义之一，我没有灵力，无法——” “你可以！”琉卡扶着她肩膀，目光坚定。 “精灵使用的魔法通常来源于自身的灵力，但高境界的魔法是通过意念、冥想、心灵去召唤自然元素，让它们为自己所用，成为自己的武器。”他言简意赅地解释，努力打消她的疑虑。 “现在，你是风末的主人，不要忘记你接受它时的决心！用你的决心、用你的意志，召唤自然之风！亚尼克在等你！”琉卡强有力的声音震荡着她的耳膜，缇雅闭上双眼，再次沉入冥想。 心灵和意志，真的可以召唤到自然之力吗？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却无法对亚尼克凄厉的叫喊听而不闻。 一些精灵战士想用魔法攻击阿兹勒，又担心伤及同伴，只能焦急地徘徊踱步。 不能犹豫，不能停滞，她必须成功！她必须救出亚尼克！ 随着心中涌起的激流，缇雅迅速抬起睫毛，琉卡被她身边骤然聚集的风冲到一边。否则，他将有幸看到她眼中闪过的纯白光芒，尽管只有短暂的瞬间。 她被疾劲的风送入半空，藉由它凝成的无形之翼，追上狂妄的阿兹勒。感谢它微弱的视力，缇雅可以轻而易举地砍下它两只利爪，将受伤的亚尼克送回地面。 不过，这激起了魔兽的愤怒，大家只记得它是弱视眼，忘了它还有令人生畏的绝招。虽然失去的爪子还能长出来，但鲜血淋漓的疼痛让它顾不得目标究竟在何处，胡乱地喷火吐冰，以此拉开混战序幕。 “哦，该死，为什么不能正常地打一仗呢？”琉卡边掩护亚尼克，边举剑挡下飞到眼前的冰刃。 “现在怎么办？”熊熊烈火差点烧掉缇雅的眉毛，她慌忙躲避，急切地向琉卡请求指示。 “冲上去，砍掉它的能量源，在十秒内，把它劈成两半！” “什么？” “再次召唤！” “可是——” “快去！” 琉卡大声吼道，缇雅有苦难言，她如何能在躲避火焰冰刃的同时静心冥想呢？ 或许，或许无需冥想……只要跑起来，加速飞奔，听风从身边呼啸而过……她成功了！ 她再次冲到忙于攻击地面的魔兽身边，动作麻利地削断它曾经刺穿自己胸膛的闪亮尾尖，当然，也可能是它同伴的，不过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阿兹勒”发出凄厉哀嚎，疯狂地煽动翅膀，搅乱了缇雅脚下的气流，她几乎要失去平衡。 所幸，她在紧要关头举起风末，在十秒之内划开它的身体，伴着血雨腥风，坠落于荒原。 “哦，漂亮！”琉卡接住从天而降的公主，赤焰族的精灵战士立即用炎灵赤闪将魔兽碎裂的身体烧成灰烬。 缇雅筋疲力尽的身体软绵绵搭在他臂弯里，样子有些狼狈。 “真壮观……”她仰望炫目的艳红火光，心想，拜她所赐，这漆黑的夜空总算有了一丝鲜活的色彩。 随着亚尼克的伤势渐渐好转，缇雅.圣.里格的大名也传遍卡斯诺尔大陆，英勇无畏、天赋异禀的人类公主，成为精灵界现行传说的新宠。 女王夏依坐在舒服的椅子里，聆听水泽精灵详尽汇报艾尔韦斯荒原的情况。当他搜肠刮肚地用华丽言辞形容缇雅公主和“阿兹勒”的战斗场面时，她感到极为不适，那个穿着纯白纱裙邀请维兰共舞的女人，从一开始就让她厌烦。 征服独角兽，获得风末，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掌握其奥义——那个女人并不简单。如今，夏依已为女王，她有权单独召见大陆任何一位居民。 暮色沉沉，负责传递讯息的冰凌鸟将女王召唤令送至缇雅耳边，她知道此行潜藏危机，她必须时刻铭记不能接触夏依的手心。 维兰在城堡门口拦住缇雅，她大方坦白，期待他能给予一些实用的建议，却不料，他竟唤来自己的独角兽，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一起去。” “可是，女王要单独召见——”她抻着脖子，目光追随着他渐远的背影，慌忙跃上灵兽脊背，飞往水泽族的城堡。 夏依精心装扮，确保气势不输给缇雅，端坐王椅，双臂自然搭在晶莹剔透的扶手上，高傲地俯视白裙飘飘的公主走进正厅。 不过她沉着优雅的姿态仅保持了短暂的瞬间，因为跟在缇雅身后的，是让女王陛下迫不及待离开座位，走下台阶的暗夜王子，维兰.卡斯诺尔。 “维兰，水晶城堡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但今天，我记得似乎只邀请了一个人。”夏依身姿摇曳地走到两人面前，瞟了缇雅一眼，就向他投去温柔深情的目光。 维兰没有回以她相应的火热，神色平静得几近漠然。 “缇雅，很高兴见到你。”她转向公主，伸出右手，语气里充满高高在上的傲慢。 “人类女孩儿，希望你听说过，和卡斯诺尔大陆女王握手是必要的礼节。”见缇雅犹豫踟蹰，夏依不自觉地摆起架子。 维兰木头似地站在公主身边，没有提醒，没有暗示，真不知道他积极地跟过来到底为了什么。缇雅心里纠结着，缓缓抬起指尖。 “啊！”她倒吸一口冷气，冰凉的手被撞回身前。 原本清凉的大厅突然充斥着无限暧昧的气氛，维兰揽住女王柔软的腰肢原地转了一圈，越过夏依的肩膀，缇雅刚好能看见他雾灰色淡漠的眼眸…… 她很快读懂了其中深意，连同他接下来对夏依的一番“表白”。 “女王陛下，请原谅我的冒犯。我被你的美貌吸引，情不自禁……”维兰松开夏依，薄凉的嘴唇蹦出几句台词般生硬的话。 缇雅差点笑出声——“情不自禁”的暗夜精灵那得是怎样一副窘迫模样啊！她努力抿着嘴，转身快步走向门口，却不料嘉蒂丝突然窜出，气势汹汹地双手掐腰，碧绿的眼眸燃着红光。 自从上次在水晶城堡和夏依“rou搏”之后，嘉蒂丝就养成了跟踪维兰的习惯，但方位仅限于女王陛下的宫殿。 两个女人的身份高贵，她们的战争自然不会被大肆宣扬，所以，再打一架，未尝不可。 缇雅没有多想，用力抱住摩拳擦掌的绿精灵，不顾她的捶打怒吼，连拖带拽地把她带出城堡。嘉蒂丝刚在青草上站稳，就狠狠地甩了缇雅一耳光。 公主被打得头晕目眩，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委屈地望向火气正旺的精灵。 嘉蒂丝刻薄地瞪了她一眼，准备再次冲入水晶城堡。缇雅百折不挠地展开双臂，试图平息这场结果注定会非常糟糕的“战争”。 “你这个碍眼的恶魔！”嘉蒂丝唤醒寒光闪闪的长剑，咬牙切齿地说：“让开。否则，我先替维兰解除后患！” 缇雅焦急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着头。 这个热血沸腾的精灵，怎么就不能静下心先听她解释呢？她站在原地，没有要挪开的打算，嘉蒂丝不屑地“哼”了一声，劈头盖脸地砍向好意劝架的公主。 “平静下来，嘉蒂丝！” 缇雅响亮的声音，伴着双剑相撞的激烈火花，震撼了绿精灵的视听，嘉蒂丝在风末旋起的巨大冲力下，踉跄地后退近十米远的距离。 “什么鬼东西？”嘉蒂丝大口喘着气，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剑，又难以置信地望向缇雅手中熠熠生辉的利刃。 从前，她只见过维兰使用风末时的情形，从未亲身体验过它的威力，而区区一个“半魔人”竟在瞬间唤醒它并发出如此霸道的冲击，绿精灵不断地摇头眨眼，以确定这不是幻觉。 “好吧，既然你想打，我奉陪！”嘉蒂丝斗志昂扬，持剑飞奔，在靠近时踮脚腾入半空，斜身翻转，长剑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淡蓝色光弧，急速落向纹丝不动的缇雅。 “够了！”公主厉声呵斥，没有躲闪也不曾挪动双腿，只是伴着方才涌上心头的几分怒气抬手挥剑，用一个随意的反攻，打飞了嘉蒂丝的剑，以风末雾灰色的凌厉剑锋抵住她的咽喉。 “先听我解释！”缇雅很少让自己秀丽的脸庞阴云密布，但对于满腔怒火的嘉蒂丝，和颜悦色并不能发挥效用。 “维兰，他那样做，是为了隐瞒我的身份。他对夏依，并非情不自禁。”她的语气有些迟疑，缓缓地收起剑。 “我当然知道！我、我就是讨厌、讨厌所有靠近维兰的女人！”嘉蒂丝握着拳头大吼，唾沫星子喷到缇雅睫毛上。 “无论有多少女人围绕在他身边，维兰的爱人，永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嘉蒂丝。”缇雅真诚地表露心声，眼眶有些酸涩。 “不是的，不是的……”精灵摇着头，圆润的泪珠滑落脸庞。 嘉蒂丝垂下眼帘，又突然睁大双眼，一把握住公主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拽上自己的独角兽，两人急速掠过夜空，降落在一片雾气缭绕的密林中。 “记住，从现在起，我所说的话，不会有人再向你重复第二次。呵，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嘉蒂丝忧伤的叹息仿佛夜神渐进的足音，敲响了尘封的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