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名为理想(三)
阿来,我觉得我已经老了。”诚哥凝望着月亮,轻声的眼睛不曾离开过自己的情人,却也同时在对着阿来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小,像是怕惊吓到自己温柔的情人。 但是阿来却清楚的听到了。 一时之间,阿来有点搞不太清楚状况,诚哥在说什么?他老了?魏爷那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还风流呢,诚哥正值壮年,又有了身份和地位,怎么着也是正值应当享受快活日子的时候,怎么就老了呢? 诚哥慢慢的回过头来,他的脸上还带着那种温柔的笑意,在这一刻,竟然变得有些让阿来不认识了。 从前的诚哥,都是一副谦和的表情,如同平静的水面,从来不曾激起半分的波纹,即便是在云婉姑娘从楼上坠落的时候,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感情波澜,那双眼睛,仿佛总是那么淡然,那么波澜不惊。仿佛超越了生死,看透了离别一样的一双眼睛。 可是这双眼睛现在却含着温柔与笑意,这张带着一条硕大的疤痕的脸,方方正正,带着一股子男子汉的沉稳之气,看着阿来,竟是让人感觉到格外的亲近。 “是老了,”诚哥笑着对阿来说,这让阿来突然间又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窗外深沉的夜空,皎洁明亮的月色,徐徐吹来的清风撩起窗户两边的轻纱,这一切都成了诚哥那张带着温柔的微笑的神情的一种陪衬,就像是一幅画,定格在这一秒。 阿来忽然惶恐起来,一种莫名其妙地不祥地预感突然之间紧紧的抓住了他。如此的不着边际。如此的突如其来,让他张大了嘴巴,不知该做何反应。 诚哥却笑了笑,抬眼看看天上的明月,像是在与情人告别,然后,他转过身,将窗子关上了。 诚哥挥挥手,示意阿来将灯打开,阿来才如梦方醒般的伸手去碰电灯开关。屋子里骤然亮起来。一瞬间让人有些难以适应,但这强烈的日光灯却让阿来的心踏实起来,好像从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境里醒来,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似的。 诚哥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去,将头靠在了沙发地靠背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诚哥,最近是不是事情太多,让你很累啊?”阿来关切的问,他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诚哥的对面。颇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现在时局很乱。诚哥负责地场子又多,兴许是觉得累了也说不定。 诚哥没有说话,依旧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阿来就这么着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诚哥看起来确实比从前要沧桑了一些了。几年前,自己刚认识他的情形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那个温和的、始终带着沉稳和平静的淡然神情地男人,穿着一身灰色西装,平和而又面带微笑地向着阿来点头,那个时候的诚哥多么的年轻,多么地从容。可是现在,这张脸上渐渐的有了皱纹,这些皱纹堆砌着,在他的眼角、嘴角,和脸上每一个部位,有深有浅。诚哥的头发还是那样短,两鬓却已然有些灰白了,发现这一点阿来真的有些惊讶。 什么时候开始,诚哥也有了白头发的? 是最近才刚刚长出来的吗?为什么前几天回上海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 阿来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像是看着自己兄长一样的看着诚哥,一个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一个经历了生死离别,早已经看了太多生与死、见识了太多是非与黑白的堂会大哥,当他觉得自己老了,该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可是,谁又不会老呢? 自己这个年轻的身体,也会迟早都要老 朽的吧? 两个人,正这么默默的对坐着,门突然间被敲响了。 “诚哥?”门外是一个小弟的叫声。 “进来。”诚哥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应了一声。 门开了,进来的是诚哥身边比较亲信的小弟,名叫刘三儿的。刘三儿看了看诚哥,又看看阿来,向他们打了招呼,道:“诚哥,抓住那个抢了我们好几次货的家伙了。” “哦?”诚哥这才睁开眼睛,微微的坐直了身,看向刘三儿。眼神里还透露着迷离与疲惫,“现在人在哪儿呢?” “在一号仓库里,兄弟们费了好大劲才抓住他,这小子,比猴儿还精,差点让他给跑了!”刘三儿咬牙切齿道,似乎对那个人恨之入骨。 诚哥点点头,转向阿来道:“我们去看看。” 一号仓库,是在码头一片废弃的仓库里的一个。外表看起来是一片低矮的小仓库,其实这是按片划分的堂会里贮藏重要物品的地方,都有着堂会的“重兵把守”。四目可及的这一带,都是魏爷的地盘儿,现在都划给了诚哥。 诚哥和阿来来到了门口,几个穿着“炎虎帮”统一服装的小子见了两人都躬身行礼,向他们打着招呼。
诚哥向他们点点头,便有一人走上去,打开了仓库的门。 一行人走了进去。 在若大个仓库里,除了四周囤积的木头箱子,便是中间放着的一个椅子。椅子上,绑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上的黑色衣服已经是血迹斑斑了,他的头也受了伤,血染红了半个脸,嘴角也破了,脸上还有几块淤青,他张着嘴,剧烈的喘息着,看样子,被捉住以后也没少挨打。 “就是这个人?”诚哥有些惊讶的问。 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看上去太年轻了,他的身材算不上魁梧,脸上也不是横rou顿起,尽管他穿着黑色的衣服,但看起来,就像是上海街头随处可见的年轻学生。 “就是他!”刘三儿恨道:“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每次都是他自己冲出来打头阵,根本见不着别人的影儿,这小子神出鬼没的,有好几次都叫他给跑了!***,比泥鳅还滑!枪法也准,真***厉害,连我都差点叫他给毙了。刚才问了半天了,什么也没问出来,嘴还真***紧!”说着,走上去狠狠的给了那小子一下。 那小子挨了一下,也不叫,刘三儿这一下出手可不轻,可是那小子只是身体随着刘三儿的力道歪向一边儿,他嘴角的血又流下来了,但他却只是呵呵一笑,根本没有把这点伤放在心上。 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着诚哥和阿来。 他的眼睛里含着笑,却没有畏惧,也没有害怕,就这么着坦然的、毫不在乎的看着两个人。 “妈的,还敢挑衅!”刘三儿怒从中来,又要冲过去揍那小子。 “刘三儿,”诚哥淡淡的唤了一声,刘三儿立刻收回了拳头,看向诚哥。 “你先带弟兄们出去守着吧。”诚哥吩咐道。 “是。”刘三儿应了一声,不甘的、恨恨的瞪了那被绑着的小子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阿来看着眼前被绑在椅子上的年轻后生,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上个一、两岁。这个仓库,是用来存放军火的,刚才刘三儿嘴里所说的“货”,应该就是这几次所贩卖的军火了,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子,这么年轻,这么单薄,说他一个人劫了几次军火,谁会相信?莫不是哪个堂会上又一个后起之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