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设家宴庆祝入学3
婉如虽说心有不甘,但婉君毕竟是长房嫡女,当着众人的面婉如是不敢与她顶撞的。只能忍气吞声,与其他姐妹一同温驯乖巧的聆听嫡姐的教诲,依言答是。 心里却是窝着一股邪火的,姨娘总是让她忍,可她忍了十几年了,还是看不到出头之日。好容易攀上了林文轩,谁知放榜都大半个月了林家也不曾上门提亲,这些日子以来,她甚至连林文轩一面都没有见到! 原以为希望就在眼前,谁知道到头来会出什么变数? 林文轩在父亲面前做了保证,却迟迟不来提亲,难道是榜上题名了就看不上自己庶出的身份了? 婉如不由更加怨恨,自己为什么偏偏生在一个姨娘的肚子里! 论容貌,这陈府上下十位小姐中,谁比得上自己出挑? 论才情,她勤勉刻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论心计,她自小长在姨娘身边,见惯了曲意奉承,学尽了口是心非! 过去的几年里,她俯首低眉跟在陈婉君身边,讨好着祖母,讨好着父亲,讨好着嫡母,也一直讨好着这个嫡出的jiejie!她使劲浑身解数,收敛了本性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为的不过是在陈家能有一席之地,能被人高看一眼,能在议亲的时候嫁一个好人家做正妻! 可是眼看着自己渐渐成人了,自己仍不过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出小姐罢了。父亲对婉君另眼相待,祖母对婉君百般喜爱,可是自己和姨娘呢?不过因着大jiejie的婚事犯了错,姨娘就被下了打理中馈的权利! 姨娘手中没了权,她还有什么盼念? 其他的兄弟姐妹对自己和颜悦色,府里的下人们对自己阿谀奉承,不过是因着姨娘管着中馈罢了。那些人哪个不是惯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姨娘手中的权利才被下了,他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只会围着婉君转! 那些日子里,她受尽了白眼,就连大姐婉慧,那个通房丫鬟生的贱婢,也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天知道她有多恨,恨不得杀了大太太,将婉君撕巴了丢出去喂狗! 可她不能,她也不敢! 别说害死嫡母嫡姐,就是对她们出言不逊,言语顶撞,都会有人来训斥她,责罚她! 她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好不容易,她好不容易才攀上了林文轩,在父亲面前逼着林文轩点头答应娶了自己。 想到那日在漪莲台发生的闹剧,婉如心中冷笑。 婉君当真以为,自己和林文轩私会被父亲撞破是被她设计的?她会那么傻,分不清婉君是真的对林文轩有意,还是故意丢个饵让自己上钩么?她毕竟跟在婉君身边多年,日日相处,她怎么会不知道婉君骨子里的清高?说她会看上林文轩,简直就是笑话!红玉那天来禀报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要将计就计!正愁着没办法攀上林家呢,婉君就送来了这个圈套,她当然不会傻傻的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婉如更知道,婉君必定对自己起了疑心,保不齐黑暗里有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呢! 既然要将计就计,必要做足了全套,所以她才气的摔了茶碗,怒骂了丫鬟,然后绣好了香囊只等林文轩来自投罗网。 事情进行的那样顺利,顺利的婉如自己都不敢置信了。可林文轩确实当着父亲的面,求了亲事,甚至言辞恳切地说了一堆对自己心生爱慕的话。婉如自然知道林文轩看不上自己,因为自己不是父亲的嫡女,可那又如何?最终嫁去林家的,只能是自己! 婚事定下来以后,最初她确实是得意了许久的,多年的隐忍,终于就要到头了。可随着放榜的日子过去的越远,婉如心中就越发的没底,像有一百只猫在心里使劲地抓挠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林家却始终毫无动静,直到那天在漪莲台,婉君说出那些话,她才彻底无法冷静了,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她的嘴! 最后她被祖母叫去罚了跪,连羞辱带责罚的好一番训斥,她才猛然惊醒。终究是自己没沉住气,若是林文轩真的不来提亲,自己成了京城的笑柄不说,又如何还能找到一门好亲事? 难道要像姨娘一般,穿一身粉红从偏门抬进去给人做妾?! 这样的日子,让她如何能忍受!想想都会觉得如坠冰窖,冰冷刺骨!她绝不能重复姨娘的老路,在世人的白眼中苦苦挣扎。好在姨娘说了,只要碧青腹中怀的是个男胎,她就会为自己谋一个嫡女的身份,让自己风风光光的嫁进林家! 想到这里,婉如原本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含笑随着众人一起举杯向陈正安和张育道贺,余光瞟向浅浅盈笑的婉君,眼中射出一道狠绝。 庆功宴结束后,陈正安等人陪着大姑老爷和二姑老爷去前厅吃茶,女眷们则陪着老太太去守莲斋说话。大太太和二太太扶着老太太在前面先行,三太太便陪着两位姑太太随后而行。二姑太太虽然对老太太多有怨怼,却也不能不守礼数一散席就拍拍屁股走人,只好跟在三太太身边一起朝守莲斋而去。 三太太见二姑太太神色恹恹,知她心中仍有心结,怕是对老太太依旧心存不满。但她的这种心结在三太太眼里却是庸人自扰的,老太太虽说严厉,却并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不然何以她嫁进陈家这么多年,老太太从未出言将三老爷这个庶子撵出府去?按常理说,老太太将庶子庶女抚育成人已是仁至义尽,庶子女们成了婚便可放出去另起炉灶,如今三房的子女都十二三岁了,老太太依旧让三房住在陈家大宅里。 不仅如此,甚至还让他们三房帮着打理陈家的丝绸产业。当然,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伯陈正安在朝为官,二伯陈正宁性子软弱的缘故。但话说回来了,凭着老太太的手段,若想训练着陈正宁接手家业也不是没有办法的。老太太如此行事也不过是因为太了解次子的性子,也没有将他们三房当成外人罢了。 个中缘由,三太太嫁过来四五年就想通了。不论嫡庶,几个子女都是老太太养大的,老太太对待庶子都能如此,何况是嫁出去的庶女?二姑太太却是过了十数年也没有想通。 各人自扫门前雪,虽说三老爷与二姑太太都是庶出,但三太太也没有那么好心去说合她们母女。见二姑太太仍是脸若冰霜,便指着假山下的花丛对大姑太太道:“大姑瞧瞧,今年的花儿可比往年开的好多了呢!” 大姑太太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果然是红粉错映,姹紫嫣红十分的旺盛,拉了三太太过去摘下一朵粉色蔷薇,笑着给她簪在鬓角,退后两步细细瞧了,打趣道:“三弟妹正值盛年,戴这样的颜色只衬得人比花娇,不像我,已经这把年纪,这样的鲜花可是不敢往头上戴!” 三太太还不到三十岁,闻言脸上一红,嗔道:“大姑就会取笑人,如今祥哥儿都十三岁了,哪还能比得上二八的少女?戴这样粉的颜色,没的叫人笑话了去!” 两人正说笑着,池塘那边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其声之清脆犹如山间黄鹂鸟,顺眼望去,正是几家的小姐们在塘边戏水。一群妙龄少女,芳华韶韵,朱颜如玉,体态纤纤,或笑或嗔,不识忧愁,端的是羡煞神仙! “还是她们好,如花似玉的年岁,有着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三太太看着水桥上的俏龄佳人,轻轻一叹,“哪像你我,嫁了人就要伺候公婆,恪守妇德,每日围着夫君子女打转,再没了一点儿少女情怀!” 大姑太太随之一叹,也驻足凝望。那些嬉闹的少女中,也有她的一双女儿,玉润一如往昔的没心没肺,走到哪里都能玩的不亦乐乎。反观玉清却与婉君站在水桥栏杆旁,两人倚栏而立,靠得极近,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婉君的脸上似有担忧,玉清却是神色漠然,也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
想到玉清不久后就要嫁去魏家,堂堂嫡女委曲求全嫁给一个庶子,这还是人家看中了玉清,才能高攀上的亲事!大姑太太心中一痛,险些落下泪来。 三太太见状疑道:“大姑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这里风沙大,迷了眼睛……”大姑太太慌忙眨去眼中湿意。 “也是!前些时候老太太屋里死了个下人,老太太觉得晦气才搬到了守莲斋去住,眼下西边正忙着给老太太建新院子,难免尘土多了些。”三太太信以为真,解释了一番又见二姑太太远远的等在前面,急忙道:“小姑还在等着,让她等久了不好,咱们还是快些过去陪她一起去见老太太罢!” 大姑太太忙点头应了,两人碎步离了花圃,与二姑太太汇合了一道进了守莲斋。 却说莲花池水桥之上,表小姐玉润及吴倩正和七小姐陈婉娴、八小姐陈婉瑶,一起陪着十小姐陈婉芸戏水,她们几人都是十一二的年纪,又是各家亲生的嫡女,在一起玩的十分开怀。吴倩离了二姑太太的视线范围倒是活泼了不少,此时正与玉润一起鞠了水同陈家几个嫡出小姐嬉闹着。 婉君和齐玉清站在一旁远远的看着,免得她们闹过了火着了风寒。 婉君心里还想着齐玉清要嫁给魏二公子的事情,总觉得不妥当,刚才不免又劝了齐玉清一番。齐玉清却一直望着嬉笑的姐妹不语,只是神色间多了几分漠然,仿佛婉君担忧的不是她一般。婉君苦劝无果,只好叹息一声作罢。 两人一时沉默,脸上神色各异。 齐玉清忽然道:“你看她们,不过是戏水而已,也能如此欢乐。” 婉君随之望去,笑道:“她们毕竟年幼,哪里懂得许多忧愁?” “是啊!她们毕竟年幼,不懂得什么叫忧愁……”齐玉清顺着她的话低喃,眼神紧紧追着戏水的少女们。她们都还小,最大的也才十二岁,最小的婉芸才只有七岁,正是懵懂的年纪。玉润自小奔放外向,几块好吃的点心就能让她欢乐无比,可是自己呢?她是齐家的长女,是唯一到了成亲年龄的子女,虽然上面有个大她一岁的哥哥,可是哥哥才十五岁,他能做什么? 齐玉清收回视线,忽然道:“我知道你为我担忧,你怕我嫁进魏家受人磨难。可是……你也知道,我没有办法!就算是为了守住润儿脸上这无忧的笑容,我也只能嫁给魏连珠,即便他只是个庶子,即便他有个色名在外的兄长!魏连珠好歹也是魏家人,听说也颇受他祖父的疼爱,我嫁过去……好歹是个正妻!” 她抬眸看向婉君,眼神坚定而决绝,“我需要的,不是担忧,是祝福!” 婉君被她眼中的决绝刺痛,心里一酸,覆手握住她的,指尖传来的冰凉告诉婉君,嫁给魏连珠,她有多无奈!婉君为她心痛,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道:“是,我会为你祈祷,盼望你过的幸福。” 齐玉清闻言勾起唇角,缓缓的、温婉的笑了起来,只是眼中却不自觉地蒙了雾气。 那笑容,是婉君见过的最凄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