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不入恶人谷
薛清颜倒抽一口冷气：“你娘是……舒谷主的女儿？” 如果这事是真的，瑶光当真是恶人谷谷主“血魔”舒岚的外孙女的话…… 以代谷主红尘公子对其恩师的敬重而言，就凭着“血魔”舒岚的外孙女这一重身份，红尘公子就会一路护着她，让她平安进谷平安出谷，来去自如。就算瑶光在恶人谷内当众将自己击杀，红尘公子怕是也会将瑶光一护到底。说不准，只要瑶光开口一句话，指不定红尘公子替自己恩师的外孙女出手杀了自己也不一定。红尘公子素来喜怒无常深不可测，唯独对恩师的敬重是明明白白地摆在台上所有人都看得到的。 想到这，薛清颜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瑶光落落大方地一点头，就把薛清颜推向了无尽深渊。 连陈和尚看向薛清颜的眼光都带上了几分同情。整个恶人谷……不，甚至可以说，二十四年前那一场恶战后，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恶人谷代谷主红尘公子此生唯一的逆鳞，就是他的恩师，恶人谷谷主“血魔”舒岚。 深深吸了一口气，薛清颜竭力保存镇定，心存几分侥幸地做最后的努力：“容姑娘慎言！阁下金枝玉叶，又何必如此自污名声？” 话是这么说，但薛清颜心里也清楚，既然瑶光将这件事说了出来，那九成九事实便是如此了。 天下皆知，瑶光舒靖姐妹是当朝正宫皇后嫡出的公主，实打实的金枝玉叶，何等的金尊玉贵。本朝又不是没有过公主继位的前例，如今的昭慧长公主当年不也曾登基为帝君临天下。而“血魔”舒岚是什么人？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最后被正道围杀的大魔头。如果不是事实便是如此，瑶光有必要这么说吗？ 定了定神，看瑶光怔忡了一下，没有开口，薛清颜也渐渐有了几分底气。怎么说也是考过功名的人物，说起话来倒有几分进谏的味道：“容姑娘乃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殿下，一言一行当为万民表率。随意指认外戚，置皇后娘娘于何地？置天家威严于何地？” 这话一出，顿时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躲在安全的地方看热闹的人群统统傻眼了。刚刚不还是江湖打斗吗？怎么突然就冒了个公主出来？还是皇后娘娘肚子里出来的公主？那可是比寻常公主还要更尊贵几分。 其中倒一个消息灵通的游商仔细打量了瑶光的衣着打扮之后，露出几分恍然之色，虽然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但好歹还记得压低了音量：“听说皇后娘娘嫡出的两位公主如今被昭慧长公主接到扬州秀坊念书，看样子八成是学业有成出来闯荡江湖了。我以前见过一个秀坊出来的娘子，那通身的气派啊……”游商有些出神的遐想了一下，然后在众人催促的视线中继续说：“我就记得，当时那位娘子身上的衣服，就跟这位公主娘娘身上的衣服差不多款式。” 秀坊的衣饰和时下民间女子常用的儒裙深衣有所区别，乃是扬州绣娘呕心沥血之作，看起来华贵大方，直接上朝都不算失礼，穿着又行动方便，舞起剑器来更是裙飞带舞飘然若仙，行走江湖时也很方便。也因着昭慧长公主曾笑言要将这衣服作秀坊弟子的统一着装，外界倒也没人敢冒用，顶多就是有进不了秀坊的小娘子私底下做了两套在家里过过干瘾罢了。虽然没有明着禁止，但这秀坊的衣服款式只有秀坊弟子才会穿着，早已是个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识。 瑶光将一切声音都收入耳朵。那游商的话语倒也规规矩矩，她也没在意，只是对着薛清颜的话皱起了眉头。事实上，刚才瑶光怔忡的原因是她没有想明白她怎么“自污名声“了。还没等她想清楚，薛清颜连珠炮的话便砸了下来。 瑶光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娘亲，便是当年的‘毒医’。” 薛清颜顿时瞳孔一缩，眼光下意识地落到了方才柳公子射出的淬毒暗器上，顿时心里暗道侥幸。 十四年前，侥幸在红尘公子手下逃得性命的几家，在收到一张落款为“血魔之女”的帖子后，当年曾参与过围杀“血魔”舒岚的人便莫名其妙地暴毙，“血魔之女”用毒之高明，连以毒药暗器在江湖上扬名的蜀中唐门都无计可施，搅得江湖上一阵腥风血雨。又有江湖传言，这“血魔之女”不但一手用毒之术天下无双，医术之高明也是举世罕见，便渐渐得了个“毒医”的称号。 如果瑶光当真是“毒医”之女，哪怕只学到她母亲一半的功夫，想让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又让人追究不到自己身上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么一想，薛清颜便看眼前这位恪守承诺的公主殿下怎么看怎么可爱了。 只是，再可爱，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薛清颜心念电转，打定主意不回恶人谷了。 进恶人谷，那是绝无生机。不说瑶光身价特殊，哪怕恶人谷中多得是恶贯满盈的大恶人，也未必敢让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在恶人谷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然惹来朝廷大军的话……武林高手再厉害，朝廷大军压境，也只有逃命的份。再者，以红尘公子对其恩师的情谊，若他真进了恶人谷，指不定他的项上人头就成了红尘公子拿来讨瑶光开心的礼物了。 只有在外面，他才有一线生机。 瑶光亲口允诺，在薛清颜进恶人谷前，会保证他的安全。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要进恶人谷这十死无生的绝地呢？ 打定了主意，薛清颜细细思忖了一翻措词之后，泰然自若地向瑶光告别，然后潇洒地离开了，将自己的背后空门就这么大咧咧地放给了瑶光，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动手。 陈和尚看着薛清颜离去的身影，“嘿嘿”地笑了两声之后，客客气气地向瑶光讨了个饶告辞，完全忘了他刚才还恼羞成怒想将对方立毙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