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妃子心计在线阅读 - (二百三十九)

(二百三十九)

    新燕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拦下道:“小主,小主,您可别糊涂了。这个佛台可砸不得呀,那是您封贵人的时候皇上赏的。小主,您要生气就打奴婢几下吧,可千万别砸了这个,更别气伤了自己的身子。”

    惠儿满脸是泪,倒在床上哭泣道:“皇上?皇上眼里还有我这个人么?我不过就是件玩意儿,砸了也就砸了,根本就是任人作践的。”

    惠儿心酸地哭着,哭得久了,也累了,昏睡了过去。新燕看着满地狼藉,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收拾了起来。

    趁着惠儿闹累了没醒,新燕一大早便往陶妃宫里走了一趟。陶妃正在梳妆,由着宫女蘸了桂花水,一点一点篦着头发,听新燕说完,便有些纳闷:“昨夜她刚封了嫔位,又被召幸,正是得意的时候,有什么沉不住气的,偏要这样回来闹?”

    新燕一无所知,只得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伺候了侞嫔这几年,只觉得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从前不过是动不动就打骂下人,有时候也问奴婢,皇上是不是真宠爱她?”

    “皇上是不是真宠爱她?”陶妃疑虑地转过头,“自从姝妃进了冷宫,她的恩宠也算是多的了。如今即便姝妃出来了,她恩宠不衰,还想怎样?”

    蝶曼一边替陶妃挽发髻,一边道:“皇上虽然宠她,但到底也看不起她,昨日的立冬家宴上,一口一个主仆,分明是瞧不上侞嫔的出身。还说当年的事姝妃是蒙冤的……”她忽然闪了一下梳子。扯到了陶妃的头发,忙吓得跪下了。

    陶妃回头。不悦地横了蝶曼一眼,怒道:“做什么呢?你的手越来越不会当差了?”

    蝶曼吓得直打寒噤:“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只是想到皇上说姝妃蒙冤,会不会翻查当年的事,牵连到咱们。”

    陶妃努了努嘴。示意她起身继续梳好发髻,方懒懒道:“如今姝妃放出来了,皇上自然要找个借口说她蒙冤,否则怎么让人心服呢。再说了,真要细细追究起来,反正当日反口咬定姝妃下毒的人,不是咱们。”

    蝶曼还是有些害怕:“娘娘说得是,可是侞嫔人不会咬出咱们来么?”

    陶妃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金凤斜簪。云鬟半偏,翠钿疏散,取过一把透雕双凤纹玉梳斜插在脑后青丝上,看了看满意了,才道:“她阿玛到底在本宫父亲手下当差,她有几个胆子连累家人?再说了,她连自己的主子都能背弃,安知不敢冤枉咱们。好了。新燕,你就回去好好伺候着吧,侞嫔有什么动静。记得随时来回报。”

    新燕答应着退下了。陶妃看了蝶曼一眼,佩上一对翠绿水滴耳环,容色淡淡道:“你有话要说?”

    蝶曼道:“奴婢只是看不惯侞嫔罢了,一时这样得宠,连娘娘都越过去了,一时又这样闹脾气。不知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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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妃轻蔑地撇撇嘴:“也难怪她,姝妃出来了,她自然会怕。”

    蝶曼道:“其实奴婢一直都不大放心。她怎么肯为咱们所用?且这些年,连皇贵妃娘娘都那么抬举她。”

    陶妃嫣然一笑,百媚横生:“当初皇贵妃娘娘亲自去笼络她,又将她阿玛调到本宫父亲麾下以作挟制,她才能安分效忠这么多年。不过从一开始,永和宫和咱们的意思都是一样的。惠儿,不过就是颗随时可弃的棋子。因为随时可弃,所以不在乎她如何得宠了。”

    蝶曼满面堆笑道:“娘娘远见,奴婢实在不及。”

    陶妃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很快又收敛了,叹息道:“所有的远见,都是皇贵妃娘娘的远见。本宫算什么,”陶妃黯然道:“而且本宫承宠多年,你闻闻,殿中的坐胎药气味浓得都散不去了,可本宫还是怀不上一儿半女。就连兮妃也比不上”

    陶妃越说越急,不觉泫然,蝶曼最怕她想到孩子,一想到便要伤心许久,忙劝道:“娘娘就是心太急了,所以一直怀不上孩子。只要娘娘放宽心,皇上又常来,那股子运气一到,自然想什么有什么了。娘娘,时候不早,咱们也该去向皇贵妃娘娘请安了。娘娘去永和宫不是一向最勤最准时的么?”

    陶妃看了看天色,颔首道:“是该走了。皇贵妃再温柔谦和,到底也是满蒙显贵出身,本宫即便位分再高,也不能不依附她,才能在宫中站得更稳,走得更远。”

    这一日宫嫔们齐聚皇贵妃宫中请安,皇贵妃看着宓姌的手腕,温婉含笑若春水碧波:“本宫太后记得昔日赏赐给姝妃meimei一副猫眼水晶护甲,怎么这些日子都没见meimei戴着,可是不称心了么?”

    宓姌心头一凛,恍若一根尖锐的芒刺被人深深刺入,又呼啸拔出,她维持着面容上清淡适宜的笑容:“护甲上赤金丝有些松散了,得空得叫人去绞一绞才好。”

    皇贵妃颔首道:“可不是,若是让人绞好了,总要时时戴着,才是太后待咱们潜邸姐妹不同寻常的情分。”

    陶妃笑道:“承蒙太后她老人家厚爱,臣妾日日戴在身上,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相待呢。”

    宓姌心中冷笑不止,却听皇贵妃道:“皇上兴之所至,突然想到要放姝妃meimei出冷宫,连本宫这个皇贵妃也是事后才得知。可见这些日子皇上有多想念meimei了。”

    兮妃插嘴道:“只是说来也奇怪,皇上既然这样爱重姝妃,怎么姝妃出来这几日,皇上都没有召你侍寝呢,反而是侞嫔meimei伺候得多呢。”

    宓姌只是淡淡含笑,宠辱不惊:“若是以rou身相伴便为情爱珍重,那世人何必还要在意于情意呢?”

    贤妃含笑道:“数年不见姝妃,说话倒是越来越有禅意了。”

    宓姌以温和目光相迎,道:“贤妃jiejie有所不知,冷宫清静,便于剔透心意。我只是觉得,有皇上牵挂,能得以重见天日已是难得,何必还妄求rou身贴近。”她转眸凝视皇贵妃:“何况即便夫妻日日一处,同床异梦,表面讨人欢喜,私下做着对方不喜不悦之事,又有何意趣呢?”

    皇贵妃浑然不以为意:“姝妃这话本宫听着倒很入耳。皇上是一国之君,更是后宫所有人的夫君,只要皇上心里有你们,何必争宠执意,争夺一时的宠幸呢?如姝妃一般淡泊无为,其实才是更有所为呢。”

    彤嫔哧一声笑道:“咱们自然比不得姝妃娘娘的本事,连姝妃娘娘身边昔日伺候的人,都成了精似的厉害,抓着皇上不放呢。”

    彤嫔一向抓尖要强,皇贵妃也不理会,只道要陪有些困倦,便吩咐各人散了。宓姌扶了涅筠的手才步出长春殿庭院,却听后头一声呼唤,“姝妃娘娘”,转头过去,却见惠儿扶着新燕的手急急上前,拦在她身前道:“姝妃娘娘留步,我有一句话,一定要向娘娘问一个明白。”

    涅筠恭谨地向她福了一福,恪守着奴婢见小主的礼仪。惠儿的脸上闪过一丝凌蔑的得意。宓姌不欲与她多费口舌,便问:“什么事?”

    惠儿逼近一步:“听说在姝妃冷宫被下毒,皇上前往探望,出冷宫后皇上又见过你一次,你是不是对皇上说了什么?”

    宓姌抬一抬下巴,傲然道:“你以为本宫说了什么?”

    惠儿的脸有些扭曲,急道:“你是不是告诉皇上,是我给你下的砒霜?你是不是告诉皇上,当年的事是我陷害了你,冤枉了你?”

    宓姌清朗一笑,迫视着她道:“本宫说了什么很要紧么?本宫见了皇上几次,你侍寝侍奉又见了几次,这些年你常常陪在皇上身边,难道见的面说的话不比本宫多么?还需要在意本宫说了什么?皇上宠信你,自然会信你,你有什么好怕的?”

    惠儿面色苍白,与她以粉珊瑚和紫晶石堆砌的鲜艳装扮并不相符,她踉跄着退了一步,强自撑着气势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自然什么都不怕。”

    宓姌的目光从她身上拂过,仿佛她是一团空气一般透明无物:“你能这般自信无愧就好了。人呢,疑心容易生暗鬼,你要坦荡就好,自然不会把你心里的鬼带到皇上心里去。可你要是自己把自己心里的鬼带给皇上了,那就不必旁人说什么,皇上自然也疑上你了。”

    说罢,宓姌正见贤妃出来,向她招着手,便笑吟吟上前,陪着贤妃一同走了。贤妃朗声笑道:“你也是。和她费什么话,忘了当初她怎么害你的么?”

    宓姌浅浅微笑:“我没忘,她自然更忘不了。”

    接连几日下去,惠儿便称病一直不出门了。宓姌唤来云昆一问,方知惠儿气急交加,是真病了。病的缘由无从得知,却总也叫人有点揣测,太医院的药轮番端进去,惠儿也不见得好,见过的人只说,人都干瘦了下去,是病得厉害呢。